1

春天来了，流云的影子扩展、涌起
漫过去年的山岭。山岭向南，松木嵯峨
曼陀罗的花冠，装点你的行迹
三千弱水潋滟，沉浮间一声无怨的轻叹

山岭向南，蓝色的石头阵列成林
一身漂泊的披挂。山泉跌宕
保持沧海的澄明，应和你的渔歌
空谷间，我的风声鹤唳，杳无归期

你却是我漂泊的驿道两翼，白茅苍苍
红尘漂浮，幻化成旧岁的烟花
呛人的硫磺气味，缭绕在谷荻梢头

我所喜爱的红尘，有虚拟的三生
以及三生里蹉跎的光阴和渺远的期许
将你写成草书，插在案头的一笺花期

2

春天来了，引领你的千山万水
绕东麓，走西口。沉湎为池
朝露抚慰往昔的莲茎，芒刺采采
追忆中，被篡改的情节含苞待放

雨过小池，决堤的往事
随一叶布帆飘摇，绕过沙湾
不必回首，左侧即是仓皇的青春
执拗的波涛跃过漩涡里沉沦的浪沫

你的阳光打在飘摇的布帆上
向南，向北，趔趄前行，我随波逐流
下一个桥头，你的柳絮扑面飘飞

向南，向北，两岸沙鸥
我耽于幻想，不关心国计民生
在解冻的涛声里，分辨你的口音

3

春天来了，园子里的花语紊乱
迎春藤缠绕的樱花树阴里，月季吐蕊
经年的桂树混淆花香，兰草浅浅
你的春风吹拂，雏叶窸窣，叶瓣低语

迎春的对联一派嫣红，悬垂的字里行间
我不说远山苍茫、旷野空廓
红灯笼是眺望中秋日的硕果高挂
你的丛林里有邈远的鸟鸣和缥缈的青岚

落叶纷披的远山沉眠于上个季节的雪花
我听闻你的雷声，走过颠沛的空中
数落一再错过的涂滩间离散的螺贝

颠沛流离，随着你的和风
我起起落落，不知道沉陷哪一撮泥土
可以像梦境中一样，长在你的河岸

4

春天来了，在你的岸边爨起渔火
打更的梆子声从远处昏昏沉沉响起
守岁中猝不及防的喷嚏，让打盹的幻觉
淡然无序。我望见你的流星划破夤夜

梆子声声，恍若前朝碣石上的捣衣拍浪
你临窗的烛光在涛声里倾斜
宣纸上飞在水墨山川一隅的题诗
有你雁行掠过晴空的散漫和决绝

你临窗的烛光，以及烛光里的侧影
在春天，是花朵扮演的火焰形态
隔一纸帘子、隔半坡野草相望、绽放

在你的春天，我的杯子里不盛荞酒
半盏溪水，就能品鉴逐渐上升的气温
你的天空清朗，我无以分辨你的风向


                    二〇一七年二月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