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月光的银喙叼着雪的尖叫
老土司的黄金和白发失身于
最后一颗子弹的回声。
野兽踩着沾满酒沫的胡须
退回了岩石的深处。

此时
有星星以情人的手指敲门
住在山腰的卓玛像未婚的露珠
从一朵藏歌生养的野花中醒来。

    水

冰封的骨头如雪
被怀抱惊雷的石头分娩
从白色的梦里捎来野性的火焰。
碎裂的身体，远古的宝藏回到最初
一群饱饮马奶酒的格桑花向我起舞
信仰打湿了根的草和树，在我的耳里
轻诉藏语，以藏歌建造宏伟的神迹。

噢！一面面牛眼打造的青铜镜子
是移植的月亮的皮肤，神话捧出的心脏
卓玛用情郎的藏刀从落日上割下海洋。
照见经幡拴住兽啸，照见篝火咬食星空
牛羊在经声里站成一只只转经筒
几声潮湿的犬吠掉进藏民高原红的梦中。
我看见诺日朗雄性的汗滴
落在青稞高举的灯盏里。

最清澈的时间穿过鬼神的面具
钙化成海子灵魂里飞翔的树。
色谟女神
你的眼泪流进了蓝色的石头里
有归巢的树正在转世为鱼。

    关公头石图

刮骨的月光如杀敌之快刀
斩落美髯上的露珠和曹操。
头颅盛酒，三人对饮
嚼一碟家国黎民
杯中的血滴暴跳成满园的桃花。

太阳啊，桃花唯一的兄长
在监视人间的野草和把守天空的石头之上
高悬你的炎炎仁义。

    冷水鱼

这些幽居镜中的黑眼睛，野蛮而孤傲
大地的掌纹里流下来的最初也是最后的文字
以阳光冥想的姿势
在水的目录上刻下创世神祇的族谱。

沉默的刀锋说出生命的秘密，身披黑夜的皮肤
于是，推行哲学的尾鳍扬起少女纯洁的帆
向白昼运送种子、牛羊和信仰。
腥味的火焰攥紧干净的视线
沿着航标开进思想的终点站。

百万吨历史丢在身后的轨迹里
打捞起来是一捧湿漉漉的宁静
还有百万吨时间被鳞片温柔地耕犁
成为孤独者胸中播种的田野。

    雪松

用石头的嗓子歌颂凶猛的火焰
坚硬的身世如出土的远古的夜晚，笼罩大地。
胸膛灌满风，角质的天空
溢出雄性荷尔蒙过剩的云
头发飞翔，苍鹰是一种豪放的思想。

这些高原的隐世者和抗争者
在雪的名字里建国，野兽
蹲踞在桀骜的影子里
昼伏夜啸。
归巢的鸟是月亮，出走的山是太阳
宣誓的手臂升落神仙与鬼魅。
松涛汲水
照亮尘世的真相涌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