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年的母亲

走不动

打不起拐杖

躺不久

爱坐在轮椅上

手熟练地转着车轮

喜欢在屋前屋后

兜兜转转

像是在寻找一棵老槐树的年轮

有时

她在村口前

眺望一片稻田

有时

她抡起身边的棍子

嘀咕几声

操着一口纯正的地佬话

偷食的鸡儿听不懂

她就挥挥手

拍拍掌

有节奏地喊

叽咕着喊

恰恰地喊

喊呀喊

喊白了自己的双鬓

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是在喊一群大雁回来

喊青山绿水回来

喊出去务工的父亲早点回来

喊她和稻谷交了一辈子情的土地

喊无数次刮着冷风，淹没过自己苦难的土地

喊点燃过一根灯心草的土地

喊累了

就坐在冬日的轮椅上

披着凌凌的寒霜

熟练地转着车轮

在屋前屋后

兜兜转转

像力之中心围绕着一个宇宙

残力支撑着她的余年

没有昏花的两眼

阳光下

爱嘀咕着在簸箕上

筛选来年的谷种

饱满的谷种

灰蒙蒙地撒向土地

欣欣然的土地

响午里

一群麻雀啁啾着

在它的头顶上

飞来飞去

飞来飞去的旋律啊

那是稻田的希望

菜园的希望

果林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