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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一壶浊酒去放歌(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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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类别:现代诗歌 作者:春霸 发表日期:2018-09-14 11:19:17
    编者按:这首诗歌有些散文化。但如果对文字进行细心的精简,或者是缜密的构思,您的作品其实还可以写的更好!

       酒和父亲的日子

     

    我一直认为父亲的酒壶,盛了蜜汁

    只有端坐椅子上的他,才有资格

    一盅盅,对着我们兄弟三人吹胡子瞪眼

    母亲如同那双筷子,在旁边侍奉着

     

    父亲不喝原装酒,就如他在地里辛苦锄草

    丰收后,总留下干瘪的麦子。他说:滋味都一样

    似乎散装酒,也有原装酒的醇正

     

    父亲喜欢劳动,爱把晴天或雨天

    收拾得有条不紊,有活儿在手。宛若他喝酒

    不讲究菜肴,更不问春秋四季

     

    酒壶一唱《空城计》,会被父亲识破

    ——从贴身衣服口袋,抠索出几角钱,差我去打酒

    再三嘱咐回来的时候,看清楚路

    两手把酒瓶揣在前怀里

     

    欠收年景,父亲爱赤着两脚蹲在椅子上

    酒盅品咂一次他的唇,会听到“哎——”

    一声长叹。似乎,酒盅里盛的不是蜜汁

     

    依稀记得,趁父亲、母亲不在家

    好奇战胜了父亲的警告,我终于和酒初试云雨

    对着父亲的酒瓶,深深地吸了一口——辣苦!

    从舌尖直抵心窝深处。我瞬间明白

    为什么,父亲爱喝酒

     

        桑葚酒,搁浅的初恋

     

    我的大学,是在酒盅之外醺醉,发酵的词句

    散发浪漫。我与叫隋玉荣的女孩

    频频注入酿酒的原料。甘蔗拔节年龄

    爱的含糖量,越窜越高

     

    茂盛的校园树林,遮不住草虫窃窃私语

    夕阳醉态,灌满隋玉荣浅浅的酒窝

    草尖上萌动露珠,悄悄沾湿

    春情荡漾的杏花语。她说:烟台风俗

    第一次进门的姑爷,款待要用自家酿的桑葚酒

     

    从大学校园,到桑葚酒这段路程

    我梦里徘徊千万回,每次都铺垫不同的香醇

    就像酒徒,渴望揭开尘封千年的佳酿

     

    大学毕业。开往烟台的火车一声长鸣

    摇晃,我搁浅心底两年的桑葚酒。似乎,陌生他乡

    等待我畅饮桑葚酒的绵长。桃花瓣的双桨

    瞬间,就要荡漾起航

     

    我把情感的韵脚,押在隋玉荣家方桌

    那瓶桑葚酒,我把吐沫说得能点灯,她父亲也不启封

    似乎,他早就为我准备了一条条门栓

     

    夜色阑珊,面对渤海湾的风

    我独饮酿造两年的高度残酒,一口,两口,三口

    仰天长饮。渤海水咸和苦涩,如涨潮一样

    跃起。汹涌,扑向我客居的旅馆

     

        懊恼和愤怒,对一瓶廉价酒狂饮

     

    那些年,我没有酒瘾。一盏高度酒

    突然袭来——

    我的工作单位,就像搭建的草台戏班

    说下岗,在儿子出生那年,我当了单位

    梳理掉的羽毛

     

    一位下岗工人,日子已经潦草

    不谙世事的儿子,又频频得病。如一壶浊酒

    被架在火盆上筛热,屡次烫灼咽喉

     

    忘不掉,我若秋风扫落叶一样,横扫家中

    每一处能放钱的旮旯。终于,凑齐儿子的住院费

    收款女子,瞅我手捧皱皱巴巴的碎钱

    眯缝眼睛,斜视

     

    回家。懊恼和愤怒,对一瓶廉价酒狂饮

    是一次麻醉,更是一只蚂蚁不能举起面包屑的羞愧

    从此,一壶薄酒掺入更多滋味——

    青菜贩子,老师,乡村医生

     

        酒,不惑之年的孤独

     

    我在自己一亩三分地里,昼夜签名,总想

    把名字写得横平竖直。日月星辰倒映酒盅里发酵

    渐渐,我的前额如泥巴墙头,冲刷出沟壑

     

    酒是行走夜色的签证。微醉斜阳,对着酒壶嘴

    我一倾斜,泥泞的脚印直灌咽喉。布鞋垫高的躯体

    踮起脚尖,独饮自酿的酒

     

    趟醒鸡的酣睡,留下一巷犬吠

    胆颤,我抿一口酒,又赶紧揣在怀里。害怕

    挥发掉不惑之年的激情

     

    踩着夕阳的唇语归家,每次徘徊家门

    我都掂量衣袖上的露水——是否,有资格喝下

    家人早已温热的酒。酒后偈语,滴答浑浊

     

    一壶浊酒,灌醉匆匆的路。我只是芸芸众生中

    一粒尘埃。没有风霜发酵,我有何资格

    自称孤独喝酒的人

     

         拎一壶浊酒去放歌

     

    今年四月父亲走了,终于结束母亲藏酒

    父亲窃酒,猫捉老鼠的游戏。父亲的酒壶

    放在床头,我不知道是播放哀乐

    还是播放悲壮曲

     

    父亲松手酒壶的一刹那,我知道

    这酒壶真正属于我了,包括烫热的叹息和孤独

    深夜,我开始频频酌饮

     

    我的大曲融入父亲陈酿,再也测不到

    酒的度数。布谷几句啼鸣,开始搅动

    壶内,沉淀的响声

        

    从此,我收起喧嚣和矫饰。三更起床铡草喂马

    拎一壶浊酒,敞开胸襟疾行空旷的原野

    浊酒飞溅放歌的马蹄,抒怀萤火和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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