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命到此为止，是不是没有遗憾。

偶读石泉先生“散落如斯的红菱”，是2018年10月24日17时30分；不曾想，这篇文字竟然成了先生的绝笔。文字形成之前，先生不顾自己因疾病孱弱的身躯，坚持抱病去看望尚处在病危中的朋友；似乎意识到自己也将赴外地求医，此行或如黄鹤一去随江流，生死渺茫再难相见；一种同在病中悽然相怜的无奈油然而生。这是病者《菱 角》前几句，“如果，你像我被一阵欢乐的风，吹落到繁华都市记忆深处，什么能让你恋恋不忘......。

回味先生文中流露出的遗憾，不由人感慨万千：“那晚，竟没和她说上一句话。别时，对于我，因已看多了生死，走早走晚都是人生之数。”先生在心底惋惜着自己没有等到朋友醒来，也等不及朋友醒来；因为自身有生死难测，身染“白血病”，治愈的几率非常有限，不知道此一别今生能否再见。

就如石泉先生在《散落如斯的红菱》里开头写到的那样，“我俩的生命之灯都在风雨漂摇中。”似乎先生预感到了什么，人生总是有太多的遗憾，又有太多的目标来不及实现；因为生命太脆弱，来不及回味艰辛，就面临告别。

认识石泉先生，源自于大家都倾心于文字创作而熟识；也因为相同的爱好而找到了共同的话题。有一段经历是同在网站编辑部，还记得有几次编辑部的网络例会，我因临时要去开会就委托石泉先生召集编辑部会议。沉稳的石泉先生从不擅自更改会议章程，基本能把包括散文、杂文与小说编辑部的事情说清楚，且能达到会议要求的目的。因为石泉先生那时只是散文主编，与编辑部里杂文栏目与小说栏目求同存异就需要有一定的处事功夫。工作之外的石泉先生沉稳内敛，这些年我们互相之间很少论及各自的工作学习以及家庭琐事。更多的接触是互相交流生活与人生，探讨文字领域的流弊与得失；彼此熟识对方的处事方式，工作事情持开放态度，生存空间从不越线；彼此信守君子不问职业，女士不问年龄的社交默契。这种社交圈里不成文的约定俗成，谁超越了这个禁忌，当视为不值得交往的处世观念。当然，我们并不是说某某人问了这些就很肤浅，这是一个彼此尊重的朋友之道。

工作之余的石泉先生，有着儒雅的外表与谦谦君子的大度；也有着文化人不拘泥细节，却又执着的禀性。石泉先生从不为为自己的某些观点多加辩护，哪怕是一丁点。

记得2015年的文化节颁奖典礼，他因为有事要先行离开，但还是坚持等到活动结束，直到送我们到了目的地才离去。那是最后一次见面，那是一个时光背影，一个让人想起来就感伤的背影。临了，他站在路口，望着我们挥挥手，一个劲地说十分抱歉，不能陪伴远道而来的客人。至今都还能记得秋风吹弄着他的头发，像一个久远的故事，依依不舍地离去。

世界上没有长生不老的药方，却有着无数折叠生命的疾病。人生最多也就在百十年之间来回，奈何桥上的孟婆汤是否真能让逝者忘却来时路，生者不能保证天天给离人留门，逝者也不能保证不在某个寂静时刻触摸到离恨的心跳。虽说智者常劝慰人们“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而现实中的生离死别，却并不是寻常事。

人当壮年怀天下，以身立则教子孙。石泉先生走得仓卒，身后内怜子幼。人生这般的岁月，叶落流水如旧，留尔荆钗蓬鬓垂清泪。生活常常给我们沉重之感，疲惫的身心自然就不堪重负。况且人生又不想停下来寻找减负的渠道，就只有日日夜夜熬着。事有难成之虞；业有不竟然之忧，自然就有损健康。如此悄然离开，像一次远行，在早几次的文字中就以看出来先生已就做了最坏的估计。

在写“散落如斯的红菱”前，石泉先生写了一首告白，一首秋叶上的短句，读来不免让人唏吁。

告 白(外一首)

作者/石泉
人世走过的我，足迹何在
留恋阻挡不住迎面扑来的虚无
宿命，现实。个体的不在
我就是洪荒
再无关四季，无关感受，无关灿烂与温暖
此刻，我寻足迹，那些人生有过的四季
遇与未遇之人
这一生匆匆，一切来不及收拾
总以为来日方长
总以为一些事可等等再做
总以为与爱的人可以天长地久
然而，当生命被告之无法挽救
当我的文友一样病危
我感到一切的不真实
没来得及写完一个中篇
没来得及整理好诗集
一个月的时间都那么珍贵
此刻我没惊惧。整理好诗集
甚至希望死亡早点来临
这一生，过多的厄运
来不及享受生活，来去匆匆
这一生，怨悔也无
只愿一本诗集是我
来过人间的证明
 

一阵风
（和灵芝《一朵花》）
一阵风起，忘了天地的寒冷
忘了迷路，一个人的挂碍许多
被风一一扯去
回头，有哭声隐隐
有我扑过去的无奈，呼天抢地
这一生注定风雨相袭
白桃花之忆
留给无边的春天
留给梨花带雨

作者/石泉    秋叶上的短句
    我所能承受的，和不能承受的，唯有厄运。不在厄运中坚强，就在厄运中消亡。 喜欢种花，但当我不能照应它们时，唯留无奈，和对旧日鲜艳的不忘与牵挂。 常常不愿亲近美好，因为她让我此后回忆时，有着莫名的孤独与愀然。 人生，是时光枝头的悬挂，终又被时光辞却枝头，难免空枝摇曳，风声漠落。 相遇今生，能感动的，记取的，我唯有在今生不忘，努力珍惜。 此生，不用着急的事，是死，它总在路的前头耐心等待。在没有与它拥抱之前，没必要只顾等待，把尚能做的事情，一一放下。多想送一朵鲜花给你。此生，想表达的，和未表达的，都让她为我，代为表达。我不伤痛自己的命运，更不会成日凄哀。只是唯怜人世，祝愿怎不能尽如人愿。有幸与文字结缘，我用它写过的片言只语，希望是我活过的证明。

   匆匆忙忙写下几笔，深恐逝魂再走远，听不到奈何桥这边的呼唤。
   谨以此文，悼念石泉先生仙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