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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何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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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OK 发表时间:2019-09-21 18:26:22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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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能在教师节提供这样一篇有情有义的作品表示对老师的敬意,看来作者对老师的那一份心有多重!知恩图报,这是中国人的传统,也是中国人的精神粮食。本篇小说以一个还有半年就毕业的大学生身上发生的事情为主线,阐述了老师,孩子和父母之间的关系,文章标题虽然以何老师为题,但实际上却是描写一个母亲对儿子的那份牵挂和焦虑。文章语言表现很到位,也有特色。这样的语言特点希望以后能坚持,说不定能成为作者的的个人特点,很珍贵!谢谢赐稿!秋安!

      若干年前的一个春节过后,阳光依旧,琐碎依旧,我也依旧。这时手机响了,陌生的外地号码,遂诧异,我交际甚窄,有名有姓的电话都难得有几个,何况外地的?沉思片刻,按下接听键。

      “你好。”一口标准的女生普通话,“你是杨杨的家长吗?”

      “是的,你是……?”一听提到我家儿子,冷汗不自觉的想往外冒,这是我的软肋,儿子在武汉求学,还有半年就大学毕业,现在在三亚实习,毕业后也将在那里上班,这不开学才半个月左右,不会有什么事吧?亦或是骗子?被绑架啦?接电话的瞬间,我脑子飞快的转速着,各种不好的预兆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浮现。

      “我是杨杨的老师,姓何,人口何,是这样的,杨杨到现在还没到学校来报到,也没到三亚去报到,你们知道吗?”何老师字正腔圆简单的说明了来由。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这个春节,儿子与往年无异,陪我嗑瓜子聊天,陪我串门走亲戚,半月前带着有限的生活费出门时还给了我一个暖暖的拥抱,说是无需经过武汉直接到三亚报到会好好上班的,没有任何异常举动呀,怎会没到学校没到单位?天啦!都过去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他在哪里?他在干嘛?

      我语无伦次,一下子懵了,感觉天塌下来了。

      “杨杨妈妈,您别着急,年前杨杨返校时曾跟我说过要退学辞工的事,被我劝了回去,我说退学辞工是大事,不要轻易做决定,回家和父母好好沟通,听听父母的意见,毕竟这个学校这个单位真心不错。当时杨杨也没说什么,我以为他是小孩子闹情绪不会当真,刚才单位来电话了,说杨杨年前就交了辞工书,根本没来报到,我这才跟你们联系,以为这是你们一家子商量的结果,原来你们不知道呀。”何老师耐心的跟我讲着事情的经过。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大脑一片空白,脑袋嗡嗡作响,我只在想一件事,这半个月,我的孩子在哪里?他手里钱也不多,随身物品也没带,他在哪里吃?在哪里住?被打了么?被传销了么?还活着么?

      哇……哇……手在发抖,声音在颤抖,天在晕,地在转,我听不清何老师还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记得自己要哭出声来了。

      “杨杨妈妈,您先冷静一下,乍听到这个消息,我想您一定是心急如焚,六神无主,我问您,您和杨杨能联系上么?”何老师说。

      “能联系上,能联系上,上午都通了电话的。”我像鸡啄米似的,何老师的提醒就像黑夜里的一束光一下子让我看到了方向,是的,上午还和兔崽子打了电话,他说他在三亚好好的,正上着班嘞,敢情都是在骗我呀,兔崽子,骗你妈蛮有成就感是不是?不怕做噩梦呀!

      “杨杨妈妈,您先跟孩子联系上,别和他急,听听孩子真实的想法,有什么事请随时和我联系。”何老师善解人意,说完挂了电话。

      我连忙拨通了儿子的电话:“兔崽子,你在干嘛?”

      我尽力掩饰语气的不安,小心翼翼地问儿子的话,就怕有个什么闪失,儿子的声音会凭空消失。

      “妈,我在上班呀,上午不都跟你汇报了吗?”兔崽子,还在编,这么会编干嘛不去当编剧?

      “刚才有个何老师来电话,说你没上班,是怎么回事?”潜意识里,我多么希望这个何老师是骗子,我儿子就是个好孩子,就是个好学生,正在单位踏踏实实的实习着呢。我宁愿虚惊一场,我宁愿被何老师骗,也不敢相信我儿子真的就辍了学辞了工。多好的学校多好的单位,兔崽子是吃了狗屎运被撞上了,好多人想吃还吃不上呢。

      电话那头保持沉默,儿子没说话,看来何老师说的是事实,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了。

      “儿子,你在哪里?你过的好不好?你吃饭了没有?你挨饿了没有?你钱用完了没有?你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和我们说?你到底在干嘛?你不要骗我了好不好?”我来不及酝酿,像个孩子似的“哇”的就开始嚎啕大哭,光哭不行啊,还得继续问话呀,就这样断断续续的泣不成声的不知道问了多少个为什么,根本没给孩子回答的机会,这个时候,我没想到孩子的学业,也顾不上孩子的事业,我只是想回到二十年前,就像一只老母鸡一样的将我的孩子紧紧的搂在怀里,让所有的暴风雨都砸在我的身上,让我的孩子毫发无损。但是,回不去了。我能力有限,孩子也有了自己的思想和判断,也要独自面对生活的各种坎坷和灰暗,他之所以辍学辞工必定有他的道理或者说有他的我无能为力的委屈,他之所以不告诉爹妈,也是认为自己能够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不想让父母为自己担心。我不迂腐不独断,我了解我的孩子,他不是品质恶劣的孩子,他心地善良,体谅父母,有什么事也是报喜不报忧,可越是这样我越自责越心疼呀,揪心的疼,总觉得是自己无能没能好好保护他。

      “妈,妈,妈妈!”儿子成功的将我惹哭,他也慌了,因为这不是他的本意。“我没有事,没有危险,也没进传销,你别担心我,在武汉打工,好好的呢。”

      什么好好的?刚才不还说在单位实习好好的吗?鬼才信你!

      “谁同意你打工啦?还有半年就大学毕业了,凭什么辍学?凭什么辞工?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连爹妈都敢骗,是我们不够分量吗?”兔崽子,居然自作主张干这么荒唐的事,就得用狠话伤他。

      “商量你们会同意我辞工吗?我这是善意的谎言,只是不想让你们再为***心。”再大的谎言也有捅破的那天,儿子可能没想到这天会来的那么早,但这套说辞应该是早就准备了的,现在只是随手拈来而已。

      “老娘愿意操心,你管的着吗?”

      知道他平安无事,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点点,但必须见着真人才彻底放心,电话一句二句也说不清楚,当务之急,赶快买票去武汉,但又怕儿子给我玩失踪,便又撂下一句狠话:“你呆在武汉别乱跑,否则你会永远失去我。”这句话绝对没夸张,倘若我十万火急追到武汉见不着我心心念念的儿子,真的会一口老血溅在黄鹤楼脚下,这点你信吗?

      武汉的车流人流让我头晕目眩,热闹和喧哗让我心烦意乱,下了车后我和他爹站在某个显眼的位置一动也不敢动,怕一不小心就被人群吞没,儿子找不到我们,会像我们找不到他一样的着急。我更是东张西望,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会从哪个方向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目不暇接地审视着从我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就怕错过某个熟悉的面孔。

      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是那套熟悉的衣裳,才半个月没见,儿子的眼神明显的多了几分忧郁,多了几分疲惫,不用说,这半个月来,儿子过的也不轻松,瞒着父母做这么大的决定,他应该也是不忍不愿的。我抓住儿子的胳膊,望着这张少年老成的脸,心又开始揪的疼。武汉,虽然不是异国,于我们绝对是他乡,一个农村的穷小子远在他乡漂泊,没有依靠,甚至连个倾诉的人也没有,什么事都得自己扛着背着,还想着频频给父母报平安,心里一定有不少的苦。我无法再想下去,只是紧紧的抱着儿子,任眼泪放肆的在眼眶里打滚,然后,大手一挥,豪爽地挽着儿子的说:“好不容易来一趟,走,带我们吃好吃的去。”

      既然不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再急再恼也于事无补,一切自有他解决的办法,只要孩子好好的,先搓一顿再说,以慰惊吓之苦。

      经过一番细心畅谈,终于了解了儿子此举的中心思想,儿子不甘寂寞,三亚的工作虽然稳定,但是枯燥单一,没有激情,不是他想要的,于是便冒天下之大不韪,自行离职离厂想自主创业,想让社会来验证自己是一颗金子还是一颗顽石。

      翻译过来就是:伢儿受不了单位的约束,想自己长点本事自己单干当大爷。至于想长点什么本事完全没有方向,本来是冲着当大爷去的,说不定以后连孙子都没地方当去,典型的少年轻狂症,这是病,得治。

      儿子说:“趁着年轻,你就让我轻狂一回吧,要不然我以后会后悔的。”

      这家伙,怎么说出了我心里的话?

      时光要是倒回去二十年,我也想轻狂一回,也想到外面去看看,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被父母完成任务,如他们所愿为人妻为人母,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先说眼下的事。

      这不时代又进步了二十年吗?眼看就到手的文凭,眼看就到手的国企,就这样放弃了吗?早知道是这个结局,当初干嘛还削尖了脑袋往这个学校钻?

      我有一千个不同意,有一万个不落忍,但是我没有理由说服我儿子,理论上讲,他的想法没有错误,他的人生他做主,我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我只是反复的将一些道理一些可能出现的障碍和着泪水揉碎了一遍又一遍的分析给他听,希望他能回心转意,能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学业以及未来的工作。毕竟我们是贫苦人家,刚刚才解决温饱问题,哪有多余的精力来矫这个情。

      任我磨破了嘴皮,儿子还是铁了心的无动于衷,他说:“我都交辞工书了,也跟老师说明白了,还怎么回头?”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犟呢?你没有特长没有喜好,没有资金没有人脉,没有工作经验甚至没有成人的圆滑和世俗,仅凭一腔虚无缥缈的热情你创什么业?只能是遭业。

      眼下,只有寄希望于老师了,再说都辞工半个月了,也不知还是否能回单位。

      沾儿子的光,活了半辈子,我首次进大学学府的校门,原因却有点尴尬。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有人坐着,也有人进进出出,我和他爹拘谨的手足无措,这里是文化的聚集地,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知识的味道,我,一介农妇,可登这大雅之堂么?而且还是有求于人。

       “何老师,这是我爸爸妈妈,这是何老师。”儿子把我们带到一个年轻女老师的办公桌前,互相介绍。

      我瞪大了眼睛,这是跟我打电话的何老师?

      和我想象中的有点出入呢,我以为,大城市的人一定是穿着名牌化着浓妆举止高傲的人,何老师看着不像啊,即没有奇装异服,也没有浓妆艳抹,一束马尾很自然的束在脑后,反倒像邻家妹妹一样亲切随和。

      “喔,杨杨爸爸妈妈来啦,请坐。”没等我回过神来,何老师热情的站了起来,连忙和我们握手,连忙给我们倒茶,小兔崽子还算机灵,接过老师手中的杯子说:“何老师,辛苦您了,我来倒茶吧,您请坐。”

      于是我们四个人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我当然要感谢老师跟我及时打了这个电话,不是她跟我提供信息,我哪晓得儿子辞了工辍了学,还要跟老师道歉,毕竟是我家孩子不听话,让她费心了。

      何老师真的很和善,她没有为难我们,只是微笑地看看孩子,又看看我们,说话很温柔:“怎么,杨杨你是不是觉得三亚离家太远了,舍不得离开爸爸妈妈啦?”

      何老师真的是善解人意,明明是我家小孩犯错在先,她却说成是孩子想念爸爸妈妈而淘气,将大事化小,免得我们难堪。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里,面对老师,儿子也想和老师推心置腹,看看老师有什么好的建议:“三亚工作确实好,待遇也不错,但是工作性质有点呆板,工作氛围有点被动,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按令行事,员工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工作起来没有激情,只是为了上班而上班,一眼就可看见自己退休的那天,年轻人在那干事,所有的热情都会被磨灭的,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我想辞职干点未知的有点憧憬的事情,当然,我知道会有很多我无法想象的辛苦,但是我不后悔,无论怎么样,我都是能养活自己的。但是我爸爸妈妈舍不得我吃苦,他们不放心我摸索未知的领域,怕我失败,怕我经不起挫折,我也理解他们,父母没有不为孩子着想的,总是希望孩子安安稳稳的不为生活犯愁,他们的担心是正确的,但是我的选择也没有错呀,何老师,这两天我妈妈眼睛都哭肿了,这事情还没开始,我妈妈就已经担心得不得了,我又怎么能安心做我的事呢?”

      孩子不紧不慢,一口气说出了他的想法和顾虑,听得我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儿子什么时候口才这么好啦?逻辑思维这么强啦?真的长大啦?什么时候长大的?我怎么不知道?看来我真的该好好审视我儿子了,可不是从前那个牵着我的手摇呀摆呀的小屁孩了。

      何老师始终面带微笑,她静静的听着我儿子说,偶尔还点个头以示肯定,露出赞许的目光,待他说完,何老师又转向我们:“爸爸妈妈你们又是怎么理解杨杨这个事的?”

      能怎么理解?肯定不同意呀!但又不能强势的阻拦他,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掰不动了,再掰就折了,也疼啊,这不就求你来了吗?

       “何老师,杨杨都半个月没上班了,还能回单位吗?学校还会让他回来吗?”这是关键问题,还能不能后悔,还悔不悔得转来,说了半天,若已被学校除名了还谈个糗。

       “这个我们学校和单位来协商沟通,毕竟杨杨现在还是学生,我还是他的老师,这个我会负责的。”何老师没有推诿。

      我的天!

      除了对老师说谢谢,我就只差跟她跪下了。

      我可怜兮兮的望着儿子,希望他能看在我母爱泛滥的份上,能让我少担点心,好孩子,要创业好歹攒点钱攒点人脉再去创也不迟啊,最不济把毕业证拿到手了再去创啊!要不然,你现在踏入社会,只能算是个高中生呢,高中生跟文盲有什么区别?以后即便当老板了,履历上文化程度填的“高中”岂不是要羞死个人?

      何老师听完我儿子的一番话后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学校力争给学生创造最好的学习环境,企业力争给员工最好的福利待遇,却忽略了你们的精神需求,文化需求,使得你们对工作对学习没有热情没有动力,没有年轻人应有的朝气蓬勃,这是我们校企的失误,我会向领导反应的。毕竟现在生活富裕了,工作不仅仅是为了工资,还应该有高层次的追求。杨杨是个有思想有主见的好孩子,以后一定会非常不错的。”

      这是什么话?老师,您这一夸,兔崽子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岂不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了?但是,您说的话确实又有那么一丢丢道理,我该怎么办?只可惜我只有一个孩子,要是有二个就好了,一个按他自己设计的思路走,一个走父母为他设计好的路,若干年后,再来对比对错,再来分析利弊该多好。可是,政策不允许啊,那个时候就是强调独生子女,就像现在禁止三公消费一样,我没得选择。我即希望孩子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又希望他热情饱满激情似火,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

      “但是。”何老师话锋一转:“杨杨,你现在年纪太小,对创业的理解也许有点片面,退学老师还是不赞同的,你不妨先把这半学期读完,先把毕业证拿到手再说,半年后,你若还坚持现在的想法,再和爸爸妈妈商量也不迟。”何老师不愧是教育工作者,说话有张有弛,哪像我,哭了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屁来。

      面对循循诱导的恩师,面对昊天罔极的父母,儿子似乎有点动摇,又似乎更加坚定,反正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急得我真想把他按在地下一顿暴揍。我和他爹苦了一辈子,干的都是体力活,挣的是微薄的收入,我把这原因归结于就是书读少了,好多事我们想做根本就做不来。虽然说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虽然说文凭不是金饭碗,但是知识是力量,文凭是武器,就好比一个战士,可以赤手空拳上阵,也可能大获全胜,如果有武器,如果有力量是不是胜算会更大更轻松,成功的比例会更大呢?这些道理让一个还没在生活中栽跟头的毛头小伙子又如何懂得?

      儿子还在阐述他的观点:“你们夸大了毕业证的分量,若日后我不从事这个专业,这个毕业证也就不要也罢,我还是想提前踏入社会,趁着年轻任性一回,即使失败了也还有时间从来。我们这代人没有你们那一代的经历,和你们对待生活的方式也就不一样,想法自然也就不一样,你们也要接受我们的与众不同”

      得,兔崽子的一点智慧尽用在对法他爹妈了,眼看我们就要败下阵来,眼看谈判就要进入僵局,我救命式的望着何老师。

      何老师依然将赞许的目光投向儿子,说:“你爸爸妈妈很开明,虽然不同意你退学,最终却还是尊重你的决定。既然他们难得来一次,不妨就这二天你带他们好好在武汉玩玩,放松一下心情,至于今天的事,明天后天再决定也不迟。”

      随后,何老师还和我们聊了她的家常,她说她在杨杨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她刚分配到这所大学的时候,和杨杨差不多的年纪,每天就是做些打水扫地的工作,类似于打杂,而且干了几年,工资也不高,也不招人待见,当时的想法就和现在杨杨的想法一样,也写过辞工书也牢骚过,以为会干一辈子的杂工,其实不是的这样的,每个人都有无限的空间,有无限种可能,不要就眼前的事物过早的给自己下定论。自主创业也好,朝九晚五也罢,都精彩也都平淡。

      这话虽然跟我们聊着,实则也是说给儿子听的。堂堂大学老师,都是从打水扫地的工作干起来的,还有什么事是可以预测的呢?简直妄下断语么。

      这半个月来,儿子说是在一个做什么熊手包的熟食店里打工,死活不让我们到那去见识一下,死磨硬泡总算把我们带到了他住的地方。

      那是一个家庭式小居室,不知道是老板自己的房子还是另外租的,一进门,才咽下去的眼泪又被哗哗的激发出来了,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啊!

      没有空间,所有的空间都被利用起来了,这就是一个仓库,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盒子以及瓶瓶罐罐,儿子说,全是做熊手包的原材料。不大的客厅仅留了窄窄的一个通道,容人侧身而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推开他的房门,更是让我无处下脚,不足十平米的房间居然住着二个人,什么茶杯毛巾牙刷脸盆杂乱不堪的乱丢乱放,两个床呈直线摆在一起,我目测了一下,长超不过三米,宽也就一米左右,也就是说,睡觉如果不想伸到对方床上去,都只能圈着睡。这是什么床?没见过,我有心跟他整理一下,天啦!这哪是床,就是各种盒子搭的一个铺,上面放一块海绵,海绵上面盖一个床单,内衣外衣袜子书包全往床上堆。我问他衣服晒在哪儿,他一指窗户,窗户没有防护栏,一根铁丝有气无力的悬着,太阳根本照不到这儿来。问他室友是谁,他说是店里的一个同事,同龄人。

      望着眼前的一切,我半晌说不出话来,无论我怎么想象,也想象不出这些日子他居然是在这种环境中生活。就这条件,简直就是旧社会,我最穷的时候也比这富裕。我不敢指责人家老板,这些是我儿子自找的自愿的。

      儿子知道我在想什么,说:“你别那么在意住宿条件,我又不是来享受的。”

      “你不是来享受的,但也不是来找死的!就这气味,迟早要熏出一身病来。晚上没休息好,白天你能有精力干活?日子久了你确定你扛得住?你不要命了我还要儿子养老呢。”我噼里啪啦连哭带嚎又开始数落。

      “你看你看,我说不带你们来,你们偏要来,来了又叽叽呱呱。”儿子倒委屈起来了。

      “吃饭是怎么解决的?”

      “自己解决,店子旁边有个蒸菜馆,挺方便的。”

      “方便个鬼!”一向淑女的我,忍不住爆了个粗口,“自己买饭吃,你是大款呀,钱少吃的没营养,钱多了又消费不起。就算是要创业要打工,也不至于把起点放这么低呀,这完全是自虐,你想干什么我管不着,但怎么着你也得把自己照顾好呀,就这里,你觉得行吗?”

      “我觉得行。”

      兔崽子真是吃了迷魂药了,我的心被他碎了一地,捡都捡不起来。

      武汉的夜晚灯火辉煌,热闹非凡,一对来自农村的农民夫妇站在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举目无亲,孤立无援,他们的孩子好不容易考了个大学,进了个国企,眼看幸福就在向他们招手,但是,孩子有个性,不想走父母为他安排好的路,偏要不顾荆棘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虽然无所谓对错,但在父母的眼里这就是鲁莽,就是草率,就是睁眼往火坑里跳,叫他们怎么不心痛。

      我挽着儿子的胳膊,紧紧的依偎着他,生怕一松手他就会离我而去似的。我知道,这样的机会会越来越少。正如龙应台说,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儿子在一个豪华的宾馆前停住脚步,说:“今晚你们就住在这里吧,我去开房。”

      这里?我和他爹对视了一眼,价值不菲吧?

      “不行,这里太贵了,找个便宜点的。”

      “就这里吧,你们难得来一次,好歹也感受一下武汉的服务,再说,你们扣扣搜搜惯了,今天就大方一回,儿子我请客。”

      兔崽子,还你请客,你哪来的钱?还不是爹妈的民脂民膏。

      房间很大,床也很大,睡三个人没有问题,我要儿子留下来,像小时候一样一起睡,儿子说不了,三人睡有点挤。

      我说你还知道挤呀,再挤也比你那狗窝强!

      临到儿子出门时,我又没忍住,抱住他又开始痛哭,舍不得他走,舍不得他退学,舍不得他在那环境恶劣的地方打工,舍不得他独自面对以后的风风雨雨而我又爱莫能助,有无数的不舍,有无数的牵挂,有无数的担心,我无能为力,不知道怎么宣泄,只会抱着儿子哭,哭得儿子挪不开步,哭得儿子也跟着泪眼朦胧,哭得他爹对儿子幽幽的说:“你妈迟早会为你疯的。”

      豪华的房间居然买不来我安逸的睡眠,我和他爹根本就无法安睡,长吁短叹了一个晚上。

      儿子既然执意要辍学打工,我们也没有办法,路是他自己选的,以后吃苦受累也是在所难免,成长确实需要付出代价,只不过他的代价大了点。

      儿子一大早就赶了过来,我不敢直视他,怕他看见我红肿的眼睛。

      “今天怎么安排的?你是请假了吗?”不管怎么说,儿子现在还在人家店里打着工呢。

      “先看还能不能回三亚上班吧。”

      “啊?想通啦?不打工啦?”我惊喜万分,但又有点不确定,昨天不都还斩钉截铁的吗?

      “不打工了,先把这半年过了再说,等毕业了再重新考虑,免得你们牵肠挂肚的。”

      我知道,儿子这一晚上也一定没睡好,也思想斗争了一晚上,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也许是认为父母和老师的建议是正确的,也许仅仅只是不想让父母伤心难过,也许还有另外的打算。但是不管了,不问了,只要能回学校,一切都不管了,先回到学校,先见到何老师再说。

      现在,只有将一切希望都寄在何老师的身上,但愿她能帮助我们,但愿她有这个心也有这个能力。

      但是,倘若不是呢?我不敢想,我一个外地农村人,能怎么办呢,我甚至在想,是不是要准备几个红包。

      “杨杨爸爸,杨杨妈妈,你们来啦,快请坐。”还没等我们开口,何老师便先招呼了我们,让我感到无限温暖。

      我看着儿子,又看着何老师,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要退学的是我们,现在要重返学校的也是我们,何老师该不会怪我们吧。

      “何老师,是这样的,昨天我想了一下,觉得您的建议很有道理,确实是我考虑问题不够周全,让您费心了,对不起,也让爸爸妈妈跟着伤心难过,现在我想明白了,无论怎样,先要把这大学念完,不能半途而废,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学校,还能不能到三亚去上班?”儿子果然有担当,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这话说的也在情在理,即道了歉,也希望能得到老师的帮助。

      “很好,很好,你能自己想通这个问题很好。你这种现象我们还从没碰到过,虽然有点棘手,但我会尽力的,你等一下。”何老师并没有拿腔拿调的为难我们,而是热心相助。

      于是,何老师便开始打电话,电话的内容大致是:她的一个学生,因为不懂事耍小孩子脾气,在企业实习时任性的交了辞工书,后来经过父母做思想工作,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现在想回心转意,可不可以。至于对方是怎么答复的,我们不知道。

      打了电话之后,何老师说:“你们到二楼招生办公室去找张主任,跟他好好说,诚恳的跟他道歉,这块一直都是他在负责,只要你的辞工书还没到人事部,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先去去看,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

      招生办张主任是个什么官?要不要塞红包?

      “你有多大的红包?啊?”儿子问,一脸的戏谑,这兔崽子!还知道你妈没钱啊。

      是啊,就我这眼界,再大的红包人家也不一定瞧得上。罢了罢了,听天由命吧,有什么事何老师不是让我们还去找她的吗?

      张主任是个带着金丝眼镜的老头,有点威严,我感到凶多吉少。按照何老师的吩咐,我们说明了情况也诚挚的道了歉,等我们说完后,张主任叹了口长气(这口气让我瞬间害怕)说:“你们这些独生子女呀,总是这么娇贵,一点苦也不能吃,你们这些独生子女的家长呢,总是事事都替孩子考虑,事事都护着孩子,这怎么得了哟?”

      咦?什么意思?怎么跟独生子女扯上关系了?但我不敢问,只会重复的说对不起。

      在张主任的沟通和协商下,儿子总算又能回到三亚上班去了,这个过程,不表。

      每年的教师节,我都会想到何老师,如果不是她及时的给我来个电话,如果不是她热情的接待我们,如果不是她尽力的帮我劝说儿子……我不知道我儿子现在还在哪里漂。当然,也有可能真的创业成功当上了大老板,但这种被电击的几率就不假设了吧。

      我只想在每年的教师节给何老师发条短信:何老师,节日快乐!何老师,谢谢你,你对我的帮助是一生的,我对你的感谢是一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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