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手机微信里的汉字方方正正

没有发梢一样撩人的小锋芒

我毋须想象你右手执笔，五指半拢

身子和钢笔一起倾斜，隔行挪动纸页

沙沙沙，你的笔迹是初冬的细雨平和

洒在不愿飘落的树叶上，缓一下

之后，还是滴在我翻新的菜畦

长出蒲公英的雏芽来了，和你一样看似袅娜

二

我的想望里，你不再长高。从我身后

踮起脚尖比划，平齐的手掌划过我耳际

像花瓣无声，在临窗的烛光之中迷离

我的四周明亮起来，似乎暗夜刚刚过去

我确实看清你的脸庞：暖暖的鼻尖

与眉毛和双眼一起轻微上扬

唇间三五颗牙齿，和之后我堆的雪人一样

可能是透明的，看上去洁白无瑕

三

我围着你转，用身子遮挡北风

双脚搭在排水渠沟帮两边，跨步迎向你

凛冽的风绕着弯子，吹乱你的刘海

你撸了一下，眼光顿然明亮起来

我开始语无伦次，在后来的回忆中

也忘记了你的话语；白茅飘摇

窸窸窣窣打在比你高出一拃的槐树上

你应当不冷，笑靥若隐若现

四

我就坐在你对面，页眉朝你

用青年马雅可夫斯基的楼梯格式给你写诗

记得是一节节复沓的语句参差错落

写满一页，调转过去，页眉横对着我

你的目光像海浪翻卷，好几遍

我大约从沙滩一步一步走向你的大海

碰巧踢到你，你刻意反撂了我一脚

之后，被你掠走的诗笺扬帆远去

五

后来，我们真的跋涉去海边

一轮月牙弯弯斜挂南方天空

狭窄处，我大步上前摸索路况

然后退到你身后，看你满怀期待，举步轻盈

“不会有乌云挡住日出吧？！”你回过头来

浪沫一波一波抹去你踩在沙滩上的凉鞋印子

居然是岛上日出，你伸手捧起太阳

一条彤红的大道从海涛间笔直铺向远方

六

再后来，我从朋友圈远远看见你在海对岸

雪花一样洁白的海浪环绕你的院落

在我的远方，你早出晚归

同我熟悉的太阳一样，任凭云卷云舒

好几次，我想起现场用钢笔画的楼船

扬帆远去：好像宽敞处，你走在我前面

头顶上弯弯的月牙，在水云间漂移

星河里透明的云，和你一样看似袅娜

二〇一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