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房子在长高，向阳的一面露台伸展

房子在长高，向阳的一面露台伸展

升降衣架上晾晒着我新买的衣裳和围巾

清水濯洗之后，我不再联想长途运输途中

面料经历的舟车颠簸。涤荡那些曲折的褶痕

像忘却一段糗事，阳光照耀随风摇摆的衣领

将风筝装裱在墙面，代替仿制的名画

淡淡波纹的乳胶漆粉饰之后，俨然无垠天宇

我不必手执线盘，收放、拉扯

心却随之升腾挪移，眺望远方和浮云

溯洄从之，另一个站口外，草原辽阔

夜阑掌灯，我触摸手机从梦中起来

朋友圈里闪闪烁烁，像静谧的天空群星相望

二、水龙头是小河，曲曲弯弯缠绕我的家

水龙头是小河，曲曲弯弯缠绕我的家

我心甘情愿困在水的怀抱之中

纵然腾云驾雾千万里，打开水龙头

洗漱之后，重新深信饮食的人间

新家与故土一个样，傍水而居，青荇萋萋

看雨水潇潇扑打车窗，簌簌落落

我更渴望乘一叶粗布帆船，走街窜巷

记下水果摊、小吃、发廊和电子城

过沉渊，掌舵转向，双手摇橹，哼渔歌

向擦肩而过的人撩起水练，插科打诨

在店面斜插一盏国旗，霓灯辐照

尽管无风无浪，旌幡依然舒展，秉夜扬帆

三、城市在蔓延，月台悬挂着景区的招牌

城市在蔓延，月台上悬挂景区的招牌

改朝换代之后，庙宇更加轩昂

它的檐角雕饰古诗中的山水和风情

锃亮的琉璃瓦托衬着崭新的蓝天白云

风铃丁当，隐约间有檀香飘渺

我不敢大声喧哗，轻声念叨圣像的名字

他们平静的面容背后，曾经戎马倥偬

浮世风化了他们的夙愿。我却一路洒落狂想

整理书架上泛黄的典籍，用抹布拭去风尘

摩挲皲裂的封面，仿佛老城墙上粗砺的青砖

街灯亮起的城市浓妆艳抹，我启动步行导航

30米左转、800米直行，在楼下，导航结束

四、高铁向北，我坐靠窗口走天涯

高铁向北，我坐靠窗口走天涯

穿过暖色的隧道，好像刚刚跨越一个世纪

城市中央的电视塔如桅杆直立

我曾经见过的江面似乎狭窄了许多

退台式的游轮张灯结彩，状若喜悦的蛋糕

行囊轻便，我无法再次怅惘起来 

远方就在脚下，一转念，立马可以回家

家常便饭，半杯茶水。打开酒店房间的电脑

我继续写后半截稿子。然后，伸懒腰

刷牙、洗澡、上床，进入和家里相同的梦境

走过街头，我下意识地不讲方言

拎一小串紫葡萄，同凭栏临风的人搭讪

冀星霖

二〇一九年十二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