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桃花江畔看不见桃之夭夭

桃花江畔不见桃之夭夭，九环之外
不栽风情万种的桃花，石榴篱笆密密匝匝

小娃娃不分男女，反穿红宝石兜肚
河沟边捞鱼，满手泥浆挠痒痒
我看见你的一抹花脸笑盈盈。长大后
敲锣打鼓，吆喝牛车娶你回家做新娘

桃花江水隔着老寨和新村，沙石板桥头
水稻飘香，白鹅凫水搅乱婆娑的树影

搭乘早班车进城上学的娃娃越走越远
回家过年，苦楝树下邻家奶奶还没戴老花镜
缓慢的叫唤声，好像顺手梳了一下我的长发
说普通话的妻子学嘴学舌，哂笑我的乳名

B 想望桃花村上空炊烟袅袅

想望桃花村上空炊烟袅袅，九环之外
该当击掌起舞，鸡犬之声相闻

我也曾口衔叶笛，吹奏山歌的调子
惹得杜鹃怒放，一岭连接一岗
仿佛篝火朵朵，在石径两侧呼啦啦燃烧
天上火烧云，笼盖盛夏热闹的葡萄沟

采石场的机器将村外密枝山松树连根拔起
桃花村的樵夫和猎户改行做餐饮

抽油烟机烟囱口再也看不见柴火炊烟
智能电蒸锅、电炒锅里忙活计
有钱不请鬼推滚石磨。九环之外
桃花江支流的硅谷里酝酿着千万里的IT梦

C 桃花村的词典里有一片海

桃花村的词典里有一片海，在山和山之间
山泉叫做龙潭，积水成湖就是海

海浪同样一波一波在贝壳沙滩激荡
向海的礁石边，小姑娘搅水洗麻，浪花若笑
束髻的女人在海湾石板上捣衣
渔浦男人小心翼翼释放误入网中的水蛇

桃花村的海被承包之后，改名桃花岛鱼塘
泊车层层围拢钓鱼人，鱼漂随风，在水面晃动

我依旧把桃花村挂牌的鱼塘叫做海
乡亲手织的火草衣裳过洗衣机不脱水
在新农村整改的阳台上晾晒。闲听海风吹
等一宿之后，收藏起星光和流云的烙印

D泥土里的桃花村

泥土里的桃花村，在九环之外
激荡着草木的香气，彩虹从山坳升起

蘑菇躲在树荫落叶间，打小我不带雨伞
任凭栗树叶上被惊动的水珠滴滴答答落下
点缀发梢，滑过脖颈和背脊，凉凉的
我会抢先找到令人浮想联翩的奶色北风菌

从被征收的荒地上采集蒲公英
进茶壶加热三五分钟，满屋洋溢起草间气味

我的失忆好像被唤醒，重新结识故土
平坦处的土叫做田，插稻秧、点蚕豆
斜坡上的土叫做地，播种麦子、玉米和高粱
我一直是故土的孩子，从孩提到耄耋

冀星霖
2020年6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