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毛驴？”

 县城人人乐超市门前的街面瓜果市场上，几个青年的城管员正在牵着一匹毛驴高声呼喊。

 “哎，我的！……”

       听到城管员的吆喝声，路二牛气喘吁吁地跑步过去，嗫嚅地回答。 “嚓！”

罚款单据撕扯了下来，递了过去：“它吃了一株花草，撒了一泡尿，拉了一摊屎！二乘三，六百元罚款！”

　　 “这，这……哎，同志，对不起！都怪它第一次来城市，不咋懂得啥规矩，我来教训它！”

　　 二牛拉过来毛驴，一顿牛皮鞭子猛抽，非常气愤地数叨：

　　 “我今天西瓜只卖了六百元，那可是我的血汗钱呀！再说了，我还要指望着那三分地的西瓜来致富娶婆娘呢！”

二牛一边抹泪水，一边颤颤惊惊，无可奈何地从怀里的口袋中面掏出了那仅有的、刚刚到手的、还没有捂热的600元西瓜所得款交给了城管干部……

　　 “哎，哎 ，且慢！我说城管同志，一个农民辛辛苦苦挣一点钱也不容易呀！再说了，他也不是故意的 ，要不这样吧，我负责重新移栽几枝花草，并且彻底打扫干净这里的卫生，求你们把那钱退给这位农民大哥吧？那可是他辛辛苦苦几个月时间，又翻山越岭，用驴车跑几十里山路专程为我们城里人运送新鲜西瓜的一点所得呀！”一个洪亮悦耳的女高音。人们回头而顾，发话的就是那位刚刚从人人乐超市里追赶出来的主管营业员姑娘。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将手中那28元零钱递到了二牛的手中。她又向大家解释：“这还是他宁愿自己吃亏，慷慨让利给咱们城里人的一片心意呢！扪心自问，我们城市居民，吃的农民的，穿的农民的，可要善待农民朋友啊，大家说对不对？”

　　 “说得好！说得在理！”周围喧哗看热闹的人群中爆发出了一片响亮的掌声！

　　 在大家异口同声的一片赞同唏嘘声中，那几位年轻的城管干部们面面相觑，若有所思，也没有谁再继续坚持主张罚款的原则，如数退还了路二牛的西瓜款。二牛非常感激地向城管、向大家，也向那位刚才提议讲话的超市姑娘鞠躬诚谢：“谢谢！谢谢！”

       居住在陇东黄土高原莲花峁山区的路二牛，小时候因为患小儿麻痹落下了后遗症，腿脚有些残疾。家庭贫困，读的书少，又不具备外出打工挣钱的条件，33岁了还是光棍一条。是乡政府“联户扶贫工程”的重点户之一。

　　 去年年初，县政府招商引资，与广州立尔达集团老总陶正国先生携手合作，投资3000万资金组建成立了“镇原县立尔达农业发展有限公司”。十九个分公司的招牌分别在镇原县的十九个山区乡镇隆重靓丽揭牌。科技农业产业链条链接了千家万户的贫困户，打通了发家致富的高速公路。

       镇政府投资3000元扶持资金，支持路二牛在自家门前湾掌向阳背风地段办起了三分地的反季节蔬菜温室塑料大棚，帮助他打了两眼浇地用的水井，还设计安装了现代农业水肥配套的先进滴灌科技设施。又选派他参加了县科协举办的“反季节蔬菜种植技术培训班”。技术到手，条件具备，只需吃苦精神。小伙子感恩政府，心中重新燃起了勤劳致富的信心。起早贪黑，褥苗、打岔、灌水、收帘子、放风、追肥、喷药……精心务作。

　　 四月中旬，第一棚西瓜成熟了。新品种“P2”大西瓜黑油油，圆溜溜，个个都在10公斤以上，瓤红似血，味甜如蜜。路二牛摸着西瓜，拍着脑门，心花怒放，哼起了平常想唱却没有资格去唱的流行歌曲：“溜溜的她哟，她哟我哟，心儿一个嘿！嘿！嘿！……”

　　 五更时分，打着矿灯，背上干粮，架子车上套一个麦屯，高高摞一车西瓜，套上自家的小毛驴，沿着鸡头山那逶迤崎岖的山路，向距家50里开外的县城进发。

　　 天麻麻亮，过了南门一号大桥便是县城了。路二牛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进城。虽然黎明时分，县城却依然是一片灯火辉煌，车来车往，进出不断，人流熙熙攘攘，红绿灯不停地转换着……

　　 拉车的小毛驴同样没有见过城市的模样，耷拉着两只耳朵，撑着四只蹄子，怯生生地不敢拉车向前。没办法，二牛下车用手牵着它的笼头，靠着南天门的街边行走，小心翼翼地向着县城中心地段走去。

　　 足足一个多小时，二牛的小驴车走走停停，转弯抹角，好不容易才来到农副产品推销贸易市场中心——水荫沟盘旋路繁华地段。这里楼堂馆所林立，门面店铺、各类超市纵横交错，琳琅满目，热闹非凡。

八点时分，正是干部职工上班、学生上学的高峰期。城里人鼻子尖，嗅觉灵，眼睛馋，好稀奇：

“哎呀，好大的一车西瓜呀！今年第一次上市的呀，新鲜呀！”

不知是谁的这么一声吆喝，致使二牛的西瓜车子马上被市民们围拢得水泄不通。

　　 一位在“人人乐”超市水果蔬菜铺面当领班的年轻姑娘上班途中，恰好听到有人喝彩有新鲜西瓜上市的消息，便立马轻盈地跳下了自行车，挤进了密集的人堆里，看了看大好的新鲜西瓜，拽了一把路二牛：“大哥，是自己家里生产的吧？”

　　 “是的，美女！”

　　 “多少价格？”

　　 “随便吧！第一次进城，也不知道今年的市场行情。”

　　 说话间，小毛驴不分场合地点地不礼貌地“噗嗤”一声，拉下了一摊子的驴粪蛋。爱干净的城里人“哗啦”一下撤去了大半。

　　 “哎呀，你咋就没有一点修养德行啊？”二牛拍了毛驴的长脸一巴掌，极不好意思而又显得六神无主的样子，忐忑不安，好像是他自己在大庭广众的场合做了什么不文明的惹人笑话的事情。

　　 身边与二牛说话的那位姑娘却倒不怎么介意，建议他：“哎，大哥不要紧的，那怕啥？你就找个地方先拴上它吧？”

　　 二牛卸下了拉车的毛驴，牵它到花园边上的护栏上面拴着。回过头来又到瓜车的人群中招呼接待着顾客。还是那姑娘自我介绍说：“这位大哥，我是人人乐超市的营业员，批发价格每斤3.00元咋样？”

　　 二牛摸着头皮，憨厚而爽快地说：“妹子，多了吧？自家生产的，成本低，就2.00元行了！”姑娘随即带他到人人乐超市过秤、结账、开票，付款628元。

　　 “零头就不要了！”二牛将28元零钱搁放在了玻璃柜台的面舖上，只拿整数600元转身就走。这样急急匆匆，只是因为他还惦记着那个和自己一样第一次来城里又不咋懂得城市规矩的伙伴——小毛驴。

　　 “哎，大哥！等等，你的钱！......”

　　那 姑娘在柜台内喊他呢，他都没有听得见。

　　 ……

　　 于是就出现了刚才前面所说的那一幕。

一场不大不小的，由拉车小毛驴的错误行为而引发的风波就这样平息了。

　　路 二牛千恩万谢，从心底里感激城里人，特别感激那位超市领班的妹子，她虽然小小年纪咋就能够路见不平，力挽狂澜，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呢？他还特别敬佩地多看了她几眼呢！

　　 路二牛的温室塑料大棚西瓜，成熟旺季大概二十来天，每天二车、三车、五车地全部送往了那位仗义姑娘的“人人乐”超市。

路二牛的西瓜，虽然是全县第一家提前上市，独庄买卖，但是他从来不涨价格，从来不争多论少，物美价廉，信誉第一，卖了个好价钱。

　　 路二牛的第二棚辣椒，也是抢先上市的，也是全部送往那位心仪的姑娘的“人人乐”超市。也卖了好价钱。

　　路二牛的第三棚西红柿，正好赶上了元旦、春节的黄金时间，也是全部送到了知音朋友——“人人乐”超市领班姑娘的柜台，又是卖了好价钱！

　　 总算起来，一年下来，路二牛的三分塑料温室大棚整整纯收入四万八千元！一下子成为了富裕户，路二牛的生活、精神面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路二牛心中所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以实际行动感谢政府，回报社会。他为村子的“希望小学”捐款一万元，购进了十五台电脑电教设备。乡亲们直夸赞他有出息。

　　 路二牛心中所想的第二件事情是，必须感谢那位站超市的妹妹。心想，自己第一次进城批发自己的塑料温棚蔬菜瓜果产品，几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差点丧失了勇气，几乎败下阵来！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功，还多亏了她这位“贵人”的及时出现。又是她多次关心、鼓励、筹划、帮助自己的。有缘哪！简直就像遇到了贵人一般！她不歧视农民，不歧视残疾人，和蔼可亲，一见如故，极其温暖可人的感觉，她犹如自己的亲人一般。在自己的心底里，对她可谓是“一见钟情”啊！虽然自己这是患着“单相思”，也不知道人家的心里是咋想的，无论咋样也得表示一下知遇之恩！

正月十五这天，二牛花6666元现金，精心挑选了一条铂金项链，来到人人乐超市看望这位姑娘，企图目的只是一个——答谢她！

　　 没有想到那姑娘竟然热情大方地接待了路二牛。交谈中，这姑娘也谈起了自己的身世：自己的名字叫董探花，是莲花峁西边的鸡头山人，也是农民出身。自幼由于一场意外的蹦蹦车车祸事故，同时失去了爹娘，都是因为那时山区交通条件太差的缘故。自己和奶奶相依为命。是奶奶含辛茹苦拉扯她长大成人的。前年高中毕业后，为了给年迈的奶奶减轻生活负担和压力，自愿放弃了继续读书深造的机会，来到城里打工的。又因为在五岁的时候，见奶奶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在帮奶奶剁猪草的时候，不慎砍掉了左手无名指和小拇指，其实自己也是个残疾人呢。

　　 探花说：“党和政府好！照顾安排像我这样的家庭贫困、同时又有残疾的女青年优先就业，我非常知足，非常感激！人残志不能残，不能只抱怨命运的不公。只要我们心中有梦，自立自强，照样能够书写出灿烂的人生，回报社会，回报关爱我们的人们。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大哥你是位憨厚实在的人呢，也是位非常能够吃苦耐劳、会过日子的有为青年呢！大哥！我也喜欢你……”

她收下了二牛为她买的金项链，动情地说：“哥哥！您也没有必要为我买这么贵重的礼物呀！”

　　 窗外，十五的月亮犹如雪亮的明镜，高悬在浩瀚的天空；室内，一对相识一年多，事业上互理解、相支持的男女青年，一对“同病相怜”互相倾心的残疾人、情侣，他们相拥而坐，推心置腹，山盟海誓，通宵达旦……

　　 二牛欣喜若狂！万万没有想到，那条项链竟然成了他们的订婚礼物！他心里在想，曾经看过《花为媒》的爱情故事电视剧，美丽动人，羡慕不已。没有想到此时此刻的自己也像吃了西瓜一样的感觉，香甜似蜜……这就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呵呵，这真是豁豁嘴吃西瓜呢——美上了鼻梁杆子！

　　 探花姑娘说，她收下的是二牛的一颗善良而纯洁的心！

　　 今年“五.一”劳动节的这一天，路二牛和董探花姑娘在县城“人人乐”超市的隔壁“楼上楼”大酒店举行了简单而又热烈的婚礼仪式。县民政局、乡政府的一把手领导，还有县“立达尔农业发展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明远同志、鸡头山绿色蔬菜公司老总张文德先生也特意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并且作为婚礼主持人和他们的证婚人，为他们颁发了鲜艳夺目的结婚证书。广州立达尔农业发展有限公司老总陶正国先生还特意为他们俩发来了婚庆典礼的贺电致辞。县共青团团委书记、县妇女联合会主任分别在致辞讲话中热情洋溢的说：

　　 “路二牛，人残志不短，凭借着一双勤劳的双手，一年内在自己的三分地里，做出了劳动致富、走向幸福、成功之路的大文章，成为科学种田、集约化经营的带头人，成为回报奉献社会的模范青年，我们大家要向他学习！董探花姑娘连续三年被县团委、县妇联评选为‘十佳文明优质服务的模范青年’！“三八妇女红旗手！”我们大家也要向她学习！同时让我们大家祝福路二牛、董探花一对新人在爱神的庇护下幸福美满一辈子！”

　　 婚礼热闹非凡，掌声雷动！

        新郎官路二牛在婚庆典礼的讲话中庄严宣布：在迎娶探花姑娘的同时，我愿意将探花姑娘73岁高龄的老奶奶，自己的丈母奶也接进自己的家中，誓将大孝伺奉，养老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