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的雷声

　　把我家旁边的一栋大楼

　　啄得七零八落

　　只活了不到十七岁的大楼啊

　　装满了我的小城

　　青涩之春……

　　先天性营养不良的红纸

　　已容纳不下我的小城，和我那

　　不满十七岁的楼房

　　我只能在拥挤、忙乱的缝隙中

　　吞咽

　　被撕碎的青涩之春

　　我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如果子孙问我：爷爷，

　　你小时候的天地是什么样子？

　　我该如何反刍那些昂贵的

　　碎片？

　　伤口

　　我躺在汗如雨下的被窝里

　　一只自由自在的大鸟

　　在田野的头顶上，盘旋

　　那时

　　我和我的小伙伴们

　　在车站空旷的大道上

　　悠闲地逮着蛐蛐、捉着泥鳅

　　通往火车站的大道

　　一粒粒静止不动的萤火虫

　　把声嘶力竭的夜空

　　划破。滴血的

　　伤口

　　石头

　　老树的年纪很大

　　它才有继续活下去的资格

　　讲那些锈迹斑斑的故事

　　它的血液中，融进了

　　月光下打水仗弄湿的短衣

　　隔壁老婆婆苦涩的泪水

　　陈旧的藏书

　　从小城去乡下的哥哥、姐姐

　　带回家的咸涩

　　无数个竹马、迷藏，梦

　　……

　　竭力向上攀援的

　　小树，在空中一闪

　　就不见了踪影

　　自那以后，老树的骨骼里

　　只剩下一堆冰冷的

　　石头

　　      2012年12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