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的铁房子

没有能

囚住温暖

青蛙儿

找到了井

天空一暗

蹦蹦跳跳的

童趣，说没

就没了

孩子

还是孩子

—— 皿成千

皿成千：本名李祚福，另有笔名白马朝歌等，唐太宗四十九世孙，赣人在深圳，与白蓝地（欧阳福荣》共同创办民刊《狼域》十年有余，夏尔西里诗学首倡者，少量作品发表并译介到国外。

▎中文起义

仓颉大人，鸟兽蹄迒已经无迹可循。

单调到一纸空文，行于腐败物之上。

在沼泽泥潭中，官话、客家话搞混。

加赣语、粤语、吴音、湘音、闽音。

练草书、行书、楷书、隶书、篆书。

要把事办得像籀文、金文、甲骨文。

五毛撒币，正面为敌，反面为风景。

▎高速公路

特色定义：规定、控制、统一。

等级：正国级，或叫弯道超车级。

概念区分：中国巨龙。

建设背景：1949年10月1日在中国人脑子里形成概念，或者说人民头上动土。

运营现状：借谁的还谁，收费有完没完，天晓得。

组成部分：寻常百姓、达官显贵、国际友人。

注意事项：托绿色背景，用宋体字，向老百姓打白条。

▎弃置绿林

发现从湖北出走，

我只是其中一个。

躲在这称之为人的躯壳里，

四十年都没有把故乡想起。

他们说，

我早已经死去。

▎代 价

有一种归心

叫洪水

▎篱 笆

三根桩大隐于闹市中，我打算

把它们招集回来。先想到

去国家机器里找一根，后想起来了

一根在学校，一根在医院

那些地方，我多么熟悉却陌生

一只蝙蝠从武汉飞出

又一只果子狸跑来，还有穿山甲

它们，找不到自己的洞口

人类的嘴、鼻孔、眼睛和手脚

甚至每一处毛孔，都张开

我听到也看到，这世界鲜活的生命被惊扰

倾巢而出，封住

一块月光，又封住一块夜色

像栏栅封住了左右车道，逆行者

和吹哨人现身时，我也在场

有些话到我嘴里不能变味

从我嘴里出来也不能害了他人

仿佛配戴了一只无形口罩

▎毛虫格局分析

看着一群蝴蝶，将天空捣碎

牠奔向自缚，要把先祖

高处的时光追回

茧是你的，翅膀是我的

蚕食，蚕食

一片绿洲，啃成荒芜

牠占有天空运送阳光的秘密通道

牠使江河攀爬悬崖的童真陷入绝境

牠牠牠

牠们

▎作 揖

我坐南朝北作揖，

大昭寺坐东朝西。

我种在大昭寺左边，极左。他们说

我也是跪族，跟上层建筑有莫大关系

时间更远的李唐，宗室女

文成公主就种在这里

她种成柳松。我种成一根筋，空间

越来越狭小了。离大昭寺更近，再近些

去大昭寺门前叩头。谢罪。小罪不论，大罪

三畏。一畏过早撕裂母亲

降人世而说不上人话。二畏向左却奔右对抗

进入圈子恶性循环。三畏哪怕做着畜牲

为了国家、民族，都得顶天立地，必须。

▎苏轼之嘴

我在二十一世纪的深圳工厂。目光所及

宋朝一艘船上，东坡弥留之际，并不悔恨

嘴上风水。不绕道。

他说过，你坐相就是一堆屎，也说过

《春宵》，他的梨花不输当今老马，海棠

不输当今嫩草。

我承认他截住了古代汉语; 承认

他名望与学识是集大成者; 承认

他丰富了田园山水。他

舌头再长，伸不到文革、土改时代; 伸不到

东莞黄业和乞讨集团现场; 伸不到

我家女人上环上在哪里不腰疼。我家

孩子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可以

回家？以及，谁嘴角饭粒闪亮

谁又见到城市里，剩饭剩菜堆积如山？只顾

忙于让自己更快消亡。

▎狼牙草

床前的月光何以能为霜，

是举头然后低头者，

又酣于高楼观长风万里送雁者。

我的浪漫是一个人在租房里组装南北，

把草与狼放到一起，

在回乡的路上，

狼，我只要它的狠，

草，我只取它的药性。

从南到北，

不独我有病历，

你看来来往往的机、车、船和电波，

都逃不掉被一个快字瞄准。

擦亮眼睛后才看病人的医生，

用神态告诉我，

子弹比烟花爆竹更神奇。

所以要把清热解毒，

改口叫消炎。

痔疮隐患，

在两片保守秘密的唇下，

故国将齿寒。

一场战争的分工，

是南苏丹现象学。

七岁者可捡柴生火，

十四岁者扛鼎压轴。

无名火服于水土，

无视相克相生。

我不是如来，可伸出五座大山，

怀揣的石子，

仅仅是从一吊到五，

已经输在了正式较量之前。

▎徐霞客锹了我一下

我终于等到司马迁名字生锈了

像破铜烂铁，被人们遗弃在某个角落

历史书说每个王朝最终都长满斑

先祖李世民被他们吹成天可汗

现在，有人跟我一样怀念大唐盛世

李家早被赵家所灭

宋朝重文，只传承毁约

公然摆出姿态，抠字眼像抠鼻屎一样

看着恶心，做起来却又成就感十足

只有李白真不把姓李当回事儿

跑到哪名字丢到哪，一直没有能实现丢掉自己

这个办法按逻辑实在是蠢

但徐霞客喜欢，他把笔改装成铁锹

所到之处皆埋下一笔

人走不动了，骨头便融进铁锹

可徐霞客一锹下来，挖到我的痛处

我走到深圳就无法再走

脚下土地，无辜被我羞辱

▎我的女人 

我与你白白嫩嫩的双手

相约，我更想提到你芳香

扑鼻的发丝

把头埋进去就像

亲吻大海的浪尖

我是个瘾君子

每次吸吮都一副

迫不及待的样子

你是我的毒

我的坚硬我的起伏

只要陷入你的漩涡

你有月月符专治门外汉

我只弯弓弯弓弯弓

把你身上的旁枝一一射落

▎北京伤疤

省，从一个省，想到很多省

贵州、江西，东省西省，南省北省

一种行政，一种节约，一种反思，一种探看

两个江西两个孩子，两个贵州九个孩子

一个结成离乡地理，一个结成了北京伤疤

孩子，在一个寒冷的年代

五个小脑壳，装进了一只大大的垃圾桶

祖国的铁房子，没有能囚住温暖

青蛙儿找到了井，天空一暗，蹦蹦跳跳的童趣，说没就没了

孩子，还是孩子

短短十四年，带着四个大大的问号，这么小

薄薄一纸遗书：感谢、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逃离，是你们仅有的权力

故乡啊，父母啊，那是别人的

▎接受采访

地铁站怡景城，文汇报主编熊君慧

坐等某人：请问是李先生吧

您好，叫个东西吃我请，边聊。语速

还没有动作快，一旁服务员接手、转身

某人已坐定，她说，接下来我会录音

倘若此李先生是李嘉诚，下面的访谈内容

至少会有与钱相关。而她想谈深圳变化。

某人说东莞经历时她忍不住打断了，她

必要及时提个醒。某人对黑暗描述太多

瞬间干掉了58元一碟炒粉。她已经把自己一份

提前分享了一些，只能递水，表示关心。再假设

李先生是李显龙，现在新加坡对中国大陆

了解吗？特别地铁上来来回回的人群。

访谈些什么好呢，她开始主动谈及艺术：

李先生写深圳的作品发几件我，诗歌。

某人，确定就是个弄诗的家伙，而已，而已。

看下文，她说，您太老实，我也是江西人

南昌。给了张名片说，再联系。

某人自始至终没有提二十多年在深圳

目睹过怎样了不起的变化

非要实话实说，所在公司制度奇葩

收入与消费反差，变态

▎大好朝庭

我满脑子古板，也照常转轱辘

我只关心自己的三省六部

吃省、穿省、睡省

头部、肩部、手部、胸部、阴部、脚部

小小统治，无知、弱智、懒政、腐败

什么大法、中法、小法，不如我的看法

▎理解苍蝇

牠穿着光鲜。出入庙堂

牠急奔厕所，久蹲，抑或长坐，直呼大爽

牠抠鼻抠屁，也洗手焚香

牠对异性的兴趣，仅限于下半身

在世界任何角落都混得挺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