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风暴来得

更猛烈些吧

但突然他就像

一条被剥离了

水的鱼

被太阳晒干了

呼吸

眼里透出

死亡的灰白

与绝望的冰冷

凝固在嘴角的

笑纹

仿若一道水蛇

留下的波痕

—— 蓝 冰

简介：蓝冰，1972年10月生，湖北公安人，当代作家，诗人 

▎老人的荣耀

一位老婆婆，或者

老奶奶，整天

坐在屋门口晒太阳

她既不享有任何国家福利

也不指望儿女提供赡养费

在她整个的余生里

她每天从垃圾中

取得她的生活

她的荣耀与幸福

▎所 见

每一个具体的事件后面，都有一座巨大的轮盘在推动着。

老者旁边，坐着一位老妇人

眼窝深陷，一双眼珠子似乎随时准备脱落出来

她望着我们的目光呆滞而空洞

又惶恐。在他们面前，是一条毛色纯亮

的小黄狗，趴伏着，静听着命运的钟摆

屋的一角是一只木盆，里面盛满了老人

刚抓回来的数百条小鱼，一只猫在旁边蹲视着

小鱼的一只只小嘴伸向水面，仿佛无穷无尽的句号

更远处，是一块刚收割后的田野

裸坦在秋日的阳光中

老人今年从地里收了千多斤黄豆

一块八一斤，卖了差不多两千块钱

收割机就花了四百，黄豆种子一百

老妇人补充道

她的脸颊随着说话随时塌陷

“是的，真贵，收割机四百”

老人重复道，年纪大了，搞不动了

此时，他们唯一的儿子远在湖南

养育着四个儿女，每一个都鲜活如盆中的小鱼

▎叹 息

暮云从田畴升起来，漫过葡萄园

带来野鸭的鸣音

秋天深了，老奶奶站在碎石的路口

眼里覆满季节的薄霜

老头走后，稗子就疯长起来

淹没了路径，再也寻不着那干瘦的身影

去年女儿也走了，到南方

谋求生存，最后的告别宛如哀歌

小儿子一双儿女正在长大

在秋日的暮园映出修长剪影

仿佛降临的天使，又似

修面的罗刹

老奶奶一声叹息，但紧接着

一缕温良自她的眸子洇散开来

落入大地的掌心

▎贫困者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

自己会是一个贫困者

就像一个远途旅行的人

会被上帝的金苹果砸中

但此刻，他沉浸在充满个人色彩

的遐想里

他有一千个梦正在被笑醒

就如那阳光中的落果

碰响时间的门环与铃铛

让风暴来得更猛烈些吧

但突然他就像一条被剥离了水的鱼

被太阳晒干了呼吸

眼里透出死亡的灰白

与绝望的冰冷

凝固在嘴角的笑纹

仿若一道水蛇留下的波痕

▎荣耀之嘴

荣耀之嘴吐出黑色死亡

一段黑暗岁月，大厦将倾

泥沙涌流，头脑被禁锢

巨鲸的灰雾笼罩住十字街口

手握罗盘的人蹲踞魂灵中央

他的眼前红绿灯闪烁

世界蜿蜒如一条火龙

倾注向深渊

阴郁莲花从断崖升起

巨型花萼托起一轮明月

有人看见凶险的未来

有人看见可耻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