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谭越森:作家,小说家,诗人。著有中短篇小说《劫匪》、《诗人之死》、《一个觉醒的故事》《污人传说》、《幽冥》、《死手怪谈》、《发达屏蔽时代的爱情》等,诗歌《朝鲜》、《当代录鬼簿》、《庆安县废物徐纯合之死》、《亡命之徒雷洋》等,文论随笔《奴性之笔尚未诞生过一部杰作》、《给一位文学批评家的信》等。
——仿卡尔维诺《黑羊》
文︱谭越森
从前有个国家,里面人人是文艺犯。
他们天天在写,自称大师,走到邻居家里炫耀身份时,而邻居也是自称大师。
他们就这样幸福地居住在一起。没有不写书的人,因为每个人都从别人那里复制文章,别人又再从别人那里复制,总之书是一本接着一本地出版。该国贸易也靠着这些大师们支撑,绝大部分销往一个叫做朝鲜的国家了。书的内容越来越雷同,他们的说话腔调也如他们的书一样千篇一律。
有一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人知道--总之是有个大师突然发现,国家处处都是文艺犯,但没有读者,一个读者都没有。大师们只看自己的书,需要时才会偷偷复制别人的书,不需要的时候,则一向对他人的书束之高阁。
这种气氛捅破之后,真是让人尴尬。很快,全国陷入骚乱,国家的进程受到了重大影响。
这样持续了有一段时间。后来他们感到有必要向全国发出声音,全国捉拿,不,是召募一位读者,而不是文艺大师。
一位诚实人站了起来,说他会识字,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从来不写一个字。一瞬间举国轰动,大师们纷纷在寻找这个诚实人,这个国家最后的一位读者。
不到一星期,诚实人成了这个国家最富有的人,也是最有权势的人。他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影响整体国家的文化进程,每一个喷嚏,一经打出,旋即经典,成为大师们彼此猜测的文艺动向的端倪。
一时间,诚实人获得的比所有的大师一生都要荣耀的事物,比如名声、财富、美女、地位等等。大师们看着眼里,恨在心里,后悔当初寻找读者的愚蠢之举。
过了不久,诚实人死了,这个国家为他举办了国葬。
大师们的书照样在出,但已经连最后的读者都死去了。
所有的书失去了意义。所有的文艺犯们不知道,出版厂里的工人,都是这个国家读者死后的鬼魂们。
▎诗一首:出埃及记
上帝对摩西说:
“我呼唤着你的名字,你是我的。”
—— 出埃及记
十万城镇在身后如巨大的猛禽群体冲向倒驰的太阳
它们的暗影显现出辽阔的前方
哦前方!光的前方。前方一定有路
无际之公路不一定用白骨堆砌成神喻的路标
而我将唤醒沉睡着的居民之心红色渲染着的灵魂
起死故乡,以及东方永恒的放逐者的乐园和墓葬地
历史之窟上建造的焚尸炉无尽的吞吐着复活的浓烟
卷入的人,纷纷以叛乱的方式呈现于我的身国之梦境
那飞起的身躯在虹照下定将离开黄泉之水汹涌浪涛
我需要更为持久的光谱驱除体内的邪灵
不断地用决绝之刃进行剥骨伐毛以祭不沉于水的死者
以及倒映着孩童般稚嫩的未来的阳光
隐性的对立物 庞然大物
陷恶从童年延伸至歧路的多重平行线
白昼之核旋转的空空房舍轮回大道生生之民
麇聚的房舍容纳不下窘迫的短命的春天和马
暗室里的烛光渐渐逼近地下熔流的导火线
这多余的空阔的土地能否载动周围的沉寂似铁的毒
挥杖劈海,海底明月冉冉用地心之手牵引
僵尸化为人迹着朱绂狰狞依旧吃人快如麻
我用我心点亮跨下的肉马饲以时间和黄金的承诺
山倒立,渊底无物之阵倾泻而来
我听见周遭的骨骼轻轻地响
前方哦没有回音我看见辽阔只是一粒黑色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