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蚊子
养得久了
也就沾染上
蚊子的习性
总爱夜深人静
趁你熟睡
给你致命一吻
如果你想
反戈一击
就拉灯
或是点上蜡烛
黑暗中
是打不中
蚊子的
—— 萧 瑞
萧瑞:80后,公民,独立作家,自由诗人。2005年在云南读大学时开始诗歌创作,并和好友成立《坡》诗社。不为谄媚开路,不为虚假超度。
▎谎言俱乐部
我开了一家谎言俱乐部
兢兢业业,体贴又周到
客人光顾
我从不让他们买单
还免费提供青岛啤酒
我只要他们一边喝酒
一边真诚说谎
谎言越逼真我就越兴奋
谎言越形象我就越冲动
谎言越国产化
我就越国际范
为了把谎言贩卖到世界各地
我真是暗无天日
煞费苦心
人前微笑,人后抹泪
▎鸟鸣无限的黎明我挑着自己去卖
糊里糊涂就睡着了昨晚
蚊子也没派兵来袭击我
只可惜忘记关灯,白白浪费一晚的光
倘若我是植物,就算睡得和死猪一样
还能进行光合作用,给地球做些好事
消耗妖气过重的CO2,释放救命的O2
我赶紧关灯,躺在黑暗怀里听那鸟鸣
我听不懂那些长翅膀的鸟在说些什么
我一直听,一直听,夹起耳朵听
天就亮了。嗯!天亮了,该起床了
我要从一场光里赶到另一场光里
就像乡村赶集那样,我挑着自己去卖
我选了个好位置
在鸟鸣特别昌盛的槐树底下
在古井边,我开始吆喝,露珠从树梢
垂直落在井里形成平面的水圈
水圈很圆,有很美的涟漪
就像母亲的乳房
我以为有了好风景,好颜色
就能把自己卖出去
一整个黎明,只有风见我可怜
买走我一根头发丝,还不付钱
说是秋后算账,还我一片落叶
可是秋天落叶那么多,哪一片才是我的
▎中国夜乡
中国夜乡热闹非凡蛙鸣彻夜不停
我仿佛听见逃离巴士底狱的哀鸣
一千个冤魂拍打铁窗
一千个头颅撞击牢门
一千个异国的罪犯是我的同胞
他们来自社会底层
犯下极大如山的恶
他们披头散发遮住额头的伤痕
口吐鲜血
让黑夜都变掉颜色
鬼哭狼嚎的夜晚无人有心睡眠
有的监狱是一片山林一处洞穴
有的监狱是一座岛屿
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城
而有的监狱却以国界为边
雪山编号1966
草原编号1989
典狱长是一国领袖
他以温柔掩饰残酷
春天来了到处播撒希望的种子
承诺多个宏伟的空想
狱卒打着国字号旗帜
四处流动
每个角落都藏有一根鞭子
乌托邦,乌有之乡无可托付
乌鸦不胜恐惧从梦里跌下巢穴
一千个冤魂拍打铁窗
一千个头颅撞击牢门
一千个异国的罪犯是我的同胞
我在中国夜乡听见巴士底狱的哀鸣
▎想起暴君也有童年我就想笑
想起暴君也有童年我就想笑
比如嬴政躺在婴儿车里
咿呀学语
尼禄被自己的影子
吓得泪流不止
希特勒穿开裆裤蹒跚学步
斯大林戴着婴儿帽
咬手指
血腥玛丽
贪吃母乳
只好把自己挂上树摇来晃去
成吉思汗抱着羊羔才能入睡
可是笑着笑着我也成了暴君
▎黑暗中是打不中蚊子的
血河汇入历史长河
颜色依稀淡了
现实中我虽亲眼未见
但我见过枕边腹胀的蚊子
明显有些难受
飞也飞不起来
我的血在哪我心知肚明
蚊子还是一千年前的蚊子
血照吸不误
赶蚊子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养蚊子的人也还是那群
蚊子养得久了
也就沾染上蚊子的习性
总爱夜深人静
趁你熟睡给你致命一吻
如果你想反戈一击
就拉灯,或是点上蜡烛
黑暗中是打不中蚊子的
▎茫茫沼泽地
他总想不起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只知乱糟糟漆黑一团
稍微正常的东西都被击倒
他天性喜光不忍黑暗
不愿生前死后都被黑暗笼罩
就坐在人群中生火
而那些习惯黑暗的人
说光太过刺眼
往火堆里丢泥巴吐口水
甚至当堂撒尿
想要浇灭那从沼泽升起的火焰
他一次次点燃
一次次被击倒
只好坐到角落
继续生火
可是烟长脚
总会爬到那些人的头顶
鼻子里,甚至钻进他们阻塞的心里
他们便拿烧黑的石头丢他
拿熄灭的木棍捅他
拿湿漉漉的泥污蔑他
他没有更多的办法
又离不开这片给予他生命的土地
只能自焚照亮临死的路
茫茫沼泽地,四周静悄悄
▎借尸还魂
不插电的演出三月里最是迷人
倒行逆施古老的程序还再运行
每个新出的灵魂都被算计在内
不明觉厉那梧桐春风里摇曳多姿
围栏内的玫瑰含珠带露赏心悦目
可惜呀再也不是驻足欣赏的好时机
没有多余的眼手,审美是一种奢侈
还看不见,看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海水倒灌,春梦的大陆也将湿漉漉
一朝梦醒,虚妄之石再次化作穿云箭
开疆裂土,河滩的山林的那城墙内的
谁都别说无辜,也别说有眼无珠
就这样很好,做牢鲜活的人体标本
自由,任性漫步在繁华的诡谲城郭
纵容,是你,是我,以血赡养那狂妄之兽
以跪倒之躯化身有名无实的钥匙
开启那邪恶之门,阴风席卷
我们把灵魂交给它
把血肉交给它,我们身陷物价上涨
硝烟四起的黎明黄昏,还有午夜
摇旗呐喊,欢迎它再次入主中原
这一场好戏亲手导演
也别说你是一个无辜群演
上帝就在看,他不再发笑
提醒那坑里的蛆虫
借尸还魂不是装模作样的巫术
也不是唯心主义
它就在这广袤大陆
幽暗的光圈泛滥成灾定为国术
那古老的程序还在运行,无需借尸还魂
自告奋勇者比比皆是,毁掉人的根基
把那丑陋的种子撒进土壤
春天一过,将没有一朵荷花出淤泥而不染
哀心已死,万马齐喑——
看吧!眼睁睁,又毁一个不成气候的圣京
▎表演系
表演给谁看——
烧掉自己的鞋子
撕烂自己的衣服
点燃自己的心血
赤脚走在火焰四起的大地
是谁让泡沫飞升
把七种颜色合成黑色
让那个人在医院的墙角痛哭
让一个稚童住在无门的房内
留大床等待死去多时的父亲
又是谁最爱割韭菜
赶马入战场——
你不问,他们以为你愚蠢好统治
你一问,他们把你送进精神病院
▎落叶撞破了我的面具
狭隘的思维决定了我的脆弱不堪
让我从清晨的鸟鸣获得片刻安愉
让我在自我亵渎的路上越走越远
那坚定的石块我在众人面前背起
在了无人烟的山里放下故作矜持
再也不能从落叶那获得肯定
那累积生命奔赴死亡的一片
撞破了我的面具
把孱弱的我从黎明拖到黄昏
我留下了什么痕迹?
唯有败退和耻辱
太阳看着我默不作声
像是波涛涌起的蔑视
春风是循环的而我只有陌路
再也无法捡起那散落一地的面具
▎幼稚的爱情
你不见我,我就不见你
你冷落我,我就冷落你
你制裁我,我就制裁你
你不吃我这一套
我就不吃你那套
这多像一场幼稚的爱情
如果火烧到我这里
我就钻进那早早备好的水里
做个守规矩的人这么难
干脆做条一厢情愿的鱼
这样,我就不需要
做个有失分寸的爱国者
别人拍案而起时
我还能愉快地做个水疗
▎预 见
我的面前有一堵石墙
我知道墙后是一片水
我就这样隔墙看它
水时有波纹
多时平静
水的四周有风有芦苇
我想应该还会有落叶
醒着的布谷鸟,乌鸦
我看见什么不重要
我想不想看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什么
在那高墙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