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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歌声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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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书洛 发表时间:2013-08-04 09:4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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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当我们的时光里真的只余白发,是不是我们三生三世的约已然坐化在了菩提树下......于是,来世的你,依然是我经语中的仰望......爱于是成为你我同看的月亮,长安一个,照成镜花,雪山一个,映成水月。情的深处,原来是没有桂花树与兔子的传说的只余皎洁......庐州月光,梨花雨凉,如今的你又在谁的身旁。庐州月光,像一个姑娘,洒成一个少年心头的债。”滴泪的笔尖,勾画出昔日的悲怆,爱的喧嚣演化成月落乌啼。本文出笔哀感顽艳,行文波澜老成,大有击碎唾壶之风韵。 |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那满鬓的白发,我才发现人会老去孩子会长大。 总有一天,因果铮铮坠落之声中,会和着我们老去的白发,还有谁谁家的孩子在长大。对着看不清数不明的岁月,我竟盼望这样的结果。因为我们终于可以落实相视的微笑,贯彻那句一直未来得及实践的诺言。 可是,当我们的时光里真的只余白发,是不是我们三生三世的约已然坐化在了菩提树下。你的眼中,我的白发是如母石,温润盈洁把修行居住,而我的笑里,你的白发已成缕缕桑烟,清泥捻成念珠。 会不会有一天,我再不记得那秋日的桦树林里,我的泪和满地金子般的叶子争宠于风中;会不会有一天,我再也不记得曾经在你每一个行过的角落里旋着转经筒;又会不会有一天,我那些长磕的风霜都被装进了春秋的衣袖,于是,来世的你,依然是我经语中的仰望。 如果注定下一次相遇是披着绛红的僧衣前来,那么我会早早的沁寒,做佛堂之上的酥油做成的花,在缘分里生暗自的香,不攀相聚的开放。 所以,东山的月啊,在我们都未老之前,请用明犀的俊眸,多朝这次的相遇里望一望,照亮我胸前嘎乌里写下的真言:我要做入世的蜀葵花,佩在那个人的身上。 又梦到小桥外婆家,青草木房的童话,墙上还留着我小的时候看世界的笔画。 童年是一朵青莲,有小桥清净,有外婆慈悲,有青草妙目,有木房静默,还有墙上雪峰 云朵的笔画。而我,是出现在你身旁的青梅竹马的姑娘。 当山上石间刻着的度母还鲜艳如常,当各色的石头重新垒砌了山脚下小屋的院墙,我看到青稞地里你高大的身量,还有俊秀的脸庞。阳光下,你的笑容告诉我,你的心里供着灯,千盏万盏不灭的酥油灯,扑扑猎猎的绕了一座坛城。原来,你早把青莲移植到了时光里,我是追随三万八千里匍匐在红墙之下的虔诚。 终有一天,我在布达拉宫金顶的第一缕阳光中,泪流满面。我向我的青葱岁月叩别,再不做尘俗守望的拉姆,从此朝觐的路是我远嫁的程。你若是活佛,我如何不做朝佛的觉母。 从此,我在绘佛的唐卡前清亮亮的念经,在天葬场里梵行,我再用三万八千遍诵经和三万八千次叩首,做你身前的赤子,望你的目光全是挂起的经幡。你可以在我淘米做饭里不信,也可以在香甜里不懂,因为只有佛陀知道,我们转世的芬芳。 只为了完成一个夙愿,还将付出几多鲜血,只为了完成一个夙愿,荒乱中邪正如何辨。 只为了完成一个夙愿,你扶我上銮驾,只为了完成一个夙愿,你又将我谪出凤辇。这雪域的风裹着杀伐的嘶哑,马蹄声都被斫成错落的凄凉。你实在搬不动这金戈铁马,于是,我便只能被你安排了悲欢离合。 我最后终是成为了雪,撒在最高峰处,外人看似可以悬挂云月,其实不过是最完整的妆容被置于天地的墓中。渐行渐远古道西风,连恩怨都成了背井离乡,于是我在余生的天路上,种下三千八百种资粮,供奉逻些城。 总有一天会明白,尘世里本没有天生一对的说法,也没有正邪的图案与底版的对照。那些关于爱情的众说纷纭,不过都是菩提树下的漫天煨烟。多少世人在杜撰着你的迎娶,还有我的中途逃离,我却只相信,即使来生,我依然会记得对念珠之温的一见钟情。 你给我九年的时光,佛却相伴我一生到老。即使五百年再加五百年,我们的相遇,都会一样的纤弱不堪,而世世的时光里,只泄露着,佛的悉心疼爱。 手中还有一缕牵挂,只盼归田卸甲,还能捧回你沏的茶。 我做那挂满经幡的山崖,只为你的手中还有一缕牵挂,然后从活佛的面前走过,走成可以任我摘取的格桑花。你说佛陀的身前没有归田卸甲,你只是想再捧喝我茶马古道上为你沏好的酥油加茶。 我搂着高原的血阳,抱着日喀则的双虹,坚持要把你留下,可是,你的笑告诉我,即使你走进我的帐房,那也是哲蚌寺的经堂。你对着别人问:看我是不是变了奇怪的装,可是,衣衫装不下我的心,我的心正在前往辩经场。 于是,我带着黑黑方方的茶砖,来到绛红僧衣穿行的雪山脚下,为你用雪山的清泉沏一泡没有海枯石烂海誓山盟的清澈之茶。宁愿把福分都藏在茶里,宁愿把修行都熬给煮茶,撩起白色氆氇衣袍,日月都在指间殷殷的笑。 总把自己想成是你的姑娘,是那个身如金瓶,面若格桑花的姑娘,然后,你正在青年的路上远征。我问飞扬的风马,什么是迢遥,什么是咫尺,风马猎猎,卷起我所有的思量,经语句句掀开,似在告诉我,我们耗尽的其实是一样的时光。所以,何必想,多久是一天,多久是一年,情歌从来都是不计长短的。 那一次遇见你,像是在我的梦里,蒙蒙细雨,月落乌啼。 那一次遇见你时,你像是从梦中走来的,犀犀亮亮的牙齿,犀犀亮亮的微笑。梦里的蒙蒙细雨哪里及得上珠峰的金顶时刻,梦里的月落乌啼,哪里及得上纳木措细吻夕阳。我的笑向你坠落,坠落得想就这样了此残生。 可是,你说,你是刻满经文的玛尼石,安放着佛前的灵魂,做世间所有漫游者的心灯。你说我是藏红花,散着药香的勇敢和坚强,可以为湿漉漉的流泪熨颜疗伤。可是,我要怎么告诉你,我从来不想做柔弱目光里的唐卡,更不想在灼红心事里焚香。 原来,是我把你错认了。你的目光在天上,看朵朵白云全是白色的曼陀罗花开,开在日月交接处,开成独自一个人的今生来世。而我的目光给了地上的白塔,拈着檀香,追着桑烟,游成凡河里的黄鸯。 天上白云掠过尘间,掠过高原、山川和湖泊,就像你轻易掠过我。地上黄鸯却坚持把爱情朝圣。可是,我为你长磕的呼吸也只是在四千六百米上,你凌厉的鹰飞,让我只能直坠尘土之上,殉情于孤独的窠里。相遇,便断了魂。 幽幽曲笛声,应着窃窃琵琶语,声声萦绕在我梦中不愿散去。 当公主西嫁,许多的梦便跟从着连起长安和雪域。你想听幽幽曲笛声,听那个长安里能吹起落花的思慕的女子,把雪山般的心系上云霞。梦里你说,我是你的文成。我想弹窃窃琵琶语,弦音落在雪域那个男子怀中,便揣了一襟猎风中吹响的白色经幡。梦里我说,你是我的藏王。 可是,我在长安的荷塘,是一尾绕池环藕的锦鲤,池水深幽,却照不进半丝雪山的模样。我问鸳鸯,什么是执着,我问落叶,什么是自在,红尘的宝盖里,我却总是讨不到与你的真经。 你是雪山圣湖里金色的小鱼,带着无量心来渡化爱的虔诚。爱于是成为你我同看的月亮,长安一个,照成镜花,雪山一个,映成水月。情的深处,原来是没有桂花树与兔子的传说的只余皎洁。 曲笛与琵琶声声仍萦绕在梦中不愿散去,于是,梦便葬身在清苦之中。慈悲总是醒着的,告诉我们,月是有轮回的,我们都可以抱着一轮圆月,只是,你在初一,我在十五;只是,你在月中种下金黄的桦树,与画眉相约,我在月中,搭起雪花的帐房,等风来相约流浪。爱的轮回,原来是仰望。 如今灯下闲读,红袖添香,半生浮名只是虚妄。 我把丝绸的长裙换成氆氇的衣袍,把柔婉的纤身变成修直的身量,只为了陪你,因你早将灯下闲读换成了布上的描摹,石上的凿刻。 你是画师,可以画最瑰丽的唐卡,没有落款,你的名字却已经写出千百年不褪的朱砂记。你是刻匠,那些玛尼石还有玛尼墙上你凿刻的真言和图腾,是游荡人的神龛,带朝圣者转经。彩色的风马旗作伺你的红袖,桑烟为你添香,每每望你,我知道,我讨要的半世浮名,皆是虚妄。 我常常把前世惴度,以为你就是那个拾走我琥珀念珠的青年,而那带着我手温的念珠,今世变成你的瞳眸,依然将温润拈在我的指间,驻上我的心头。而我前世的转经,只为了积攒今世走到你身前的因缘。 你送我一百零八颗菩提子的佛珠,挂在我的腕间,你说每一次拈诵,便是一程的进修,你从此把路程给了我,而你站在路的那端。我不在意是苍穹九天,还是深邃圆满,若这五彩斑斓的凡世俗间,有你,我便还是祈讨浮名,无你,半世的我不过虚妄。 不知心上的你是否还在庐阳,一缕青丝一生珍藏。 当初相见,雪山亦是庐阳,当初相逢,我端端的就在你的心上。怎么一转身,你便是绛红僧衣已然抵达了红墙。 你的目光已经将我放在尘埃中,成为俯身的朝拜,你的手已经将我的脸庞冷藏,再不用温度去解冻。那么,我的泪呢,你如何用温笑将我的泪串成檀珠,让我也能捡拾你截断的昔日,一点一点拼接成没有伤的模样。 我终成就不了一副冰肌玉骨,冷凉的搁置起你的修行。我能不能攀越最高的雪山,再找回当年的青年,能不能再让你拥有蜀葵的面相,春阳的笑容。而我还是当年的青竹,被风托起的竹叶沙沙恰是我当年的笑声。 走到我的面前,若你是活佛,请不要施予我你的慈悲,你的手触摸我的头顶,也带不走我的岁月漫长。我在你的袈衣之下依然倔强,追讨着想问一句:那一缕我的青丝,你是否还珍藏。 太多的伤,难诉衷肠,叹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 云雾紧锁着雪峰,像你离开的消息,欲箍出我所有的伤。谁诉衷肠,曾经在那样的山岭月光里;难诉衷肠,而今,你已有了谁家的姑娘。 月光曾照我浮酥的面庞,那时我是卓玛梅朵,我是冰山雪莲,我还祈望着,再三世,我依然是那时的模样,因为,你说你要做十五的月亮。 佛前的觉母脸色些微的苍白,有焚香来温。这焚香总让我想起你那时离家的叮嘱,叮嘱我记得在香台之上煨桑。那香台还是在的吧,还在那个曾经叫家乡的地方,那煨桑的人,是不是已经换成了你和她的身影。我是觉母,已经除去了凡俗的祭祀,独在佛前焚香。 我们的香火竟然都未断,这样想来,也是好的,虽然我在佛前,你在家乡。心底学会慈悲了吧,所以在想,那香台,最怕无人再煨桑,而佛前,哪有心事凝结成霜。月亮又升起,清亮亮的一场叹息,叹一句,现在,或是当时,也不过只是寻常。 庐州月光,梨花雨凉,如今的你又在谁的身旁。 庐州月光,像一个姑娘,洒成一个少年心头的债。疏亮的星星,像姑娘颊畔的梨花雨凉,那泪激起少年的渴望,渴望守候她直到成为他不久之后的新娘。曾经,你是那个少年,我是那个姑娘。 青梅竹马原来可以开成核桃花,生在那处,又落在那方,黑暗里开放着,未到黎明时,已然凋落。有时,我想问一问,为什么我不叫卓玛,你不叫扎西,因为这样的名字世世遍布,于是,可以永远年轻,永远生生不息,可以让我当作,我们还在继续。 当我匍匐在佛的脚下,我懂得,我只是从前世走来,路过你的今生,托蓝天的福见你一面,托雪山的福,给我十年,却未能托宿命的福,抚摸到你迎娶的马鞍。我不再问,如今的你又在谁的身旁,你的酥油之上,又印着谁的手印,我想,我宁愿在你的背影后做傲雪的檀香。 我对前世注定的解劝微笑,我再不在金玉良缘的指上强加无缘的戒,我想做经堂的一汪净水,月光之下,梵音光辉灿烂,心念光辉清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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