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药之鼠

夜里，刮起的一股风
沿着墙角游走
碰响盛满鞋子的纸箱
愤极之人，脸憋得青紫，只是跺脚，发不出声音
一团灰色的风暴，静卧
光下，肚腹一起一伏
暗红色的细流从风暴的中心一路痉挛地爬出
端一杯清水给它灌下的念头只是一闪
尾尖被提起，扔过石墙
石墙外黝黑的麦地
轻抚着它，给它灌进越来越细的麦香
直到深深地睡去

     被弃之镰

不再锋利的牙齿，长满锈的雀斑
一个豁口，看到一枚长期嗑瓜子的门牙
禾捂着脚脖而倒的身影，绿色的血液
擦着豁口，山的垭口风猛

干瘪的嘴巴隐形
唯一的被锈簇拥的豁牙卡在墙的缝隙
牙齿拎着身体吊死在空气中

曾被割伤的脚面
弯月的疤
让镰一次次复活
疤是镰的生命

     被伤之锹

从战争中退出，没能全身
你最亲的朋友已经远离
选择抛弃，因为伤不能愈合

用土盖住土，用土杀死土
剩下的坑，丢进一个棺木
死去的土回身杀死棺木中骨灰撒出的人形

咬碎石块瓦片，咀嚼蹿出的火星
硬币、金、陶罐，软膏，可以治愈伤痛
始终没有，不会再有

断了骨头。想撬起一块土地甚至一个地球
一个人跌进土里
手中抓着断骨，两眼发直

      无风之箱

死亡之木拼成一个长方体的空腔
塞进死亡之木，长方体的活塞
活塞上镶满死亡之羽
死亡的手柄推拉
空气被吸进吐出
风从与火缝合的嘴中喷射
死亡之木、死亡之羽以箱
吐出火苗，在小小的灶膛里重生

风箱，成为无风之箱
是因为死亡之羽脱落
死亡之木枯朽
空腔四分五裂

     烧火之棍

比火长
拨开死亡的躯体
氧更好地走进
火更明更旺
不要堆积
浓烟是死亡最毒的气息

每次不经意被点着的不是眉毛、头发
眉毛、头发早因一场大病彻底枯萎
是心、眼球及剩下的骨头
拒绝燃烧，拒绝。一头插进灶前的灰烬
被焖灭，拔出的头颅，气息短促

一次次缩短
和火一样长了
被扔进熊熊的灶膛
拨动尸体，让其燃烧充分的
是另一根

      白煮鸡蛋

洗净残留的母体的温暖
丢进金属的棺材
隔着冷水、金属
听到一声啼哭
开始变暖的水温
感觉母体的温度
水是温暖的羽毛和胸脯

水响，壳，没能破裂
突突冒出的水雾中
小小的眼睛、细嫩的脚爪、柔柔的绒毛
在飞
还有小小的一滴泪频频回头，消失

       木锨之殇

只有一半的岁月，一半的季节
在春和冬中蹲坐成浓密的黑暗

夏秋两季，麦场上
木锨一昂一昂的头颅
和树打着招呼
风在远处的树梢上一起一伏

一辆装满木料的车
快速消失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