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洋槐树,知道槐树开的花就叫槐花。这,得归功于村小教室边的那株洋槐树。
记忆中我就读的那所村级小学校,是一排用石板和木头修成的房子。墙壁的下边是一块块石板镶嵌在石柱子和大木头的凿缝中,墙壁的上面是用一根根竖起的小木方格成的窗户,再上面就是盖着青瓦的屋顶。教室只有两间,中间还隔着一间小小的办公室,那是老师办公和生活的场所。
学校在一个小山顶上,勤劳的人们将山顶平出一块空地来,就变成了我们的操场。美中不足的是,学校周围全是红褐色的岩石,老师告诉我们,那叫页岩,在这样的环境中,一般的植物是难以生长的,所以,学校的周围几乎是光秃秃的一片。于是,那棵洋槐树就显得弥足珍贵了。就这样的一所学校,在我们的心目中可是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的,那里有两位戴着眼睛,不苟言笑的老师,那可是我们崇拜的偶像,还有那所学校在八十年代的农村,也算得上是比较好的建筑了。
说起洋槐树,老师还给我们讲了这棵树的来历。学校以前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快毕业的时候,他们心中充满了不舍,对老师,对同学,对为他们遮风挡雨六年的教室,于是他们想在毕业之后留下点什么以作纪念,最后他们决定给贫瘠的校园栽下一棵树。他们在教室的门外挖了一个坑,用脸盆从山下搬来了一些松软的土,栽下了一棵一人多高的洋槐,在大哥哥和大姐姐们的呵护下,洋槐树才得以长成我们见到的样子。
大哥哥,大姐姐们毕业后,老师对树也是关爱有加的,他们在树的周围围上了一圈用竹块编成的篱笆,在篱笆里堆了几块奇形怪状的石头。我想,老师可能是怕我们这群懵懂的孩子去伤了那棵树吧。
对于那棵树,我们是怀有敬畏之感的。记得一个雨后的下午,我们吃过午饭后早早的来到了学校,教室屋顶还是炊烟袅袅的,离家太远的老师还在做饭呢,看到老师满脸的烟尘,同学们猜想怕是老师带的柴火不大好烧吧,一个个儿较高的同学迅速地跑到洋槐树边,从篱笆上取来了几根竹块,还从树上折下了一根枯枝。当他拿着柴火出现在老师身旁的时候,老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但当看到那根枯枝的时候,我们都明显感到了老师脸上的变化。从那以后,那根枯枝被放到了讲台上,成了老师的教棍。年少的我们不懂得老师的心理,但我们对那棵树充满了敬畏,从未去伤害过它。
春天是我们最盼望的时节,“吹面不寒杨柳风”,“人面桃花相映红”,春天的风轻抚脸颊,如丝般柔,如脂般滑。“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春雨斜扭着纤腰,密密撒撒飘逸而来。春雷把积蓄了一个冬天的能量爆发出来,唤醒了世间万物。在这万物复苏,百花盛开的季节,洋槐伸了伸懒散的身子,揉了揉朦胧的睡眼,长出了嫩绿的叶儿,那叶儿绿得刺眼,绿得发亮。槐叶是象羽毛的复叶,长长的叶柄两侧依次长着片片椭圆形的小叶,煞是好看!我们把叶片摘下来,或放在嘴里,向内吸气,可以模仿鸟儿的叫声;或者左手握拳,让拇指和食指倦成一个拳眼,把叶儿放在上面,右拳旋即拍下,能把叶片击穿,同时发出“嘭”的声音;还有的摘下一大把叶儿,攥在手中,揉捏出绿的汁液来……
“五月槐花雪”,进入了初夏,不经意间,槐花就开了。“槐花开了!槐花开了!”同学们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奔走相告,你看,那一朵朵,一串串,一簇簇如雪的花儿,掩映在绿叶丛中,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
这个时节的槐树下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下课后,同学们一窝蜂的聚集在树下,尽情的享受着树荫下丝丝微凉的风,如痴如醉地吮吸着沁人的香味,品味着槐花带给孩童的乐趣。有的同学踮起脚跟,从树上摘下一串花来,拿在手里把玩,那花就像一只只展翅欲飞的白蝴蝶,花的基部是褐色的,象极了蝴蝶的腹部;有胆大的男生不顾树枝上的槐刺,沿着黑褐色布满裂纹的树干爬上去,摘下大把大把的花来,然后做成一个花环,戴在头上,很是令人羡慕;有的女生从男生处要来一串花,挂在自己的耳朵上,顷刻就变成了美丽的耳环;我们还都知道,把槐花放在嘴里吮吸便会有一股甜甜的蜜味。每每老师看到我们尽情玩耍时,脸上总是露出欣慰的笑容,所以槐花开放的季节我们是不会去在意老师的表情的。
最充满刺激的是,利用槐花去捉蜜蜂了。我们把成束的槐花放在胶袋子中,敞开袋口,放在地上,屏住呼吸,静等那采花的蜂儿,只要蜜蜂一停留在花上,就迅速的掩上袋口,那蜜蜂就成了我们的战利品了。我们把收获到的蜂连同袋子悄悄的放到课桌下,上课时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拿出来欣赏!能够捉住蜜蜂,那可是件幸运的事。
老师也是很钟爱槐花的,我们发现老师有几次把我们摘下来没有玩过的槐花拿进办公室,后来听同学说,老师用它来做饭了。从那以后,每年槐花盛开的时节,我们每天都要先给老师摘下一束束鲜嫩欲滴的槐花。
我参加工作快二十年了,在睡梦中常常回到那所我就读六年的小学里,回到那棵伴我们度过美好童年的槐树下,回到那间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教室里,在梦中,我看到了我那可亲可敬的老师,还有那些天真无邪的小伙伴。
今年回到老家过年,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我来到了令我魂牵梦萦的学校。学校已经废弃多年,宽敞的教室破旧不堪了,那棵和我们一同成长的槐树给了我些许的安慰,她已经高过房顶很多了。在树下伫立,我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天真烂漫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