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和土匪的两次遭遇战

　　战场上的枪声就是命令，战士们一听到枪声，立刻群情激奋，就好像听到了战斗的号角一样！发现土匪并与之交火的是尖刀连八连某排，而我父亲所在的二班尖刀班也属于尖刀连八连，当时离交火的地点比较近。由一个个尖刀班组成的尖刀连是战斗力最强的作战团体，是冲在最前面的先锋部队，尖刀班的成员都是从部队中英勇善战、思想觉悟高的战士之中选拔出来的，而我父亲一直为自己当年是一名尖刀班的战士而深感自豪！

　　这次剿匪和以往的作战一样，一般也是先派尖刀连在前面一边侦查，一边搜索，当时听到枪声后，我父亲和战友们立即沿着枪声密集的地方全速前进，约摸又过了二三个钟头，终于看到了前面不远处有一些晃动的身影，他们正是被我军打散了的土匪们！这些天来为了消灭罪行累累的残匪，战士们一直背着沉重的装备翻山越岭，吃些苦，受些累大家都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可却始终没有见到一个土匪的影子，心里难免有些失落，这一次终于看见了土匪的庐山真面目了，大家憋足了一股劲，下决心一定要追上土匪，一举歼灭！

　　尽管如此，但在深山老林里真正要追上土匪也并非易事，七月下旬正值盛夏时节，大山里的树木杂草都长得格外茂盛，土匪正是利用这些层层叠叠的丛林及深草作为掩护企图逃之夭夭。有时战士们发现土匪明明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山坡上，可等战士们追到山坡上一看，前面哪里还有土匪的踪影！战士们还得带着沉重的武器装备奔跑，既不习惯山地的战斗，又不熟悉当地的地形，再加上之前一直在山林里搜索土匪，爬上爬下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体力消耗了不少。相比之下，土匪连日来虽然在我军的不断追击下已经没有多大的战斗力，但他们之中大部分是本地人，而且有相当一部分还是惯匪，他们对当地山区的地形比较熟悉，爬山的本领也很大。只见土匪们利用茂密的丛林作掩护，上蹿下跳，奔跑的速度飞快，一边逃跑一边还躲在暗处伺机偷袭我军，先后有好几名战士被土匪击伤了！好在当时土匪急于逃跑，无心恋战，瞄得不是很准，这几位战士只是受了点轻伤。

　　面对垂死挣扎的顽匪，战士们冒着生命危险一直在后面穷追不舍，一共击中了十多个落在后面的土匪，其中三名被击毙，其余的全部被我军俘获。追着追着战士们发现前面的土匪越来越少了，原来狡猾的土匪以前吃过我们解放军的亏，一看聚在一起更容易被剿灭，他们这一次又使出了惯用的伎俩，来了个化整为零，一边逃跑一边纷纷作鸟兽状四散开来！转眼到了傍晚时分，太阳已经下山了，天色变得越来越昏暗，我方对当地的地形又不熟，如果再追下去恐怕对我军多有不利，于是连长命令暂时停止追击！　

　　八连奉命停止追击后，让战士们呆在原地显然不行，这是一片山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八连战士们从一大早起追击了整整一天土匪，需要休整，而土匪逃跑的方向就在前面，部队又不能往后退，于是八连一边侦查，一边继续前进。

　　大约又向前行了两个来钟头，终于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小山村，连长决定当晚先在村子里住下，准备休整一晚后等第二天天亮再继续追搜寻土匪。快接近村庄时战士们却感到情况似乎有点不太对劲，这是一个大约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庄，又坐落在僻静的山里，当时八连抵达那儿时大约是晚上八九点钟的光景了，按理说那时候村子应该非常寂静，可是大老远的几个院子竟然传来了喧闹声，还有不止一处的煤油灯光在晃动着，实在十分反常，连长立即派几个得力的侦察兵前去一探究竟。

　　在夜色的掩护下，几个侦察兵悄悄靠近了其中一个喧嚣声最大的院子，这个院子最大，里面的人也最多，但见院里，屋里到处人影晃动，至少有四五十号人，叫骂声不绝，“今天不是老子跑得快，在山里早就吃了枪子了！”“娘老子的，共军真是玩了命了，一个劲地咬在后面，让老子连喘一口气功夫都没有！”原来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天和八连遭遇的那伙土匪！侦察兵又靠近了其它几个亮着灯光、有嘈杂声的院子，情况也差不多，都是白天被我军打散的土匪，人数加在一起至少有一两百人之多。这伙土匪见天色已晚，估计解放军不会摸黑前进，他们被我部追击了大半天，一直在山里窜上蹿下累得够呛，亟需调整，于是逃到这个村庄后就开始埋锅造饭。准备吃饱喝足休整一个晚上后再作进一步逃窜，可土匪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正当他们苟延残喘之时，我人民解放军会神兵天降！　

　　看这些土匪的衣着有的和当地老百姓的差不多，战士们不能断定村里还有没有来不及逃跑的老百姓，由于当时我军对村庄的情况不熟悉，也不了解地形，加之又是夜晚，八连因此并没有贸然行事。本想绕到院子后对院子实施全面包围，没有想到两个院子中间通往后院小门的小路早已被封死，几个院子无一例外，为了避免万一误伤老百姓，八连并没有朝这几个院子里直接射击，而是在院子外鸣枪之后大喊“缴枪不杀”，在我军不断追击下的土匪们本来已是惊弓之鸟，他们听到枪声喊声一下子惊慌失措起来，一边还击一边慌慌张张地打开后院的小门朝山上拼命逃窜，就恨爹娘没有多生两条腿！战士们顺着土匪逃跑的方向一路追击，把土匪打散之后，连长一面派一部分战士继续追击土匪，一面命令其余的战士进入村庄后进行全面搜索。经过一番严密的搜索之后，战士们发现村子里空无一人，既没有土匪，也没有老百姓，估计村民们事先已经逃跑了。可这次土匪来得很突然，事先一点征兆也没有，又是黄昏天色昏暗之时，全村的村民们又是如何顺利逃脱的呢？

　　后来才知道，这个村庄由于坐落在深山里，后面便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山，位置十分偏僻，因此经常受到土匪的骚扰，土匪们往往选择在进山前到这个村庄进行打劫，吃饱喝足后休整一番再进山藏匿或转移。在解放前，村民们对于前来抢劫的土匪只有逆来顺受的份，因为稍有反抗土匪就非打即骂，甚至还会遭来杀身之祸，而不断遭到追剿的土匪更是穷凶极恶，他们害怕行踪被暴露往往会残害无辜，草菅人命。湖北独立二师在解放恩施之后，各部组成了一个个工作队，纷纷在恩施各地建立人民当家做主的新政权，发动群众进行土改。二师的一支工作组也进驻到了这个深山里的小山村，了解到村子经常遭到土匪抢劫，群众的生命遭到土匪威胁的情况后，工作组立即发动群众成立了民兵小分队，日夜站岗放哨，各家各户也提高了警惕性，如果发现土匪来得少，就来一个请君入瓮，关起门来打狗；如果土匪数量众多就通知各户迅速撤离到后山上，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每一家通往后门的小路之所以被封死，也是为了撤离时赢得更多的时间，没有想到这一次给土匪逃跑带来了便利，不过土匪侥幸得以逃脱只是暂时的，这一次剿匪行动深入人心，得到了当地老百姓的大力支持，有关土匪行踪的可靠情报基本上是当地老百姓主动提供的，土匪们哪里知道，他们早已陷入了我人民解放军与人民群众汪洋大海的包围之中，早已是无路可逃，无处藏身！

　　由于晚上看不清山路，那部分负责继续追击土匪的战士们不久后也奉命停止追击，返回村子休整。松了一口气的战士们这时才发现灶台的大锅里正煮着东西，还不断地往外冒着热气呢，原来正是土匪们准备的，这伙亡命之徒来不及吃就仓皇逃窜了！那天战士们一大早吃过东西之后就一路追击土匪，与土匪先后遭遇了两次激战，直到晚上十多点钟还没有顾得上休息片刻，精神一直高度集中，此时看到丝丝冒着热气的大锅时大家才感到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了。于是炊事班对土匪留下的饭菜稍稍加工之后大家就开始吃饭了，这倒节省了不少时间。所谓的饭菜不过是剩饭剩菜再加上村民家里的南瓜，还有村民们在山上采摘的一些野菜，用大锅混在一起煮一煮，虽然食材十分简单，但饥肠辘辘的战士们吃得格外香甜。

　　“估计土匪们逃得匆忙，还来不及下毒，哈哈！”说到这儿老父亲像小孩子般开心地笑了，我也忍不住笑起来，可笑过之后，我却不禁捏把汗，如果万一土匪在食物里下了毒，战士们岂不是很危险吗？“当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饿了一整天谁还会想那么多啊！”父亲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又加上了一句。

　　吃完饭后父亲所在的八连尖刀连就在村子住下了，而和八连一起追击土匪的三营另一个连也深入到了山村，就驻扎在临近的一个村庄。两个村子都很小，房间里根本住不下一个连，于是战士们就分散在屋里屋外，大部分战士只能背靠背坐着，还有的干脆躺在地下。由于不久前和土匪们交过火，部队进入临战状态，战士们睡觉时还把背包背在身上，就这样战士们在村子里将就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