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倒来遭你数落，你这毛病不改，亲戚都让你得罪光了，我看以后谁还来给你帮忙，你想想，自从办起这个鸡场，亲戚们给你帮了多少忙，出力的、借钱的、帮你找东西的，像李亲家，给你帮了两个月忙，连来回几趟的车费和一些小零件都是他自己出的钱，你给钱了吗，给工资了吗，不知道感谢人家，还一棍子打死一片，就是儿子媳妇，也是让你骂得的吗，你再这样，连我都不来了。”

这老张有个特点，别看他在别人那里气势汹汹，在老伴面前倒还驯服，听老伴如此一说，辩解道“我不是着急吗。”

“着急还不是你自找的，算了，以后注意就是了，只是钱的事怎么解决，亲戚们面前不好再张嘴了，前天儿媳把她们仅有的两万存款也拿来了，这鸡饲料每只平均一天三毛钱，一万只一天就是三千，到下蛋开始周转还得一百天，一百天，这三十万从哪里来，还不说水费、电费几个人的工资伙食什么的。”

【四】

鸡舍改造和购买设备的前期费用超出了老张的估算，待到雏鸡进场老张的资金开始捉襟见肘，老伴待在城里成了他的“后勤部长”，牛场旧有的电器设施大都已经老化，常常出问题，为了省钱，鸡舍设备老张当初买了最便宜的，价格虽然便宜，但却老出毛病，合同包修期只有一月，之后是有偿修理，为了省钱和方便，老张只好就近请师傅，这样老伴就成了鸡场的驻城代表，帮他买配件、请师傅、筹措资金，就连儿子儿媳也不闲着，帮他开车往鸡场送东西，送药品，买饲料，送师傅。

“看来我得进城，”老张皱起眉头“这些王八蛋，真是人走茶凉，政府补贴是有政策的，报告给他们打了，电话也打了好多次，就是拖拖拉拉办不下来，那是八万块呀，还指望用它喂鸡呢。”

老张之前是农牧局长，有关政策门儿清，报告二十多天前就递上去了，相关部门也来核查过了，半个多月过去了，老张打过几个电话催问，几个部门都是熟人，电话里都很客气地给他解释了补贴还不能到位的原因，其实老张也了解程序，知道不是他们有意拖延。但一万来只鸡天天要吃饲料，老张不能不着急

“就那也不够呵。” 老伴愁眉苦脸，边往床上铺被子边道。

“贷款吧，用房子做抵押向银行贷款吧，我亲自去办，农行张行长应该肯帮忙。”老张无可奈何。

“你走了这鸡场又怎么办呢，不能没人啊，我得带孙子，也离不开啊。”老伴皱紧眉头，一脸苦相。

“能不能让蓝亲家来。”

 蓝亲家住在城北三十公里外的蓝家庄，老俩口商量一定，次日老伴拿些礼物，让儿子开车，亲自到妹妹家里，车子穿行在青纱帐之间，很快到了妹妹家院门前，妹妹两口子正巧都在家里。说明来意后，妹妹和妹夫相互看了一眼，显得有些为难。

“姐姐，你外甥两口子如今在离家十里的乡中学做饭，儿子是厨师，媳妇帮忙打个下手，虽说工资不高，但也不算太辛苦。孙子放在家里归我们老两口照料，孙子刚刚两岁，姐姐你也是知道的，两岁的孩子正是难带的时候，他走了，我一个人带不了呵。”

妹妹说的是实情，这话一出，把老张老伴哑在那里，楞了半天方说道：“怎么办呢，城里那些事非得老张不可，鸡场不能没人，我又是离不开的。” 说到这里由不得的长叹一声：“唉，这个鸡场办的。”

见姐姐一脸苦相，妹妹心里有些不忍：“要么我给儿子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让他媳妇找人替上几天，让她回来换下他爹，让你妹夫去鸡场蹲上几天。”

电话那边，儿子说需要找学校领导商量，结果如何，下午再回电话。

妹妹家里还是过年来过一次，说话间已近中午，妹夫赶忙杀鸡，妹妹从一个面口袋里挖出几碗白面：“今天我们吃鸡肉垫卷子。”妹妹一手插进面盆里，一手拿着半碗盐水，边和面边道：“面是冬麦磨的，鸡还是去年捉的鸡娃子，养了一年的大公鸡，如今城里人哪能吃得着呢。”

午饭后姐妹两个唠嗑，直唠到正午的太阳西斜，两人才躺到炕上午睡，一觉睡醒，外甥那边电话也打了过来，学校领导同意请假，临时找个村民帮忙，让媳妇十天后还来上班。

 事情还算顺利，老张亲自出马，十天后，贷款和政府补贴都到了位，产蛋之前的费用有了着落，老张一颗心终于放在了肚子里，但老蓝儿媳妇的假也到了时日，怎么办呢，老张却舍不得让老蓝走了。

老蓝到底长在农村，自小在田里地里吃惯了苦，老张不在的这十天里，他住在鸡场觉得满眼都是活，丢下耙儿捞扫帚，天天忙个不停，把库房、鸡舍、院场彻底收拾了一遍，比起老张走前，把鸡场换了副模样，老张回来一看高兴得了不得，说啥也不想让他走了。

“这样吧，我再给你加点工资，干脆让你儿媳辞工算了，你在这里，可不比你儿媳在学校强。”老俩口一个给老蓝做工作，一个给妹妹打电话，老蓝算是留了下来。

一月后雏鸡长到拳头大小 ，该往蛋鸡鸡舍搬家了，搬家时还得注射疫苗一次，人少是干不了的，少不得还要亲戚们帮忙，这天又选个星期天，同上次断喙时一样，老张还让老伴买半只羊，两只鸡，不过这次没买馒头，换了几斤机器面，老张打算下午招待大家吃鸡丝臊面。

这次比上次的人多，中午吃过羊肉卷子后，大家没有休息继续干活，太阳还没落山已回到屋里。

“亲戚们辛苦了，晚饭鸡丝臊面外加白斩鸡。”老蓝今天专职做饭，见大家进来，一边往桌子上端面碗，一边兴致勃勃招呼大家。

一桌坐不下，男女分成两桌，待大家坐好，老蓝又拿上一小碗油泼辣子和半碗陈醋在桌上：“放在这里，亲戚们自己调，不够我再给大家倒。”

老蓝拿起大勺兴致勃勃地挨个给大家浇鸡丝臊子汤“吃、吃，多吃几碗，亲戚们看我手艺怎样。”大家正在端碗调醋时，只见 “腾”的一声，一个二十斤重的塑料醋桶高高的矗在那个半米高的地桌上，“那么麻烦干吗，桶放在这里自己倒。”说话的是老张，一尺多高、二十来公分宽的醋桶放在那个八十公分见方的矮桌上，挡在大家脸前，怎么看怎么别扭，大家一楞，俱不说话，老蓝脸一红，把一腔兴致全憋回到了肚子里。

【五】

鸡一天天长大后，饲料费用越来越大，为降低成本，老张决定自己配饲料，打听到配方后豆饼、鱼粉、维生素等等老张让儿媳从网上订购，饲料的主要原料是玉米粉，老张买了一台饲料粉碎机、一台“兰拖”农用车，让老蓝开着“兰拖”从附近农民家收购玉米回来后自己加工，老蓝收购、加工、配料整天忙得头尾不顾，其它事情自然顾不上了。

规模化养鸡，最怕管理不好引发鸡瘟和大面积感冒，几十公里外老孙的鸡场，前几天就是因为一个工人把通风设备没有及时打开，使鸡舍温度过高，工人发现温度过高后怕老孙知道批评，把门窗、通风机、喷淋设备同时打开降温，结果温度是很快降下来了，鸡却大面积感冒，待到发现赶快采取措施救治，已经死了几千只，听说了这个教训，老张更加小心。喂食喂水、清粪，调控温度、湿度，虽说有三个工人，但老张总是不放心，三班中老张哪个班都要跟，这也罢了，最糟糕的是设备三天两头地出问题，不是水管堵了，就是料车把饲料加到食槽外边了，或者就是刮粪机跳槽了，老蓝加工饲料顾不上，这些事只能老张自己干，老张一辈子当官，哪里干过这个，请人吧，增加成本，何况一直以来每天只有支出，几个月了还没一分钱进项，费用都是靠贷款在支持，尽管老张对机械一窍不通，到了这个时候，也只好硬起头皮干。

这天老伴来鸡场送面送菜，生活区不见老张，猜他准在鸡舍，就到鸡舍来看。

正是七、八月里天气，天空湛蓝湛蓝地只不见一丝风，地里的玉米把叶子卷缩在一起，像被火烤过似的，太阳像火炉似的烘烤着鸡舍的屋顶，鸡舍里两台风机不停的旋转，依然来不及抽出空气中的燥热，鸡们一个个昂起头猛叼饲水器，试图大量饮水缓解焖热带来的干渴，偏偏鸡舍里水管堵了，饲水管后半部分压力不够，鸡笼里，鸡们一个个扬起脑袋，“邦、邦”的猛叼那个红色的水嘴，却不见有水下来，一个个张着嘴“呱、呱”地叫着直喘粗气。老张穿个背心、裤头，脖子里搭条手巾站在鸡笼顶上，把水管挨个拆下来，一节一节排查、疏通，待到弄通重新安装好，老张已是大汗淋漓，汗水渗出背心直往下滴，浑身湿漉漉地像刚从水中捞出的一样，从梯子上下来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像瘫了似的，老伴进来刚好看到，叫一声老张后，两只眼睛中眼泪打转，再说不出话来，坐在地上的老张无力站起，用脸上勉强挤出的一丝像哭一般的笑迎接老伴，张着一双失神的眼睛悠悠地说：“唉、累、太累了，我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伴已是泪眼模糊，伸手从老张肩头上摘下毛巾，替老张擦着脸上的汗哽着嗓子道：“你这是何必呀，要不算了吧，转出去我们回家吧。”

“那怎么行，现在回家还不让人笑话死。”有了点精神的老张口气坚定。

老伴回到城里把这一幕说给大家听。

“这个鸡场办得一家人不消停，这算干什么呀，又不是缺吃少穿。”媳妇抱怨道。

“爸爸，我看算了吧，这才几个月你都瘦了十多斤，整天忙得饭都顾不上吃，我们两个都在行政部门工作，你们两个退休费也不低，我们家又不是过不去，你何必累成这样，转给别人我们回家吧。”儿子苦苦相劝。

“开弓没有回头箭，以后给我闭嘴。”老张断然拒绝。

老李听说后对女亲家道，要不把那个风机搞成自动控制，人就不用那么辛苦、操心了。

“那当然好，能行吗，要花很多钱吗？”

“那要看搞到什么程度了，如果对精确度要求不是太高的话应该花不了多少钱，要不我去试试。”老李尽管对老张生气，但听他累成那样，不免又同情起来。

老李到鸡场蹲在鸡舍观察记录了两天，找出了温度、空气中氨含量和需要通风的时间关系，到城里花几十快钱买了两个继电器和一个冰箱机外时间控制器，搞了一个简单的自动控制装置，让风机定时自动启动和停止，温度控制在要求范围的同时，把鸡舍空气中的氨含量也控制在标准范围以内。

“亲家，你那个东西真好，我观察了几天，那东西把温度、氨含量比人工控制的还好，什么时候你能不能把湿度也给我控制一下。”电话中老张的口气中满是喜悦。

“这一段太忙，等‘十一’过后我试试。”上次老李回来后查查资料，脑子里已经有个调控湿度的方案，一则是忙，再则不满老张那个臭脾气，虽然脑子里已经有数，只没有再提起。

【六】

小鸡长到一百二十天，应该是普遍产蛋的时候了，可是产蛋率还不到百分之三十，“怎么回事呢？”老张急得坐立不安。

“距离公路太近，按规范，鸡舍距离公路不得小于一千米，你这也就三百米吧，鸡产蛋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公路上来来往往那么多汽车，鸡受到惊吓，怎么能产蛋呢。”老张请来老孙查找原因，老孙围着鸡场看了一圈后指出了问题。

“怎么办呢，总不能搬鸡场吧。”老张愁眉紧锁，唉声叹气。

“搬鸡场是不可能的，要不你把门窗全部堵严试试。”老孙建议道。

老张做了许多厚厚的棉布帘子，把所有的门窗都用棉布帘子堵起来，然后为了保持适宜的温度和空气新鲜度，又调整了风机开机频度，试了几天，情况是有了点改善，但整天捂住门窗，温度难以控制，鸡热得直喘气，“怎么办呢。”老张急得坐卧不宁。

鸡不下蛋牵动着一家人的心，贷款借账地投入了这么多，好不容易到产蛋的时候了，鸡却不下蛋，全家上下没一个不着急的，儿子翻书，媳妇上网，老伴找人打听，全家上阵寻找解决的办法。

“咦，这个办法或许行。”老伴以前只看连续剧，尤其爱看韩剧，自从办了鸡场后，也常到中央台七频道的“致富经”看看，那里常讲别人种养经营的经验，老伴觉得对自己家的鸡场或许能有启发帮助，这天切换到七频道后，播出的是河北一个养兔专业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