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搂住一捆寒风、雪,我咬紧牙关,脸色青紫
我努力煨热风雪,我又搂住更大的:
冰冻的土地、河流,灌满铅的天空
我松开双手,撕破衣襟,阳光划开一条皮肤的细痕,春天扑棱棱飞出
我重新搂住嫩草时,我已是趴在地上松暖的浮土,去年花叶的精魂
一场春风春雨,幼芽把我扶起,替我长出
此时请别央求我松开手臂,我会抖落故乡的鸟群,提前释放房前屋后的花雨
现在,我搂住夏日的一捆光芒,坐在土地、庄的肩上
路过的,陌生人,别绕开我,请你过来,我松开第一根指头
给你,我的乡情、爱情、亲情
路过的,饥饿的,千万别动,我会过来,我松开第二根指头
给你,我的麦粒、面粉、蔬菜
路过的,病体的,静静躺下,枕着我的双腿,我松开第三根指头
给你,我的处方、草药、药丸、水
路过的,伤心的,擦掉泪水,央求你的微笑,我松开第四根指头
给你,我的手巾、劝慰、善行
路过的,踟蹰的,别踅进黑夜,坐在我的身边,我松开第五根指头
给你,我的灯盏、阳光、诗歌
……
感谢你们,为我松绑,不然我搂住的光芒
会饿死在我的怀中,我会把自己搂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细小……
时间躲进枯萎的花里
在枯萎的花里,时间必须把水袖舞动开来,满满的像另一些花开
这样,那些还能散发香气的粉骨舞着,胀绷绷的,像少女健康发育的身体
像雪融尽后一夜间转亮的枝头挣扎凸起的颗粒,敲打空气、阳光,制造颤音
所有的河道里的帆终将消失,所有的船划过眼睛的渡口
狂奔不住朝着土地的下游。一万粉脸,十万粉泪,燃烧,舞蹈
雨是来自远方送葬的队伍,但永远不知去往何处
总有哭声溅满泥浆,粘满草叶
驻足,就溶进一种气氛,被熏染被濡湿
甘愿被最凄厉的一声哭悲惨的收拾,再装进打草的机器
有那么多熟悉的或陌生的,匆忙走过我,我怎能不庆幸,怎能不哭
就这样,要有个过程,时间在枯萎的花里支撑起来的舞蹈
让我看见沉进泥土的过程,送殡的过程,棺椁入坑
时间的魂魄,以地气散发幽走,游丝的魂幡招摇
亿万鸣虫齐颂祷文
风在丈量,直线或曲线。风知道,一生一世有多长
雏鸟
我很熟悉,却叫不上它的名字
它已离开巢,仅仅是出飞了
高大杨树林的叶丛里,雏鸟还有着黄色的嘴角
它快速扇动翅膀却并未张开
连续的叫声绝对是一种撒娇和欢笑
旁边一定站着叼着虫子的一张大嘴,面带微笑
远远的,我不敢走近,我很宁静地站着
那么大的绿色的摇篮,在这个夏天悠悠晃动。别去打扰
遥远的村庄也会被绿树紧紧包裹
是摇篮更是巨大的绿色泪滴
路途上总会泡软我的双膝,跪下就不想站起
远远地我不能拥抱,简单地做一个姿势吧
很快被母亲揣入怀里,一大团绿色,山、水。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