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所有的窗,打开所有的灯
让黑夜真正黑下来,让它的庞大欺负光的弱小
但我想听到撕扯,听到谁在逃跑又不断地折回
让一些苍虫飞进来,这些凌乱的机群甩掉黑夜的包围
撞进一片长方形的光里,在雪白的墙壁、天花板
不停地尝试着陆,坠落,再起飞
撞向日光灯管——巨大的舰艇,光的骨头,很响
我担心,它们把灯管撞碎了
光就会泼下来,我会被黑色的胶体瞬间覆盖
(所有的人都已睡去,现在是下半夜)
苍虫这些黑色的点,飞行着,缭绕着
轨迹慢慢的就会把光包裹起来
如果有幸,远处的你看到的我肯定是黑色的——夜核
苍虫终要落定像一些尘埃
天亮的时候,这些狡猾的机群,又会悄悄地起飞
躲进阳光照耀下的土壤里,繁殖,等待更大的一次飞行
我担心,光迟早会在某个时刻泼下来,黑色粘稠的胶体
被我黑布毯一样裹着,我这光明中的人……
当我和父亲相对而站
中间薄薄的一层空气
透明的玻璃
感觉下雨了
父亲是我的一滴泪
朝下走着,离泥土越来越近
我是父亲的心
他还在攥着,准备带进泥土里
当我和父亲相对而站
父亲额上的皱纹和我的皱纹就会相拥亲热
父亲额头的河道由岁月开掘
也有我的功劳,谁叫我总让他惦着
我额头的河道也有父亲的功劳
谁叫他总让我想着
河道的风吹着吹着
就远了,吹着吹着就没有了遮拦
当皱纹平整地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