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的第二天就是暴雨,这场雨一下就是一天一夜。他用手机上了一会儿网,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发了一会儿呆后,就在急骤的雨声中沉沉地睡去了。醒来的时候看了一下时间,下午四点。他听见老爹老妈在争着一些什么,就走了出来,问道:“妈,什么事呀?”
“你爹非要这个时候去看自家的秧田。这么大的雨,路又滑,如果摔伤了怎么办呀?”
“不看怎么行?这几亩田都投了好几千块进去了。如果田埂垮了,这些钱不就真的打水漂了?”老爹一边说着,一边从老妈手里抢过蓑衣,穿在了身上。
他赶紧上前,抢过了老爹身上的蓑衣,说:“爹,让我去吧。”
拄着一根竹棍,他在大雨中一步一滑地走着。硕大的雨滴砸了下来,头上的斗笠上都一颤一颤的。蓑衣长长的棕毛刺得身上痒痒的,怪不舒服。他自嘲地笑道:有七年,还是八年没有穿蓑衣戴斗笠了?现在,竟然还不习惯了。
花了半个多小时,才绕着自家的秧田走了一圈。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田埂边有裂缝。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准备回家。走了二十多米远后,又回望了一下。在他家的秧田上面,就是梅姐家的秧田。梅姐是他表姐,表姐夫和他在广州同一家工厂打工,这次没有回来。
他迟疑了一下,转过身去,又绕着梅姐家的秧田转了一圈。
回到家里,他丢掉蓑衣斗笠,脱掉了湿透了的衣服,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外面雨太大,电视信号不是很好。看了一会儿后,他就关了。百无聊赖地在屋里转了一个圈,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抓起电话话筒拨号了:
“梅姐,你家的田埂垮了。”
“你骗人。”
“我没骗你,你家的田埂垮到我家秧田里了,把我家的秧苗压了好一大块。我刚刚去看了的。”
“你又骗我。我才不信。”
“真的。反正我通知你了,信不信由你。”
“哈哈,从小到大,你骗了我多少次了。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在山上放羊,你就悄悄地把我的辫子系在树桩上,然后突然高声尖叫:羊跑了。俺心里一急,猛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就疼得蹲下去了,疼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你说,我还能够相信你吗?”梅姐在电话那边哈哈大笑。
“唉,想再骗你一次,你都不配合,不给我机会。真没意思。算了,记得明天做点好吃的,请我吃顿饭。我好歹也是陪你从小疯到大的弟弟,好不容易从广州回来一趟,你也不要太抠门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雨还在下,只是小了很多。他洗完脸,喝了一碗稀饭,对老爹说:“我再帮你去看一下秧田,免得你老心里不踏实。”说完,就又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出去了。
他再次站在梅姐的秧田边,目瞪口呆了,连连抽了自己两记嘴巴,懊恼地说:“我真是个乌鸦嘴,一说就灵验了。”
他赶紧回到家里打电话:“梅姐,你家的田埂这次真的垮了,垮了两丈多宽那么大一个缺口。你快去看看吧。”
“哈哈,你这个家伙,又来骗我啦。昨天你骗我,开始我不信,后来我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去看了。结果,路面太滑,我从自家的田埂上摔到了你家的秧田里。现在,走路都还是一瘸一瘸的。这次,我是真的不信你的鬼话了。”
“梅姐,这次对天发誓,是真的,不是骗你的。”他急了。
“对天发誓也没用。你骗我的时候,有几次不是对天发誓的?”
“梅姐,梅姐,.....”
“不听你胡扯,否则又会上你的当。如果真的田埂垮了,也要你去帮我筑好,反正我不去了。”梅姐打断了他的话,不由分说就挂断了。
半蹲在梅姐的秧田里,他一边叹息,一边在秧田里用力地掏着泥块,在距缺口大约一米远的距离,沿着垮下的田埂弧度,又筑起了一道田埂。
气喘吁吁地筑好田埂后,他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这才满意地往回走。刚走了两步,沾满泥浆的脚一滑,一头就栽在了自家的秧田里。
从秧田里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他听见了梅姐的笑骂声:
“哈哈,报应了,终于报应了,谁叫你老是骗我。二十多年了,这次终于报应了。哈哈,你今天摔下去的地方就是我昨天摔下去的地方。我们摔下去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