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壁清晨
我蛰伏鹤壁的身体里
早晨。天空刚被淇河水濯洗,阳光擦过耸立的楼群
挤压的秋风,眯成了一条线
小巷。被压抑一宿的欲望
从滚烫的石子馍溢香中拍打翅膀,特有的地方风味
发酵,散落夜里的平仄
古老城郭,研磨自己的梦
我推开窗户,繁忙地叫卖声挽起鹤壁方言,鱼贯而入
房间内各处安静的角落,立刻兴奋起来
——我
是徘徊在此梦境之外的人
梦是新鲜的,挂满淇河蒸腾的露珠
熙来攘往的人群,每一步
都踏在纵横的水泥路上,晨鸽放牧的钟声
雄浑。悠远。响亮
繁忙,拉长树阴若干距离
湛蓝天空,焦聚每座朝阳的窗台
一块块明亮的玻璃,反射出和煦、透明的锋芒
——我悄悄低下头
仔细地咀嚼,落在衣袖上的光圈
一串雁行
我来鹤壁的路上,邂逅
天空中掠过如一串抒情诗句的雁行,落入前方
微微泛红的烟波朝霞......
口音,就是身份证
写字楼第八层。和我对面交流业务的小伙子
一口地道的鲁西南方言
铺开,没有褶皱
惊愕的我,下嘴唇滑落地上
鹤壁。巧遇同一镇子里的人
我的普通话开始走形变味。不掺假的黏糊,放浪不羁
当听说他是此公司里业务经理时,瞬间
我不得不重新丈量他的高度
“年底一般都是何时回家?”
我无意之中关心的一句话,小伙子立刻像成熟麦子
低下了头,反常的狡黠一笑
“我们在那里买房子了......”他身旁
一位漂亮、年轻女子扬起纤纤玉指——所指方向
高耸的新楼群,倒影淇河水里
恰好是我来的时候,雁行栖落的地方
下午闲聊中,我得知
女子来自苍茫、遥远的天山脚下,回族。在鹤壁和我老乡
种下一颗孔雀豆。淇河水的纯净,催促
发芽,泛根,拔节,开花
两人不谋而合——选择,筑巢淇河岸畔
坐在回宾馆的出租车上
我陷入“斯芬克斯之谜”——是什么样的诱惑
使一串雁行,落入鹤壁的烟波朝霞?
淇河水声
昨晚,我的头发和脑浆
斟满淇河月亮里。斑驳青铜和碎为粉末的骨骼
脉搏紧紧相连,像年轮上的枝藤
吐故纳新春、夏、秋、冬
刀枪剑戟,只是割去帝王头颅
郁勃的朝歌
早已经融化地下,潜入心脏,渗透进骨髓里
漩涡滚沸,吞噬着浩瀚的夜空
聆听淇河水声,是攀援地面到高空之间的坡度
这里潺流的不是树影、水波,而是一河历史。源头在这里说起
黄土地的厚度,反反复复地走着
汩汩流水声,跌宕起伏
炊烟兮兮。在朝歌到四野之间,涂着自己的颜色
那些坷垃地,那些弯腰的草
一寸寸地增高自己,或者一步步地接近
《诗经》,叩响辽阔心灵的声音
乳汁一样滋养着深邃与清澈
——繁花落尽。要荡涤尘埃以及激起浪花、随风飞溅
离不开,淇河咳出的一串串叮咚
我伫立水天一色,诗歌又袅袅飘逸
淇河广袤的情怀没有轮回,只有生命环环相扣,层层递进
一枚飘渺,瞳孔里淙淙流去。回声
敲打水草的阴阳顿挫
水泊长大的我,知道水质灵性
我虔诚地低着头沿水谷蜿蜒奔行,采撷纯净、自然的灵动
古典和当代,距离越来越近
在云梦山
鹤壁街头,我不想捡拾城市
千篇一律的错乱广告,以及喧嚣、刺耳的车辆笛鸣
我想感受真实的风,和情节黯淡的那些色泽
弯镰。刈空云梦山蓄满的胡须
草帽似的山峦开始水落石出,在旋转的风中嘶鸣,一长再长
浅草堵住漏风的山坳,绵长山峦中
我寻觅被遮盖已久的事物
羊群的骚蹄子,踩碎荒野的凄凉
伸手可及的肥羊群,让秋天是灵动的
山凹涌动的白点,缩写着青砖红瓦旁—根紫藤向上攀爬
风舞的大海,奔腾的潮浪
——看不到细微肌肤
只有低下来,才能感受到草丛间最真实的疼痛
秋。在云梦山上晃动
不停地亲吻阳光,山石裸露的越来越清晰
放羊老人,舞动轻柔的鞭梢
荡起群山的魂魄,每一声鞭响都赶着泥泞以及草的命运
悠绵音符,甩出款款深情的静谧
羊群,低头啃食的是草
抬头看的是天空。巨浪拍打连绵不绝的月圆月缺
涛声回荡,腹部的饱暖
阳光下的翅膀
我进走大石岩乡,故事已经入静
暖阳,舔舐一所小学的动态
嬉戏、追逐的孩子,使我想到此时山坡野地里的荠菜
青青叶脉,攒簇着粒粒白花
乡村是天真的。蓝天飞翔的鸽子
尽情地舒展翅膀,倒影镶嵌在窗户的明亮玻璃上
鹤立鸡群的教室楼,俯视
阡陌纵横的田野向外延伸,再延伸......
教学楼高一层,远方近一层
摘星星的细嫩手指伸出楼外,指着一碧千里的蓝天说话
天空朝晖灿然,渔歌互答
匿藏于幼稚瞳孔的远方,在村旁溪水
层层逐浪,波光粼粼
我看到涉水鸟雀展开翅膀盘旋滑翔,弧形曲线
串起无数阳光
柿子树上
我去上峪火山的路上,和秋风撞个满怀
百花凋零,草木枯萎
把雅兴绊了个趔趄,身体内蜷缩太多的蠕虫,如秋后的水面
一沉再沉
一声清脆的鸟鸣,乘虚而入
敲碎了山谷里的寥寂,眺望高空的眼神寻觅至山坡
——铺天盖地的火烧云,红光乍现
惊愕,卸去了我满脸凝重
光溜溜的树杆,挂满红灯笼
多年没有逛过柿子林的我,锯着光阴,一点点地亲近
嘴角,垂下诱惑的馋涎
燃烧的柿子树枝头
一位头发花 白的老太太,攀援树枝摘柿子的样子
如喜鹊一样灵巧
——我看到山谷草木灵魂
复活了和谐的春天,迎秋风舞动
我要去上峪火山,猎奇各种颜色的宝石
此时,显得多么不重要——火焰中利索的老太太
把秋天的萧瑟,一贬再贬
此起彼伏——
不正是和谐春天的上峪火山,自然天成的宝石吗?
高铁站
在鹤壁我像一只藏羚羊,疾奔山谷、平原、城市和乡村
释解心中的疑惑——
有关这片土地,有关这里脸上的表情,有关此地人情世故
预定归期,像懒怠起床的孩子一推再推
去高铁站路上,我把车窗擦得“吱吱”响
玻璃上的雾气,总是模糊路标和路旁的梧桐树
各种人物,忽远忽近
离别的心情,随着红绿灯走走停停
当我站在鹤壁高铁站的时候,候车室大厅门口
正好对着胸口。我狠狠地攥了一下手里的票,伤痛渐渐发育成熟
如流感病毒,迅速传染给了送行的朋友
走向登车处,当我看到如弹头一样的火车头
彤云密布的心情,豁然开朗。心底涌出的喜悦,紧紧地握住朋友的手
朋友被我骤变的表现,蒙上了一头雾水
我手指“和谐号”列车
“登上这列车我们就是邻居,鲁西南到鹤壁只是一步之遥啊!”
我一句话,朋友松懈了绑缚脸上的绳索
我登上“和谐号”走了,春天我登上“和谐号”再来
乘上中国新列车,随时来看鹤壁的百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