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猫夫妇
编剧:凡 果
人物:
阿猫
阿猫妻子
布景:
一间简单的起居室。舞台左侧有一扇门,直通屋外。中间有一张拉桌。拉桌上面有一个空花瓶。很大,很明显。拉桌两边各有一把椅子。墙上的大钟胡乱地响了几下。
(幕起,阿猫带着眼镜正在看报。报纸完全遮住了脸。也许他在睡觉。
(阿猫妻从外面进来。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妻 :你又坐这睡了。阿猫。水箱还在漏水。
阿猫:还在漏。他们怎么还不来修。
妻 :是啊。这事真难办。可你却在这睡觉。
阿猫:我没睡。我一直没睡。我刚才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那件事……
妻 :你最好别提那件事了。真的,当时我以为一切都会顺利。我没想到能出现那种事。当时我们应该提前几天去。当时我应该完全听你的……
阿猫:(很窘)我不是想他。也许他该着就不应来到这个世上。这对他,也许并不是坏事。问题是我们失去了什么?你还记得我们决定留下时那股高兴劲吗?
妻 :记得。很记得。(有些抽噎)
阿猫:你还买了一双红色的小鞋。
妻 :是粉色的。
阿猫:红色的。
妻 :反正是有一双小鞋。问题就在这。我当时不应该买那双鞋。这是不吉利的。这里面有许多学问和暗扣,我们不知道。当时我真是鬼迷心窍。
阿猫:当时我们太看重这个问题了。所以后来我们才措手不及。
妻 :我总感到愧着什么?阿猫,我想你总不会记恨我吧。
阿猫:这和你毫无关系。我们主宰不了这些。这是命。是命里注定。
妻 :是啊……是命里注定。
(门铃响了起来。阿猫妻出去,阿猫妻又回来。
妻 :什么也没有。
阿猫:肯定不会有的。
(继续刚才的对话。
妻 :当时,我们应该换个医院……
阿猫:到哪不都得让他们弄。他们这些人对待病人都是这样。
妻 :我一走进那里就干到不舒服,就闹心。就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烦恼。
阿猫:当时,你一点也控制不了你自己。当时你的表演使我感到很有趣。你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妻 :天啊,当时你一定很瞧不上我。
阿猫:不,当时我感到你很了不起。
(门铃声又响了。阿猫妻又出去。又回来。
妻 :什么也没有
阿猫:肯定没有。
(继续刚才的对话
妻 :开始你就不应该同意我留下他。
阿猫:开始你那种渴望劲真使我受不了。是你坚持要这么办的。
妻 :可你同意了。
阿猫:我只是没吱声。
妻 :你默许了。这是你的习惯。
阿猫:我当时感到无话可说。真的,我不知道男人在这个问题上应该怎么说。我总不能出于自私的愿望而反对你的兴趣吧。
妻 :我真后悔。我们应该再等两年。你还记得医生说过的话吗?
阿猫:他们难道就不胡说八道吗?
妻:你忘了,我们曾……
阿猫:我当然没忘。
(略停。
妻 :你不是说要再买一束鲜花吗?
阿猫:是,我总觉得我们这屋里有一种什么味。
妻 :你只不过是精神作用罢了。其实我们这里很宁静,十分宁静。
阿猫:是宁静,太宁静了。
(略停。
阿猫:上次那束鲜花真可惜。那么几天就凋零了。枯萎了。
妻 :这不是我们能阻碍了的事。比如冰箱。他们明明知道漏水可就是不来修理。有时候我真想到外面去和什么吵一架。或者痛痛快快地骂谁一顿……
阿猫:这又能解决什么呢?其实我们有时候事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我们也应该学着像别人那样生活。
妻 :我一听到这漏水的声音就干到心里乱糟糟的。甚至想死……
阿猫:我可不希望你这样。死是最简单的事。
妻 :可我难受。我受不了。真的,阿猫。
阿猫:你太弱了。你真是个女人。
(门铃长时间地响起。阿猫妻出去。
(静场。阿猫妻复上。
妻 :你看这是谁写给我们的信。放在我们的信箱里了。(拆开信封。并没发现信)怎么没信。亲爱的,你看这是谁寄给我们的空信封。
阿猫:(并不惊讶)空信封?怎么会呢?
妻 :是空信封。这太使人厌恶了。
阿猫:是啊,是有些不可思议。这是谁在开我们的玩笑。
妻 :我想这绝不仅仅是个玩笑。或许有更不幸的事发生。我害怕。亲爱的。
阿猫:我也感到有一种潜在的威胁在和我们共同生活。比如这个空信封。
妻 :是空信封。
阿猫:真让我们难为情。
妻 :也许是个什么兆头?
阿猫:是个好兆头。就是说,我们要走运了。我们即将能得到什么东西装满这个吉祥物。这个信封。
妻 :你真是想入非非。你就没想过这个空信封预示着另外一层意思吗?你就没想过,这个空信封和我们这阵子的一系列的生活存在着什么联系吗?
阿猫:可我不愿意那么想。我知道什么事都可能突然发生。什么事又不可能发生。我们只能白白地等待。我们左右不了一切。
妻 :可你以前不是这样。
阿猫:(有些神经质似的)以前我年轻。以前我梦想的一切都似乎在眼前。那么近。那么美好。现在我变老了。我们丢失了许多宝贵的东西。我们只能得到这个空信封。
妻 :你别这样,阿猫。我知道你也很难过。
阿猫:这有什么办法呢?我们甚至不知如何对待这个空信封。我们无能为力。我们毫无办法。
妻 :是。我们毫无办法。我们面对着一个空信封。
阿猫:仅仅是一个空信封。
妻 :这使我不得不想起了许多种可能……
阿猫:像一种启示。
妻 :就是一种启示。比如你那些狐朋狗友中的某个人出了什么事。他们或许被毫无理由地剥夺了说话和写信的权利。他们没有办法。他们只能采用这种沉默的手段和你说话。向你转达一种什么信号。
阿猫:可我早已经不和任何人来往了。我讨厌我以前那种孩子式的交往。
妻 :也许是水箱的问题?我不该去和那些人吵架,他们用这种方式侮辱我们。报复我们。
阿猫:他们才不会那么傻呢,他们有更好的办法对付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我们只能凭人家摆布。只能忍耐。这是我们最好的生活方式。
妻 :这个空信封。
阿猫:仅仅是一个空信封。
妻 :阿猫,你对空信封这种态度真让我失望。你还记得我们在大学的时候吗?那时你多么富于进取心。
阿猫:是啊,那时候,我们每个人的梦想都在燃烧。一堆一堆的,闪着光。可我没想到后来,我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空信封。这完全是个巧合。是这个信封碰巧走进我们信箱的吗?我们只能接受。
妻 :我非常难过。阿猫,我真有些恨你。
阿猫:你有恨的权利。你可以恨一切。可恨能解决什么呢?恨能对付这个信封吗?
妻 :(大声)我不想再听这个信封。
阿猫:(仍旧平静)你别这样。亲爱的,让我们忘记这个信封吧。忘记这一切。
妻 :(似乎平静)忘记这个信封。
阿猫:是啊,忘记这个空信封。
(略停。
妻 :(望着花瓶自言自语)还有花瓶……还有……鲜花……
阿猫:对,鲜花。我们一定要再买一束……新鲜的……是新鲜的……
(外面传来滴水的声音。很空旷。
(沉默。
妻 :水箱还在漏水。
阿猫:是在漏。他们怎么还不来修……
(再次沉默。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