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私到大爱
从拒绝到接纳
以至从伤害
到宽容
持刀的人
始终相信刀锋
而石榴始终
相信它的诚恳
这就是
人间烟火
—— 四毛一戴
四毛一戴,原名毛群建。一九六三年生于浙江省江山市,一个自由写作人,八十年代曾加入“星云”文学社及“萤火”诗社民间创作社团,并历任过江山市作协理事兼副秘书长二十年,后辞去一切,未曾加入任何协会。有诗作发表。多次获奖。
▎天空中的风筝
我不会高估任何一个时代
我看见
时代建立在
风筝之上
它们都是荒谬的
没有两样
一种在风中的挣扎
一种不带嘲笑学会与荒谬共处的快乐
▎云南石榴
一个长久存放于冰箱的石榴被发现,这个早晨。
我抓住它,走进厨房,终于想起
这是在江山鹿溪北路河南胖子水果店里买回来的
是唯一一个被遗忘了的
但它的鲜甜味依然是精准的,所指水份
那闪闪的刀光,刀锋的寒冷也是精准的
生活如此被继续,被切开,被送进火焰
我的胃好,从不浪费
这是一个从清晨到日暮的过程,或者是从
握紧到放逐
从自私到大爱,从拒绝到接纳
以至从伤害到宽容
持刀的人始终相信刀锋,而石榴始终相信它的诚恳
这就是人间烟火
▎幽静茶吧
很想有个伴一起行走
在某一个地方
在某一条江岸
或某一座山野
或某一片蓝天下
共享阳光的温暖
和夕阳下敲响的晚钟。
在这个小城的茶吧里——
古筝弹奏出的美妙旋律
像高山流水遇知音。
有时候,在异乡,
自茶吧厅堂某个角落响起旋律,
弹奏者聚精会神,
而窗口竹林淡雅。
此刻你即旁若无人,我亦习惯成自然。
▎包工头
晚上九点:寒风。师父中午打电话叫送水泥。
无良的包工头坐在麻将桌上玩耍
一个下午,师父躲在厨房间里瑟瑟发抖。
当一个人在牌桌上赌的如此上瘾
当他黄昏叫人送来三包水泥之际,
他绝不会怜悯他的雇工。
或者当一个不劳而获的人在麻桌上赌得如此之欢
以至他的日子都过得比劳动者幸福,滋润,
体面而温暖于人世间。
晚上九点:师父终于追补回落下的工序。
寒冷的北风,从无窗的豁口吹过。
▎包 装
不产麦子的乡村不断把面条挂上架子。
现代强行的包装:
宣传是力。你懂得
旅游和噱头之间流氓的暴力
它们之间彼此懂得。
你还可懂得更多
小康的村歌与粉妆的脸面默契的约定,
我内心含有某种对欺骗的情愿
最让我不可思议的
是一个良心,那些表演的
尽量流露出幸福的源泉
▎鳄 鱼
它们常常突然袭击来到我疆土
平静的沼泽地带 它们的到来绞碎我的深渊
不知道那面包的汽车是这么开进来的
来去容易 回答一问题就得扯谎
日子漫长 得慢慢对付 修改 描述
我驯服过那么多鳄鱼的诗 拿手写字
它的履带还在昏昏欲睡 带上安全帽
闯入到我的沼泽地 鳄鱼 你要学会尊重
你的愚昧会聪慧 你的指点会混沌
你的脚印会荒凉 你的身体会长出龙骨
在你腹中种植杨柳 你才会飞翔 鳄
我隔三差五 来到沼泽深渊
收回那一套 凡是道理都会逃遁 溜走意义
我已用毕生的精力捉住了无常的经验
凶猛的鳄鱼之下 藏着一根铁棍
如此悲伤 谁之泪?
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 从自大回到谦卑
黄昏时我束手无措
空调上闪烁黑色之光 面包似的甲壳虫在奔跑
货场上灰尘滚滚 有盐在叫
我将我塑造的鳄鱼送回池中
▎碑 文
月亮,请映照我散放在盒中的骨灰
如同映照那棵从零长出一的树木
▎柴刀志
柴刀和男人对触觉有
一种情有独钟——
一把刀这样叙述:
第一次砍伐那年我
被一个城里来的少年冷漠的
眼神触碰了一下
一种神奇的记忆在心里
像山杉棘毛茸茸地硬壳而出
我记住了一个山一样挺拔的背影
我把他从腰佩柴刀
肩负锄头的影像中
小心翼翼剔除出来
单独锁在一个
箱子里
不会轻易触碰它
那是一段漫长的甘苦交加
秘密如同幽谷的来源
而我,一个江山诗歌者
又在日记中写道:
“三十五年了,一看到墙上的刀
就想像他强韧的双手
我的身体转眼会如刀所愿
被伐而随之消失
并且,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今生今世
要躺,就直接躺到公墓的黑暗去
不必被终生凉着,风干两代人的精力和眼泪
不必等到肉死了屁股都烂出洞了。
要作孽,就索性将整个人类作死。
我刷刷两下撸起袖子拿起了电动推剪
拿掉了一头长发
拿掉了唇边黑白分明的粗糙胡须。
拿掉了手和脚的长甲
情节很普通却震撼人心:他如此轻易地
又拿掉了自己的婚姻!
我深深热爱的无限风光是:两代人背负包袱
在险峰眷恋了50年的亲情倒下了
我暗哑道:独上!
2018年生死两茫茫
手足情生良心
人逝愿未逝
我忍住百感交集的泪水
最后把你擦干脸,伸直腰杆
说:兄弟,来世
不做兄弟!
▎伐 枝
台风来临之前
锯掉一些树枝。强光
在我突然瞪大的
窗户上。那些树枝,
横躺在地上,那些万千图案的树叶。
我深知其死亡。
因为我是一个丧父的人,
我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才为誓言而长明。
我深知万物之中
我算什么,
我也曾经锯掉过一些树枝和
树下的一个故乡
我想老去,
却被拒绝
我将死于何时何地?
为什么我
厌恶锯掉后的光芒?
我厌恶锯子如同
深知只有锯子可以分裂
我今生今世的愚行,那是
一生诗意的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