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企的房价
高昂的医疗费
畸形的教育
我不敢幸福
可怜的老人
孤独的孩子
吐血的中年
我只有愤怒
操纵这一切
的巨手
轻轻落下
幸福就会
灰飞烟灭
—— 步 钊
步钊,四川珙县人,现居成都简阳市。作品见诸《诗歌报》《诗神》《星星》《中外诗星》《青年作家》《深圳青年报》《中国诗歌》等报刊,多次获奖和收入当代诗文选本。主编过《潜世界诗刊》《蓝族》《新诗天地》等民刊微刊,著有《热爱世界》及《上升》《缪斯的儿女》(合著)等诗文集。琉璃姬老师。
▎女 贞
女贞是一棵树的名字。女贞
在六月的阳光下开着数不清的小花
女贞和贞女,感觉中我分辨不清
到底对哪一个概念更为喜欢
这是很正常的想法。夏天了
一些事物正茁壮成长,一些罪恶
还深深隐藏。对于人类
自闭和放任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使我心有所触,打量窗外的
滚滚红尘时,多了些客观和隐逸
除了欣赏铺天盖地的白色女贞花
还可以抽时间关怀自己的内心
那是另一个话题了,跟女贞或贞女
完全无关。在我象征主义的目光里
春天的少女早已无题
她们绝不说出 她们已经受伤
▎站台:作品128号
用什么方式能够测量出灵魂到肉体的距离?
用什么方法能让世俗的人倾听天籁的钟声?
信仰,它的高度。岩石,它的硬和它的内伤。
这打破宿命的时代,这决不歧义的
正午的阳光和第三十一级台阶
我也曾说过青山不老我也曾苦苦等待
该是一三得三的时候了,该是落地生根的诺言
买还是卖?旗帜鲜明的无产阶级革命立场
一往深情的赤子一步到位的栏杆
我不会糊涂到以卵击石我不会放下皮鞭
他们愿意就全身披挂吧今夜 现实比理想遥远
掘地三尺我打碎了祖传的门牌!
一口回绝所有温暖的羽毛 跃动在水云间的
白和黑我扬长而去弟兄 阳关万里道
不见一人归 我空空的皮囊里只剩下最后一粒盐
奔和奔 铁和铁 左右为难的公元一九九六年
我如此告诫世界:准备着,时刻准备着——
磨刀霍霍向猪羊 我决不会象他们一样
宣告此生绝不叛变
▎幸福谷
三三两两走进幸福谷的孩子们
请告诉我什么是你想要的幸福
一对对走进囍园的新人们
请告诉我你们心中的幸福
蜂拥而来的学生,职员,画家,诗人,老农,少妇,职业政客,落魄书生
走进幸福谷,你找到幸福了吗
听说幸福就像天上的毛毛雨,越下越大
幸福就像面前的老火锅,越熬越香
摘下一束野花,当作心中的红玫瑰
我要把最美的那一朵,献给幸福的人
熊老师,你幸福吗?
林姐姐,你幸福吗?
幸福,是因为爱情麻醉了生活?
幸福,是因为早已习惯性忘却?
想起高企的房价,高昂的医疗费,畸形的教育
我不敢幸福
看到可怜的老人,孤独的孩子,吐血的中年
我只有愤怒
操纵这一切的巨手,轻轻落下
幸福就会灰飞烟灭
默默走出喧嚣的幸福谷
我忘了我也是被幸福的人
▍最先开放的花朵
最先开放的花朵其实不是花朵
一束与生俱来的雪意
笔直地凉透我们的一生
就已把世间最尊贵的白纸铺叙、超越
这完美的形式,自始至终追随我们的眼力
让我们无法拔出长剑,或突然转身
最先开放的花朵啊
樱桃说红就红了,秋霜说降就降了
没有谁可以大言不惭,把时光牢记或挽留
作为一个雇佣劳动者,我必将说话
不管他们如何颠倒黑白,混淆视听
你坚定的步伐,永远是世间最好的尺度
最先开放的花朵其实不是花朵
一种坚韧不拔的精神
在冬天,被冷酷的火焰点燃
又回到冷酷之中
最先开放的花朵只偶尔闪亮一次
所有的时光因此瓜熟蒂落,药到,病除
▎金属光泽
不错!这就是我们的本色
如同阳光下,人类顽强坚守的
那片天空:坦荡、纯正、容光焕发
比我们生长的平原与山岗
更自在庄严,充满生机
请别问:我们来自哪里
曾有过怎样的伤痛与泪痕
冶炼过,锤击过 ,我们经受住了
一切——沉沦。毁灭。新生!
走向自己,注定需要铭记
多少岁月的洗礼。幸运的是
噩梦与黑夜过去了,站在
你们面前,我终于能够
坦然呈示生命的丰采与尊贵
看吧!这就是我,是我们
坦荡。纯正。容光焕发
比所有滚滚而来的时间
都更接近永恒
当我们众多的兄弟并肩携手
结构出成片的风景
你们会因此明白——
为什么热爱?为什么献身?
▎你负责歌唱,我负责沉默
诗人邹赴晓
托宇风带来三本诗集
四人诗选,有风吹过
歌唱,或者沉默
轻轻翻开
扉页都写着
步钊兄正
我笑了
想起二十年前
正是云淡风轻
赴晓来到简阳
我们一起编蓝族
出诗集
好快乐的样子
兄弟,多年不见
一向可好?
我们的诗歌
家里还有一堆
同样的集子
上面也有你的亲笔签名
只是如今
你到西安安居了
我还在原地踏步
其实这样也挺好
每天有风吹过
刷新着文字和外套
只是角色换了
你负责歌唱
我沉默就好
▍魔 方
夏天的那场暴风雨,不是为了爱情
说来就来了。当革命还未爆发
一个黯淡的名字 被意外的雷电照亮
谁能告诉我这是毁灭还是美丽
是完成还是破碎?哦一九六五年的乡村公路
满载着硫铁矿和煤炭的解放牌卡车
这让我想起阿拉法特的巴勒斯坦
那个满身风霜的老人 从战火中挺身而出
而它说来就来了 甚至来不及掩饰来不及设想
残缺的美。轰轰烈烈的陨落。顽石。黑
七个健步如飞的少年 甚至来不及感觉心痛
就已深入其中 一错到底 确实——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精神 是不是一种
出击。七个少年奔跑在雷电中
七个少年顽强的肉体子弹一样穿越粗重的雨幕
塌方了 涨水了 一个轰轰烈烈的时代
说去也就去了 随同那段出生入死的苦难历程
它点燃一颗心 却又将它切割得支离破粹
让那些善良的人们百思不解:
有价值的生活 一种过时的美?
▎里程碑
砸向天堂的耳光,愈重愈亲切
多年以来,这个世界一直
缺少痛感。在温情脉脉的天空下
众叛亲离。卑躬屈膝。死去
活来。我怎么能够去
很轻易地听从他们的意志
庄稼倒下的间隙,我深入你们的中间
只想铭记大片大片的海水
一个剑客。一片光芒
谁曾说过比铭记更激烈的动词
他们绝不会容忍?
简单地活。这是许多人的方式
从诞生到死亡,没有第二种选择
倒下?不!你们看不见这样一片森林:
自在。坚挺。远离罪恶与咀咒
远离雷电和灰烬
那些简单的道理,谁比我更清楚?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注定不能
把最后的坚持化作南柯一梦
——我只是说:此身何惜?
既然收回脚步比迈出更难
那就出手吧!直面一世风雨
▎你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你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你永远也无法替谁找回赤子之心
装睡的人后来一个个真的睡着了
遗落的心找回来也早已蒙尘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他们已看够了,他们不忍直视
他们想回到理想的田园不染的青春
你叫的越大声,他们睡得越深
你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你永远也无法叫醒一群装睡的人
扛起你的故乡来找我吧!
我就是你的远方,你就是我的归程
▎风起云涌的日子
我不是最后一个感觉风生云起。在漂泊的
花瓣之下,在神情迷失的瞬间。一朵花憔悴的模样
就这样让你一梦千年。你是谁?你还好吗?
不要告诉我你心中的寒冷来自何处,
我和我安分守己的工蜂们,在春天搬运着酿蜜的花粉
无话可说。沉默的反抗似是而非
热血沸腾的大时代,说什么无依无靠!
老农的头巾掩盖着含义不明的表情。
愤怒的公牛奔跑在红旗下,瞪着赤红的眼睛
母亲,我依然无所作为但两袖清风
虽然面容模糊但动作干净有力。天会亮的。
人会站起来的。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好的。
路上的居家的城市的乡村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
人民,你们和我一样,唯一相信苦难是人生的阶梯
远离大海的歌者,终究要到远方看一次海
而我是来自山村的贫民,只会根植泥土,保守内心
不需歌唱,只要培土,播种,插秧,收割
早出晚归演绎人生起落的俗套故事,
让自己成为最坚固最命硬的山间石头
当黎明的阳光照耀沉默的群山,当故事的主角只剩下缅怀
我依然从容不迫,笑看云起风生。风起云涌又算什么?
我的骄傲,不变如山
▎一些人在大地上穿行
一些人在大地上穿行
一些鸟儿在天空飞越
一些再见却是再也不见
一些相逢就是永不重逢
一些话语出于你口,入于我耳,
一些细节漫不经意,深入内心
没有谁的爱情比悲伤更长久
曾经拥有比失落更痛彻心腑
该开始的已经开始
该结束的未必结束
▎玫 瑰
绝壁的玫瑰,你开得多么早
多么出类拔萃,清香四溢
在这疼痛的天气里
你鲜艳、寂寥、不解风情
象冰天雪地里节衣缩食的寒士
独守一生的清白与纯正
痛苦的玫瑰!这长天多么蓝
这大地多么灰暗、精采
这时光多么浑浊,多沉!
你一动不动,困守山间
开放得斩钉截铁,倾国倾城
我看到你,不得不敞开胸怀
不得不从此爱护自己的真心
穷人的玫瑰啊,执著的文字
拳头、铁与血的另一个诠释
我现在就要上路
与你 同行
▍仅仅是柴火
仅仅是柴火。清寒中的热望,一份真爱
就足以深深地打动我们
比饥饿更具体,比死亡更痛快淋漓
这春天种下的心事
从我们积雪的面孔出发
一瞬间就铺满了所有的道路和诗句
让人类永远无法摆脱命定的光明
仅仅是柴火。比天空更接近真相的纯粹形式
只是站在这里,远离冬天的狼群
让我联想到所有的幸福最终都必是灰烬
所有的热情最终都归于寂静
只有造就我们铮铮铁骨的群山
博大。恶毒。表里如一
铭记着我们所有的劳动,饱含感激与忠贞
最后就只剩下温暖和疼痛了
就只剩下农具。在干柴与烈火之间
暴风雨永远渺不可期。带走?不!
我将全部留下。包括精神和肉体
当火焰还在寂寞地跳动,脚步就会继续延伸
乡亲。大地。启示就停在这里:
我没有说出的你已完全明白
我说过的,你要 彻底 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