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亡妻逝世十九周年,这是二〇〇五年刚进敏思时写下的第一篇博文,二〇一三年元月小作修改。
——题记
十八年前大寒日,在亡妻逝世时自哲兄赠挽诗一首,题目是《挽鄢姊仙逝不归》:
天色有阴必有晴,
世间无死焉有生?
天晴其奈人行早,
人死何殊睡不醒?
彼岸啼鹃春向晚,
今生贤弟憾负卿。
劝君临厝悲应减,
玉树庭前已长成。
题目用了“仙逝”一词。仙逝是婉辞,是谦辞,是敬辞也是祝词。单说这祝词是祝亡者成仙,或“驾返瑶池”,或“驾鹤西归”,就是说亡者本来是神仙,现在驾着仙鹤回王母娘娘那里去了。
我不相信迷信,不相信人的前生来世,也不相信在人世间以外还有一个住着神仙的天间,但有些事情连想起来,不得不使人相信命运确实由不得自己主宰,朦胧间似乎真有一种天意使然。
我小时候有一个姐姐,据大人说和从印象中看是长的很美,心灵手巧,没读过书就能识字做算术,十岁时就靠绣花帮助爸爸赚钱养家糊口,可是人们都传说她“不是人”。
事情的由来是一位算命先生,姓纪,是个睁眼瞎,据说算命很灵,他一来就借口讨茶喝坐在很远的地方盯着我姐姐看,后来他对同院的张大娘说:“可惜了的,这个孩子的命不长,王大娘的命里只有一个儿子,这个闺女是下来照顾她弟弟来的。”果然,我姐姐于十四岁那年死了。
我自然悲痛欲绝,这时候张大娘才把纪先生的话告诉我爸爸,我爸爸想方设法用这话解劝我和我娘,很长时间都没有缓过神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我年龄的长大,姐姐的死也就逐渐淡忘了,可是事隔五十年,这种感受又重新翻腾起来。
进敏思伊始,除两篇碑文和祭文以外,还未写过亡妻一个字,不是不想写,而是不敢写和不能写,因为每写她一件事就会牵动全局,那个混沌的年代!古神话中混沌初开出了一个女娲,以五色石补天才得以有宇宙,而我在那个混沌年代因为有亡妻才得以有生命。她就像我小时侯姐姐待我一样,时刻不放开我的手,使我不知道她是姐姐是妹妹,是母亲还是妻子,是亲人还是朋友。因此她死了以后我就无形中把她和我姐姐联系在一起了。
那是1995年的元月18日,农历腊月十八,农村里老表们的最后一个小外甥女出嫁,她去赶了情,回来以后对我说:“乡里再也不去了,我的任务全完啦,往后他(她,指下辈子)们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第二天的上午,妻带我去了几家银行。那时侯银行为了拉存款违纪提高存款利率,每家银行都不一样,妻平时把零钱东一家西一家地存。那一天她把所有的钱都取出来,在一家银行存了一个整存,其余的开了一个新户,交给我嘱咐说:“把存单存好,明年这个时候取出来再存,正好是年底。零钱贴补家里,别舍不得花。”
那时我的孙女一岁另两个月,外孙刚上小学一年级,已经放了寒假。两个孩子一直跟着我们,她把他们视为掌上明珠。这时候也不管两个孩子吵闹了,下午陪我说了一个下午的话。
我的儿子爱吃他妈妈自己炒的葵瓜子,个大米饱炒得很嫩,腊月二十大清早妻就坐在楼道里炒瓜子,我去买包子,回来以后妻喊着我的名字说:“我不行了。”
我连忙把她扶进屋里,她不让我扶,我见她嘴有点歪,脚步有点拖,连忙给女儿打电话,女儿从单位上赶回来带来一辆的士,紧接着扶她妈妈下楼去了医院,到了医院医生就说人不行了……下午两点跟睡觉一样沉睡到第二天的下午六点,直到她唯一的亲弟弟来接她,她才安然地离去,选的日子是腊月二十一,一切丧事落定没耽误乡下过小年。
未必她的心里就真的那么明白?生前死后都一、一做好了安排?为什么她只说了两回“就是头有点疼,心里难受”,就这么睡着了呢?难道她真的是我姐姐的化身,一辈子就是来照顾我的?那年我正好六十岁,即将正式退休,无疑家里都理顺了,孙儿孙女也都有了,日子也好过了,我的一辈子难道就这样画了句号?
实在令人费解,更有甚者,这十八年来家里大大小小也发生过一些事情,但总觉着有一股什么力量拨弄着使事情由大化小,甚至化险为夷。
我曾相信过姐姐在天上,但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可是我没事坐下来或想念时和亡妻说说话,倒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