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清醒后，泪眼婆娑。她最宝贵的东西，却没有献给最爱的人。


小姐面无表情，“怎么会是你？赵承奕，我记得明明是阿蠡……啊不对，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我真笨，不能怪你，怪我自己。你说，我要是不幸命中，叫他什么好呢？愿与君常在……叫他君常吧，即使我定不会生下他。”


后来侯爷与姐姐带着做了坏事的丫头来赔罪，小姐留下了侯爷与他单独谈话。


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吐出两个字，“阿蠡。”


“你恨我。”


小姐嘴角微扬，略带嘲讽，“是啊，我怎么能不恨你？毁了我一生的人，我怎么能不恨……可是啊，阿蠡，你究竟……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一点也没有？”


“你是我妹妹，我又怎会不喜欢你。”这句话，伤透了小姐。


原来只是兄妹之情，一直都是。小姐痴心错付，爱到尽头终生恨。

元瑾四十二年十月，王上驾崩，太子奕继位，原太子妃金流香为皇后。


元奕一年二月，定远侯私通敌国，意图谋反，被诛。同年五月，皇后被废，迁入冷宫。


小姐为了报复，不惜赔上自己，我都觉得有些恶毒，但我想也许这样的结局算好了。

二、流年终尽不承欢
我叫思君，是定远侯府上管家的小女儿。我独自一人住在早已荒废的定远侯府，许久不曾出去。


我立在桃树下，眼前浮现着断断续续的画面。小姐，侯爷，太子，姐姐，唯独没有我。只是十五年过去，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这样清冷的地方，也只有我能一直住下来，换了别人，是一定无法忍受的。秋风萧瑟，落叶飘零。远处一点光亮，那是一个男子。他朝我走近，渐渐地，清晰了面容。那样俊美的眉眼，那样薄如蝉翼的唇，那样英挺的身姿。


“我终于能来找你了。”


我疑惑，“你是何人？”


“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你的丈夫。”他走上前来，语中尽是温柔。


丈夫？我何时嫁过人？“你叫什么？”


他答道，“自关而西,凡美容谓之奕。承奕，赵承奕，你的丈夫。”


赵承奕，小姐的良人。


“你胡说！太子明明是小姐的……”头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我究竟是谁？为什么我会对小姐的事情那么清楚？为什么赵承奕会是我的丈夫？我……


“你当真都不记得了？流香。”

流香，我是金流香？不，我怎么会是小姐！“我叫许思君，我的姐姐是定远侯的妻子。”


“思君？你果然还念着他啊，你说我做人怎么就这么失败呢？终于熬到君常长成，能来陪你，可你心心念念的还是他。”


他是谁？侯爷吗？我……我是流香。我是那个恶毒的女人，怎么会是？


“当年你布下局，设计定远侯，株连九族，你不记得了？是许念珠拿出王上御赐的免死金牌保住你。后来迫于众臣联名上书的压力，我不得不将你圏禁在这里，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的？”


这里是冷宫？我一个人生活了十五年，喝的，树后有一口井；吃的，后院有一地青菜和稻子，偶尔还会有别人家的鸡跑来。可是啊，我怎么会是……怎么会呢？


“我……”


他双手环住我，“对不起，是我太自私，我可以让他不死的，是我太自私。你知道吗？当母妃临终告诉我我并不是他生子时，我就在想，那个与我交换身份的女孩是什么模样。母妃说那是一对胞胎，她叫我必定要迎娶其中一个。”


“福源寺中，我一眼看到的便是你。本来依道理的话，念珠比你过的苦，我是应当娶她的，但我喜欢你。请允许我这么自私的喜欢你，不要怪我。”

我还活着，我和赵承奕还活着。我叫金流香，我本该是慕国金枝玉叶的公主，我有一个同胞姐姐，叫念珠。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金蠡会把我让给赵承奕。其一，是世俗伦理；其二，最重要的一点，赵承奕是他的弟弟。我又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赵承奕会狠下心来诛杀自己的兄长了，然后又想到，我不是也害死了我的姐姐吗？人心，是如此的可怖。


泪水一涌而出，悔不当初。


无论再怎么忏悔，都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赵承奕，是那样自私；我，与他同样自私。呵，我们真是绝配。


“以后有我陪着你。”他这样对我说。


何谓幸，失而复得也。

三、少时缘
五岁那年，母亲诞下一个男婴，却被宫中来的公公换成一个女婴。


从此我便有了一个妹妹，叫流香。


流香喜欢桃花，府中便植桃树；她爱荡秋千，府里便做了个秋千；她喜欢吃绿豆糕，府里就请了不少制法不同的师傅。


她总让我帮她推秋千，可我偏又力气大，常常吓得她哇哇大哭。我说，要不下次你让念珠帮你吧，她和你同年，你们应该能处好。


念珠念珠念珠，你什么时候能不提她？


见她生气，我只好轻哄，好，以后不提就是了。


她老爱捉弄我，比如在我后背上画王八，害我被府中下人笑上一天；比如在我沐浴之时偷偷将换洗衣物偷走；比如在我的饭菜里放巴豆等等。我也不去指责她，只能用“流香还小”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她遇事就哭。


我笑她，若是你流的泪是酒，不知能赚多少钱了。


她还是大哭。


我说，好了好了，女孩子家家的，整天哭，给人家瞧了去多不好。死丫头，看你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她抬眸，眼中仍溢着泪水，那我就不嫁人了，我要永远陪着哥哥。


我轻抚她的头，丫头，哥哥以后也要娶妻啊，就好比念珠，或是其他大户人家的小姐。


她跑开，吐出几个字。


她说，她讨厌我。


后来，她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跑来问我愿不愿意娶她。


我说，我是你的哥哥，怎么能娶你？


她似乎很开心，原来我和你不是血亲，那以后我不叫你哥哥了，嗯……就唤你阿蠡如何？


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我不知道我对她究竟是何种感情，我只知道我是定不能违背世俗与她在一起的。

流香及笄那年，我正巧出征。不知她在此期间发生了什么，我凯旋之时，宫中传来圣旨，说是要赐婚于流香与太子。我不知是该忧还是该喜，喜的是妹妹终于要嫁人了，忧的是这丫头心眼不多，恐怕会被人欺负。


我还记得她出嫁前夕的泪眼，她厉声的质问，她哽咽的嗓音。


她说，我……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啊，一直都是你……


有那么一瞬，我的胸口有些酸痛，我想，或许我也是喜欢流香的吧。不敢面对，不敢而已。


我娶了念珠，果然是应了当初的话。新婚当夜，念珠这样对我说，念珠能得侯爷厚爱，已是万幸。只是，念珠欠了流香的，终归是要还的。


我说，别想太多了，流香不会那样的。


她饮下一杯酒，道，金蠡，你可知流香是我唯一的妹妹？你不知道，她是这世上我最亲的人。当初梅妃生我之时，耗了太多体力。流香因此才体弱，你以为她为何爱哭？这是一种叫美人泪的病啊。我欠她太多了，如今我又多欠她一样。金蠡，你为什么要辜负她呢？


她摘掉红冠，怒骂，金蠡，你没有良心，你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你这个负心汉……


真被念珠言中，赵承奕登基后，流香四处搜集我意图谋反的证据，没有的就编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用这句话最能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