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双休日，父亲回老家去，这可苦了我了。中午，女儿不睡，闹着让我陪她玩。家里的三个大人，女儿选择陪玩的顺序是：爷爷第一，爸爸其次，最后是妈妈。有此选择，也是生活实践的结果，妈妈爱教训，唠叨个没完；爸爸还可以，偶尔不耐烦；最好是爷爷，陪着尽情玩。然而中午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瞌睡了。咱是个小文人，夜猫子型，晚上睡得晚，中午得补充。我午睡的脾气很大，来不得丁点儿惊扰，动辄就发火。为这，我老婆没少讽刺我，你以为你是谁？伟大领袖？　　

    搁下饭碗，女儿就来缠。我哄骗，你不能老和爸爸玩吧，得和小伙伴们打成一片才对。　　好说歹说，女儿外面去。可周游了一圈，很快又回来了，说，小伙伴们都午睡，大人不让玩。　　

    紧抓机遇，我劝她也睡。　　

    她嚷嚷说，睡不着！睡不着！　　

    我反问，哪在幼儿园咋午休了？　　

    她回答，我都是躺在床上睁着眼。　　

    够可怜的啊！我心动，可又不愿任务独揽，就一边拉过老婆来同甘苦共患难，对女儿说，我和妈妈轮流陪你玩，一人一小时，中不？　　

    女儿举双手同意。　　

    老婆搞反对，力劝女儿往我一人身上粘贴。无奈女儿已拍板，不愿更改。　　

    老婆退而求其次，说，哪让爸爸先陪你玩。　　

    我从老婆的笑眼里读出了无赖，这女人我太了解了，她要是睡下，非睡足睡够睡彻底睡过瘾不可。这一招，守中有攻，厉害！我当然不能同意了，可咱是个男人，不能耍小女人勾当，得行大丈夫之法——赌，剪刀锤子布。　　

    建议出来，老婆同意，女儿快活。　　

    结果是老婆输了。狡猾的狐狸能逃过猎人的手心吗？不能！老婆不服，把一个小女人的挑战尽情挥洒，叫嚣着要三打两胜。我是决不会应战的，人哪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战事已毕，女儿拉过妈妈来玩耍。我猎人样地笑了，天赐良机于我，我不睡足睡够睡彻底睡过瘾会起床吗？　　

    说到做到，不放空炮。中间，老婆喊过几次，女儿拉过几回，我不是充耳不闻，就是王者狮吼。待起床，老婆见之，叫骂不绝，乱如枪响。枪林弹雨里，我草草洗刷，然后拉女儿逃也似的来到外面。哈哈！战争由你开战场由你扫，你自作自受吧！　　

    院里，女儿问，往哪儿去呢？　　

    本来无目的，这一问，有了去处，我答曰，神泉广场。　　

    新一届政府，所干的大事之一就是在市区形象处建了个大广场，名曰神泉。广场将完工，正在收尾。今儿个咱就去看看这建设的场面，感受一下劳动的气息。　　

    落日的余晖里，已有一些闲人在转悠。远处，工人师傅们在栽花种草；近处，水泥河道里，他们在摆放着颗颗河卵石；旁边的这位中年师傅，正用河卵石制作着一个精美图案——动画片里的小太极。小太极吸引了女儿和我，也吸引住了另一对母子。

    突然，一枚珍品稀罕了妈妈，她请求，送给我们吧！　　

    师傅笑笑，递过河卵石。　　

    小男孩接过宝贝，静观细察，爱不释手。　　

    赏玩吸引了女儿，她的心思给调动起来了，在我身边磨蹭着，想让我也帮她讨要些。　

    我故做无动于衷。　　

    女儿先是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后见无效，只好独往。　　

    可师傅已没有什么可送人，笑笑对女儿说，你拣吧。　　

    孩子的拣拾，难入大人的法眼。但我是不会贬毁它们的，好孩子是夸出来的，这咱懂。回家的路上，我把女儿的拣拾一个个仔细赏鉴，评头论足，夸奖一番。　　

    到家的时候，父亲已从老家回。爷孙相见，分外高兴。女儿忙把自己的拣拾展示给爷爷看，套着刚才路上的言语，把特色一一指点……　　

    二　　

    第二天，父亲外面散步归，竟带了几颗河卵石回来。女儿不在，掏示给我看，说是专门给孩子拣的。　　

    我接过看，是不错，儿童眼里，这几颗河卵石，简直算得是极品了。放石头于厅柜上，我问，人家让拣吗？　　

    父亲说，咋不让。　　

    说话间，女儿回来，父亲又忙拿起他的石头，送给正主。　　

    可女儿的兴趣已经转移了，正慌张着同小伙伴们玩呢，顺手接过搁到厅柜上，抱上玩具又出去了。　　

    看着奔跑如飞飞舞似蝶蝶样嬉戏的孙女，父亲笑了。　　

    三　　

    没有人再关注这几颗河卵石。老婆擦拭厅柜的时候，嫌它碍眼，随手搁在了电视后面。等到我又整理的时候，觉着角落里撂几块这，挺不齐整的，扔了吧，也怪可惜的。灵感上来，我把它们拿到了书桌上，甭说，倒还有几分雅。　　

    没想到，河卵石放到书桌上，劳作间隙，抬望眼，目光所及，我竟获得了种朝花夕拾的感觉，获得了种月夜观水的感觉。遂臭美，想，白石老人大写意，一幅《十里蛙声出清泉》，画面上竟然是几只游动的小蝌蚪；我案头的几颗河卵石，也可叫作《一汪碧水在案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