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呼叫器
没有停过
有时
吃上一口饭
也是廉价的
外买
从高空坠物
说起
他委屈的样子
写在白纸上
他不会被理解
但我知道
他的路
我正在走
—— 张小白
张小白,1997年出生,四川万源市人
▎冬 日
树上的老鸟在凌晨,拍着折断的翅膀
不久后,留下空空的村庄
花木了结了一生
锄草的人,在残阳里睡去
开春的日子,还很早
大山里的炊烟,变了方向
▎洋芋饭
立冬后,村民打理山上的土地:
除掉枯草,烧包谷杆子和挖排水沟
在地窖里挑选洋芋种子
掰掉芽孢,改刀成三角块
从猪圈里背几筐肥料
放在坑里埋上土,然后
等开春的日子到来
洋芋一生大概是这样的
而洋芋饭的味道
在大城市里越来越淡
▎打工记
去年入职后,司索工一直都在
白天和黑夜
他的呼叫器没有停过
有时,吃上一口饭,也是廉价的外买
从高空坠物说起,他委屈的样子
写在白纸上。他不会被理解
但我知道,他的路我正在走
▎喷 泉
凌晨六点,雾从海边过来
我就像在浆糊里,认不清自己
喷泉上的蕨草,长在假山上
叶片掉在水里,反复问自己是谁
水往低处流,下一个出口
早已是规划好的死亡路线
▎喂牛草的人
她拿上镰刀,去山上割了野草
往背篓使劲的塞,只是怕
我——和牛儿吃不饱
她走到牛圈里,扯开一把牛草
她总是说,牛要吃饱,七兄妹才能活着
但现在冬天,大山不要草活着
她不识字,不晓得二十四节气
但她知道,老伴离开的日子
以及她,还要活着——
▎夜 行
灯光照在大街上
所有的标语,汽车和行人
都在沉默
只有角落的破烂自行车
或许它经历了骨肉分离的痛苦
在死亡的面前,也许它乐观
它也会说:我爱这个世界的一切
所以失去了车轱辘
所以它选择在看不到的道路
彷佛我站在的地方
也许我也应该在星空里
去慢慢了解活着
然后再去活着
▎洋芋记
立冬后,村民在山上松土
除掉枯草,烧包谷杆子和挖排水沟
在地窖里挑选洋芋种子
掰掉芽孢,改刀成三角块
从猪圈里背几筐肥料
放在坑里埋上土,然后
等开春的日子到来
洋芋一生大概是这样的
我的祖母大概是这样的
而洋芋饭的味道
在大城市里越来越淡
▎又在凌晨
穿过小街,连桥和行道树
会看见大海
那时城市在苏醒
那时有人睡去
我也碰见了清洁工
并且招呼一声
然后捡起一把沙子
像很多年前离开大山
我拾起一把泥土
我知道天亮了也该走了
但那里的花开了
但那里草枯死了
——而在另一个深渊里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事物
重新接受了我
接受了我的肉体,情感和灵魂
但泪水流在黑夜里
也许掉在水坑里的扫把星感受到了
所以现在我宁愿和大海说:
“大海比天空更广阔”
▎新和旧
我的左心房有个村子
右心房有棵柿子树和
八十二岁的妇女
立冬后它们撞到一起
等雪落到人间
不用去担心子女和猪牛
大雪过后,它们会商量好时间离开
真的不去,还是真的不去
看梯田里的油菜花和秧苗
以及菜园里的果实
怎样躲进一幅名画
有一个声音传来
让大家都想笑的声音
现在它们只想睡一觉
醒来后,村子换上新衣服
柿子树和她会继续睡下去
▎无 题
黄昏抵达路边已是六点
蛀虫的树枝折断在水坑里
汽车的笛声像是在哀鸣
这让我想到
多年前村里的路
没有水泥硬化
坑坑洼洼
仿佛村里祖辈的一生
春芽树送走了邻居
现在它活着
也许直到我回去
数不清的日子我看着
太阳从山上升起
暗示村里的孩子要走出去
这样我到处求学
大约也在冬季
我提着火盆走了十几里路
只有经过坟园
火熄灭。吹来的风
现在都还在我的骨头里
疼,很疼
至少比起数年前那无数道身影
活着一天,就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