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滴着血
我抡不起嵇康
那把打铁
的铁锤
魏晋风度
容纳不下小人
正直的人
谁甘愿做
词句的奴隶
—— 古 真
汤克慎;笔名:古真。安徽省马鞍山市。诗歌伴我几十年,写或思,皆沉浸其中,孤独并享受。
▎乱弹琴
谁按动了我凌乱的
黑白琴键
惊动了真假是非的漫天音符
谁走进了帕格尼尼G大调的疯狂
孤独的琴弦崩断
我的弹指是被上帝剥夺的
灵感,弦上的饮泣
飘动着《广陵散》天外的玄秘
滴着血,我抡不起嵇康
那把打铁的铁锤
魏晋风度容纳不下小人
正直的人,谁甘愿做词句的奴隶
我又走进了《十面埋伏》的琶音:
江水呜咽,马蹄声碎
霸王赠我一把带血的剑
但我不会自刎
虞姬不是丢失江山的伏笔
我相信爱情的伟大
天空落雨落雪也掉眼泪
我也有诗人的柔情
十指弹响了《梅花三弄》
灯光戛然熄灭,舞台剧终止
所有的角色去向不明
我继续用语言弹拨
继续用语音发着疯癫
继续用指尖戳破我颠覆的琴盘
古今中外,天南地北
这根弦绕的我天昏地暗
当我摊开生命的这张乐谱
发现,音节被文字扼杀
混乱而模糊,五条线像我探索的
轨迹,我在上面盲目的奔跑
谁在提醒:你的嘴巴
当心成为你永远的休止符
▎一梦成谶
踩断了春天的一根肋骨:
从墓穴逃出来的
汉字的残片,闪着幽灵之光
谁在喊痛,谁神经麻痹
雪已经腐朽,我的语言已经死亡
掐断了窒息的喉咙
墓碑上的碑文,像乌鸦的泪滴
让谁抹黑,谁射出了
一块石头的哑语
砸在装进我梦的眼窝:我醒了
所有的幻象随风而逝
鸟鸣,是清晨最美好的声音
是真理,飘在虚假的文字之上
我按动太阳穴,掐痛了
麻木的人中,像驴子一样
打了一个喷嚏;你说,我的梦
无中生有,你说,我驮不动
天空中一片乌云的谎言
但你总得让我读出梦中的江湖险恶
掐住这个世界的死穴,如果我们
手谈,总得让我活一口气
我只不过是一枚破损的残简
上面刻满了我相互矛盾的
愤懑和阿谀奉承
而写下遗言还为时尚早
只是:醒时别来打搅我
死后请来和我说梦话
▎野 趣
狡兔三窟,肯定
不是家养的
人被豢养就生奴性
词句在荒野上狩猎
从笼子里放生的灵感
捕捉不被束缚的眼睛,喙
翅翼和爪,不用修饰
原生态的美,真实
跨过约束的门槛,放逐
谁在用文字谋略荣耀
一把弹弓,不用射大雕
射出去的子弹,就像
太阳缩小的睾丸,这个世界
太虚伪了,语言镀金
掉在泥土里就长出稗草
我是懦弱的猎人,没有门派
但野性不改,始终在玩味:
蝉,螳螂和黄雀的三角关系
▎春风不度
是指玉门关
而我慵懒在江南
如果我被放逐
那是我的语言背叛了
某种柔骨
我只是一枚野草的弹指
在不明确的命运中
反弹琵琶
触摸,村庄瘦削的肋骨和城市
喧嚣的臃肿
有时,我是一个悲情主义者
在春的名词中
挖掘死亡的形容词
于是,三月就像一个不贴面的诗人
把言辞颠倒黑白
而我陷进了桃花的谎言:
赠我喋血的爱情
谁在观望
指望春风佩他以桂冠
诗歌没有窒息
但谁在意我卑微的喉咙里的
一丝喘促
▎打开你的瞳孔
你说你看见了我
但又说我不存在
难道是我矛盾的统一体
被太阳吞噬
你常常虚妄成一个词
让我读不懂
我走进你打开的瞳孔里
这个世界就安静了
因为你是我的喻体
时常张开血盆大口
真理往往就在那瞬间的
松开和撕咬之间
文字僵硬了
我们看见了什么
一块木头的浮尸
植物说,我们失去了根
阳光进一步阐释:
我是你瞳仁里的一枚黑子
有时候也有黑暗
▎一只鸟死而复生
拯救森林大兵
我们省略了电影蒙太奇
它站在我的手掌上
是活过来的亡灵
我不想说出它的名字
它只是林间一个小角色
我打通了它的血脉
掏空了它肺里的瘀血
我找不到弹孔和刀痕
是内伤所致
是世家的仇敌,还是朋友
我们不计前嫌
活了就好,死了我就要给它
准备一坯黄土
它梳理了一下羽毛
清了一下嗓子
说了一句不是人的人间暗语:
你们人类中有内鬼
我只不过是一个诱饵
▎雨果的世界
《悲惨世界》如果活在
今天的世界里
冉·阿让肯定跑不了
发达的网络
网络通缉
但假如雨果发现了
冉·阿让的踪迹
肯定不会举报
因为他知道
善与罪的区别
但雨果活在今天的
世界里
他肯定看不懂
谁在施舍谁在抢劫
▎抱定一块石头
我抱定了一块石头
就成佛了
因为我有了它的禅定
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谁能像石头一样坐化
花说,你不解风情
鸟说,你无法沟通
落叶触碰了一下我
冷硬的眉骨:唉
冥顽不化,一条挣扎的鱼
跳上了岸,打湿了
我的衣衫,说,你是
沉默的诗人,还是幽默的
大咖,你饥饿吗?
一块石头不听不见不语
我抱定了一枚说辞
放在内心,只是临摹了
石头的姿态,一个乞丐
坐在我的额头上
饥肠辘辘,我仿佛听见了
世间的梵音:阿弥陀佛
我这是怎么了
写诗总是小心翼翼
避开着权势
▎总想有一种感动
睁开眼睛,立春
就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总想有一种感动:
这流行时髦了好多年的词汇
我已陌生了好多年
我也很想从泪腺中挤出
一点湿润
但我的文字苍白无力
写花,花已褪了色彩
写鸟,鸟的声音已嘶哑
梦见尼采,他让我写太阳神和酒神
但我已戒酒
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还有些寒冷
还写什么呢?
写我自己吧
万物生长的春天
我的语言怎么萎缩了呢?
一只流浪狗从我的门缝里伸进来
瘦的像筋一样的爪子
它在掏上帝的馈赠:一碗残羹
就像我的词句
喂不饱我的思想
一只绕梁的燕子飞进了我这
平常百姓家:这下
真的让我有些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