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你这牛还卖不卖了?”
买牛人急了,老李仍犹豫不决。五十多岁了,唯一的儿子还未成家,每年春节老李都要给儿子出赌资,过完年还要给外出的车费,都像石头沉进了湖底。
“你别急嘛,再让我想想。”老李坐在田埂上,抽着烟。李老太在卫生院躺了几天了,没见好转,钱却花光了。
“你不会杀了卖肉吧?这可是头好牛,杀了可惜。”那确实是头好牛,活儿好,一身纯黑,没有一丝杂色,加上老李每天精心的照顾,牛屁股滚圆,看上去比一般公牛都大,而且下的崽长得快,奶水充足。
“不会不会,我就是买去干活的。”买牛人在田里不停地走。
天气格外的晴,冷冷的,没有一点儿喧闹。
“好吧,你拉走吧。”
买牛人数了一堆钱,老李也数了数,塞进胸口去了。买牛人套不着牛,牛不让他套。老李走过去,牛又自己把头伸了过来。站在田埂上,老李看着那人拉着牛,翻过对面山岭,不见了。
送饭送水,跑出跑进,扁担压了几十年的身体受不了了,晚上,老李睡得很沉。半夜门外的一点响动,惊到了老李的潜意识,却没惊醒睡梦。
第二天早上,打开门,吓了一跳,牛见了老李,从地上滚起来,牛绳没了。老李找了一根绳,把牛拉着,往岭上去了。上那岭,老李休息了三次。刚好买牛人也到了岭上。老李把牛绳给那人,嘱咐他看好牛,然后下岭,一牛一人在岭上看着他,风吹着衣服,勾画着老李瘦骨嶙峋的身体。
没几天,李老太也走了,大家抬回家的时候,老李坐在门槛上猛抽烟。问了同出去的人,老李儿子早不跟他们了,杳无音讯。李老太死的第二天,村子叫来人,挖坑埋了,没有道士诵经,没有人披麻戴孝,没有葬礼,也没有人哭泣,平时笑破天的那些人,都只是沉默。
夜里,老李被门外的躁动惊醒了,已经是两点。北风刮了好长时间了,要不是春节快来,可能都忘了。风刮树枝呼呼的响,鸡已经开始叫了。老李起了,打开门,风把衣服贴到身上,寒意一点点穿透身体。外面什么都没有,宁静的村子黑漆漆的,像要把人整个吞下。
点了烟,围着房子转了一圈,老李到灵位前上了柱香,回房去了。?xml:namesp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