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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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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云逍遥 发表时间:2014-08-02 19:05:55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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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小说的开头用大地回春引出了主人公春姐,用幸福的女儿铺垫了春姐的命运。在那个大家都受穷的日子里,春姐出生在一个不幸的家庭,父母相继去世留下了兄妹两个孤儿。受死者生前之托由“我”的父母关照,“我”便有了“春姐”。她是那么善良、那么乖巧、那么俊俏,可惜命运没有给她好的安排。为了哥哥能娶上媳妇,不得不舍弃心上人替哥哥换婚。婚后经常受丈夫欺凌,生下女儿后又不幸溺水身亡。小说是个悲情故事,用了倒叙和比照的手法生活气息扑面而来,把春姐的形象跃然纸上,读后不由令人唏嘘。文笔娴熟质朴,结构严谨细腻,是传统小说的优秀代表之作。荐读分享,问好作者!

        春来了,被寒冷捆绑了一冬的大地终于崩断了最后一根冰线,她缓缓地舒展身子,轻吁一口气,眯着眼,微笑着,抖开鲜嫩的羽衣,插上新鲜的头饰。于是山川绿了,河流醒了,花儿们竞相开放了。
      春裹挟着微醺的气息袭击了乡村、田野,袭击了爹承包的二十亩果园,袭击了小辉哥的养猪场和整个向阳坡。
      我和爱人领着女儿去寻春,女儿手拿不锈钢小锅铲,挎着精致的手工艺小竹篮,一蹦三跳,黑亮的眼睛里装满了好奇和惊喜。我耐心地教她辨认着:荠菜,婆婆丁,苦菜。我告诉女儿,妈妈小时候吃不饱肚子,经常靠这个充饥呢。她怀疑地盯着我看半天,似信非信。我给她讲:哪种野菜味道鲜美,哪种可以明目养神,哪种清肺败火。女儿专注地东瞅西看,仔细搜寻着,不一会儿就传来兴奋的呼叫:妈,这里有一棵。爸,这里还有一棵!看着沉浸在幸福中的女儿,心内五味杂陈。思绪又一次回到了从前,那些遥远的单薄、快乐的时光,那些贫穷、清冷的岁月,还有我柔弱、善良的春姐……
      春姐是春天生的吗?小时候,我问娘。娘点头,又摇头,叹气。春姐是春天生的,本来熬过一个长冬,春天花啊草啊都长出来,可以添补点东西吃了,可偏偏命不好,她娘难产死了,没过几年,她爹也病了,临死时拉住我娘和我爹的手说:“他叔他婶,看在我们老邻居从来没红过脸的份上,这两个孩子以后就托付给你们了。无论如何你们要把他兄妹俩拉扯大啊,欠下的恩情,我下辈子报答。”

      从那之后,爹娘理所当然成了春姐兄妹的依靠。特别是春姐,每天除了必要的出工下地之外,大多时候总呆在我家,跟着娘做针线,或者带着我上山拾柴割草或者放羊。亲密得一家人一样,俨然就是我的同胞姐姐。
      最喜春天的时候,向阳坡的草绿了,花开了,春姐带我去挖野菜。一只只蚂蚱探着油汪汪的小脑袋,在草叶间蹦蹦跳跳,还有各种好看的野花也仰着头快活地冲我们眨眼睛。春姐最喜欢漂亮的花花了,她眯着眼,一朵一朵地仔细瞧,嘴角旋开了两个好看的酒窝窝。她采一朵黄灿灿的雏菊花插在我头上,再采一朵苦菜花插在自己头上。我笑嘻嘻地看着她:“春姐真俊,春姐像一朵花呢。”挖累了,我索性扔下篮子,去逮蚂蚱玩。疯够了,就躺在草地上晒太阳。太阳暖融融的,太阳里有千万条瞌睡虫呢,咬得人身上酥酥的,眼皮痒痒的。
      春姐摇晃我的肩膀,用草叶轻轻地挠我耳朵,丫丫别睡啊,坐起来,我给你讲故事。春姐讲:

        “从前啊,有个小女孩,娘要出远门,让她看好家。娘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无论遇到什么事,不管有谁来,你都不要开门,等门前的槐树花花开了,娘就回来了。’娘走后第二天,住在村前的一个男人来喊门,小女孩不开。娘走后第四天,住在村东的一个女人来喊门,小女孩不开。一天天过去了,小女孩掰着指头数,娘什么时候来呢?她趴在木窗缝上往外看,槐树叶发芽了,槐树花打苞了,槐树花苞像小灯笼那么大了,小女孩高兴地直想笑:‘娘快回来了。’这时,门又敲响了,住在村西的老婆婆在叫她,老人微弱的声音像蚊子在哼哼:‘可怜可怜我吧,好心的闺女。我都七天没有东西吃了。’小女孩不忍心,拿起一块饼子打开了门。老太太把包在头上的黑布一撕,凶相毕露,面目狰狞,原来是一只大灰狼……

      “槐树花花开了,娘终于回来了,可她再也看不到她心爱的女孩了,只有满院一嘟噜一嘟噜雪白的槐树花,肆意地开着,像漫天的雪,像飘忽的魂灵……”

      那女孩的魂灵哪里去了哪?我缠着春姐追根究底。春姐望着远天,悠悠地说:“变成神仙,飞走了吧?”我也仰起头望天,天空湛蓝湛蓝的,有几朵干净的白云悠悠飘着。我信了,也只有那么安静那么美的地方,才适合那个善良的女孩子居住吧。那些白云,就是女孩院里的槐树花吧。春姐低低地唱:“小白菜呀,地里黄,三岁上啊,没了娘……”歌声袅袅回荡在向阳坡上,凄清幽咽,像山谷里掠过的凉风,让人心底直打颤。春姐哭了,我也哭了。
      春天的尾巴太短,追着门前的小黑狗一溜烟就跑远了。夏天来到了,向阳坡的槐花开了。我和春姐扛着竹钩去打槐花。春姐说,用槐树花搀和点地瓜面做的窝窝头甜甜的真好吃。初夏的空气里漂浮着清甜的气息,浸润得春姐越发水灵了。村南头的二愣子和三狗子没事总爱围着春姐和我家的房前屋后转。一双贼眼咕噜噜直往院里觑。春姐吓得大门不敢出。娘当着二愣子和三狗子的面打得小黑狗嗷嗷狂叫,娘边打边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哪,我看你以后改不改,改不改!”我纳闷小黑狗又闯了什么祸,早晨那只小鸡仔明明是哥哥从墙上蹦下来踩死的,娘其实也知道了。
      坡上的槐花一簇簇,一串串,密密层层,压得树枝低下了头,像铺天盖地的大雪,我和春姐不禁犯了愁,一时不知从哪里下手。
      “嗨——”树丛间有人在喊。我东找西瞧,春姐眼尖,一下看见那棵最粗的大槐树杈上坐着小辉哥。小辉哥也来打槐花呢。小辉哥是我们生产队里最精神最有力气的小伙子,他一担能挑三百多斤地瓜呢。娘说上个阴雨天,生产队里抢收麦子,小辉哥割得最快、最多,拿了男劳力第一名呢。

        “你们也来打槐花吗?”小辉哥有点羞涩地问春姐,“我爬得高,我帮你们捡嫩的打好吧?”小辉哥采了一嘟噜一嘟噜、鲜嫩嫩水灵灵、含苞欲放的槐花轻轻地扔给春姐,不一会儿我们几个人的篮子就装满了。
      小辉哥跳下地来,脸热得红红的,说话声音也不像平时粗声大气了。小辉哥是累了。
      自从小辉哥加入我们的队伍后,向阳坡上便经常响起了欢快的笑声。小辉哥聪明灵巧,他用铁丝制作铁锚逮酸鸡,下铁扣子捉野兔,每次都一捉一个准。他用两块橡胶皮绑着一个木叉制作的弹弓打麻雀,百发百中。小辉哥总爱把收获的鸟啊兔啊留给春姐。我撅着嘴不说话。小辉哥就笑着说丫丫别急,等会辉哥捉了再给你。他不知道,等他一转身,春姐就偷偷藏进我篮子的野菜下面了。
      我们挎着满满的成果回家,一路上春姐脸红扑扑的,漾着笑,像极了一朵盛开的月季花。我说春姐,你唱歌。春姐问:“唱什么呢?”小辉哥抢着说:“唱天仙配吧。前几天公社放映队刚来放映了电影天仙配,真好看呢。”我就跟着喊:“好,就唱这个,就唱这个。”
      春姐嗓音甜甜的,羞涩地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小辉哥紧接下一句:“绿水青山带笑颜。”
      我拍着巴掌叫:“好,好!”可春姐却住了声,脸更红了。无论我怎么哀求,就是不唱了。
      夏天最后一朵喇叭花凋谢的时候,娘说我长大了,该上学了。娘把我送到学校,我再也不能天天粘着春姐了。
      一天放学回家。看见邻村的刘大嘴坐在灶前,正和娘在嘀咕着什么。刘大嘴是媒婆,三里五乡的大龄青年说媒提亲都找她。
      我扔下书包,娘要我过来烧火。
      只听媒婆说:“他婶啊,你托我给亮子问的那媳妇,(亮子是春姐的哥)人家不同意。那丫头娘说了,家里缺父少母的,没人帮着挣工分,以后更没人给带孩子。再说了,青年长得也不出息。”
        “唉——”刘大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他婶啊,我可是跑细了腿,磨破了嘴哦。”
      娘左手托着一团地瓜面,右手一块块撕着往锅里贴饼子。低着头,没说话。
        “哎,他婶啊,”媒婆上前凑了凑,贴着娘的耳朵说,“只有刘庄的英子不嫌弃。”
      娘住了手,惊喜地回过头来:“真的?”

      媒婆脸一沉,拖着长音说:“但人家闺女说了,有个条件,要让小春跟着他哥,换亲。”
      娘哆嗦了一下,刚撕下的一块面团掉进了菜汤里。
      看娘不表态,媒婆接着说:“他婶啊,不是我祸害小春,就他哥哥那个熊样,就他家那个穷哦,别说人家闺女不愿意,就是白给他个媳妇他家娶得起吗?这样呢,一家搭一个闺女,两方彩礼都省了,真真一举两得的好事呦!”
      娘低着头,慢慢说:“那我问问小春吧。”

      娘马马虎虎地吃完饭,将碗筷往缸盆里一扔就去了春姐家。我悄悄地尾随在后面,躲在了门边。
      娘进去了好半天,不知怎么和春姐说的,昏黄的煤油灯下,春姐环抱着双臂,脑袋抵在了双腿上,害冷似的一下一下直哆嗦。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娘说:“春啊,女人这辈子,不就是在家守个院看个鸡,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嘛。只要嫁的人不傻不呆,身体棒棒的能挣饭吃,跟谁过不是一辈子呀!那个小青年,你大叔见过的,人虽丑点,还是不错的。”
      春姐还是低着头不出声,娘又说:“春啊,你要是不同意,以后你哥打了光棍,孤苦伶仃的。百年之后,你怎么去见你父母啊?”娘边说边抹起了眼泪。
      春姐终于抬起了头,她早已满脸蔫搭搭一片,鼻涕眼泪混在了一起。她看着娘,眼神里满是悲哀和绝望,轻轻地点了点头。
      春姐要出嫁了。村里人都来随份子,父母忙前忙后照应着。八仙桌上摆着鸡鸭鱼肉平时难得一见的好东西。送亲的男人们坐成两排吆三喝四地在喝酒,一群孩子闻到了肉香,嗅着小狗般的鼻子围着院子转来转去。锣鼓敲响了,送亲的队伍走进村子了,可春姐却不见了。娘一下着了慌,急忙忙分派大家分头去找。
      各路人马纷纷回来汇报:左邻右舍、村前村后都找遍了,连人影都没有。
      仿佛有神灵指示一般,我蓦地想起了向阳坡,没有和娘说一声便撒腿跑开了。
      已是深秋了,向阳坡褪尽了夏日的青葱,漫山遍野一片萧瑟、衰败的景象。杨槐树禁不住凉风的摧残,枯黄的叶子一片片像蝴蝶般无力的落下来,在半空中飘浮着、旋转着,寻找着最后的家园。光秃秃的枝桠一条条露出来,支棱着,像老人枯瘦的手臂,在预示着更冷的冬日即将到来。瑟瑟的冷风摇晃着漫坡的荒草野树,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心里蓦然涌起一股酸涩的滋味。
      远远的,听见嘤嘤的哭声。
      我小心地拨开面前的荒草望去——是春姐!春姐正紧紧地靠在小辉哥怀里。泪水浸湿了她额前的头发,浸湿了小辉哥的衣领、前襟。她撕心裂肺地哭着、哭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一切……
      春姐出嫁了。娘和婶子们给春姐脸上涂了厚厚的紫罗兰粉,还用从门框上撕下的一块红对联纸给抹了胭脂,涂了口红,春姐看上去像个熟透的大桃子,
      春姐脸木木的,手冰凉。我好害怕,拉着她的衣襟不放。春姐摸了摸我的头发,蹲下身,费劲地牵了牵嘴角,挤出一丝笑,一字一句地说:“丫丫,你要听话,好好学习啊。将来为姐争口气!”说完头也不回,径直走向了那辆铺着大红被子扎着一朵红纸花的木轮车。
      锣鼓重新敲起来了。人们笑着、簇拥着,推搡着,随着迎亲的队伍往前走。春姐被人推走了。我的春姐被人推走了。我心里好痛好痛,哇哇大哭起来……
      “后来呢?”女儿擦擦小脸上滑落的泪水,小心地问我。
      后来,听说生了个女孩,后来,听说那男人经常打她……再后来,春姐去河边洗衣服,不小心掉进河里了……
      春姐,春来了,漫山的野花开了,向阳坡沐浴在鲜花的海洋里了。你最疼爱的丫丫回来了。春姐,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下,这片曾经贫瘠的土地已经脱胎换骨走向富裕路了,村子里盖起了一排排宽大整齐的瓦房,铺了村村通公路。大家平时吃的穿的用的都和城里人一般无二,姑娘们再也不用去给哥哥弟弟换媳妇,她们也可以像城里人一样自由地去恋爱、结婚了。
      可是我的春姐,我美丽善良的春姐,你却去了哪里?
      在漫山遍野的花海中,我久久地寻觅——春姐,我的春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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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耕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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