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立夏的镜头里,有一处定格的油菜花,人生的镜头里,有一个花期未过的我。没有你,我提着轻裙,小心翼翼的在油菜花田里走过。若有你,那轻裙会换作微露香肩的礼服,提着裙摆,我的脚步飞奔会成为油菜花间穿行的列车。
油菜花,是很多小女孩的梦境,而往往微笑走在油菜花田里的女子都过了小女孩的年纪。油菜花黄灿灿的样子,和那年小女孩的笑一个模样,那年她不曾急切辨认的白衣少年,而今是否就是期待的你?世间的灿笑是有时限的,我的灿笑早已过了期,卧在油菜花田里,我羡慕她的幸福,幸福源于她可以一年一季的灿笑,没有限期。
揽过几枝纤修的油菜花在手间胸前,感觉像手捧一束海芋,海芋有毒,流年的镜头里,它潜潜荼毒着我的笑城。
不知世上的哪一片油菜花田,会成为我们相遇的取景?
二.
能够重返熬煮过我年轻岁月的那间图书馆,是我的幸福。即使我披着长发穿着得体的衣,怎么看都不再像那吊着马尾着牛仔衬衫的当年,可是,坐在阳光里,手捧着崭新的书,我都觉得我来到了命运的转角,我能一眼瞥到我的而今,亦能看到咫尺的青春少年。
有人临座而落,有人拾阶而上,你会不会也在拐角的地方,看着那净白的青春怜爱非常。如果某一天相见,你会不会与我说出同样的时间同一个地方,而我会不会叫你一声学长,或者你会说你的青春曾经在与我隔街的地方候场。
那个熙来攘往的广场,我的脚步在独自响,忽而想,或者,你一直都在,只是命运的光还未打在你身上。
三.
手握着一张单程票,我定向投奔一个地方。我可以在那里逛街游走,还可以娇憨的和雕塑打着手语谈笑。我可以垂首,什么也不必来相识相认,我也可以频频回首,探看玻璃镜中自己一掠而过的身影。来到这里,只为认识一下未知的自己,而你,可在这未知的旁边站立?
走过斑马线时,你是否在某一辆等着红绿灯的车子里,随着电梯而升降时,你可是否身在这座楼宇?当我对着地图从糊涂到豁然时,你可藏在这张仅一座小小城市的地图里?
我来了,提着行囊,挽着松松的发髻,穿着清爽色的衣。你在哪儿?
四.
如果在青石板的木椅上阖目听风,倚着海的衣襟看无落日的傍晚,这算不算一个人的独舞?天空有张阴凉的脸,但我就是觉得他无比善良。大概他认为夕阳适合两个人同看,然后才不会感叹只是近黄昏。我手搭栏杆,支撑素颜,对着天空做出讨喜的样子,也许天空明天一笑,就会安排一个你,站在我旁边正侧首将我打量。
走上那座挂满了同心锁的桥,我从桥这端起步,便伸手向彼端展开邀请的姿势,水近山,山秀丽,我的笑容渐渐近了那端的山,那山是否也会多了端丽?桥的尽头就在眼前,可是,就这样斜倚一会儿吧,眷恋桥栏上轻舞的那么多红红的记事的结绳,且有细雨打在同心锁上,我似乎能听到那么多的同心在跳动,滴答滴答。
我已在悬崖百丈高处,却依然看不清缘的红伞下,遮着的是哪一处天堑的你?
五.
我的心事终是不够浅,于是,我只是寺间的路过,而不是居寺的佛子。我穿着素淡的衣,绾着随意的髻,走过经廊,走过经堂。那些所有的梵经诵语,在给你留了空隙的心间,都流成经典的轻音乐。僧与俗的区别就是,他们是池里的莲花,而我们是池塘边的表演者,弹奏的恰是他们拈诵的因果。
那么多的人在檀烟里双手合什,垂首向佛,最后还要叩拜着将那忐忑的愿小心翼翼的安放在佛前。那些愿里,是不是也裹着很多个想寻的某人的肖像画?我从来没有画过你啊,所以还是不要麻烦佛了。我的愿像咖啡,而你是方糖,你来,微笑的匙搅着微甜,你不来,咂舌叹苦,可饮尽最后一口,微笑终会变得醇厚。
合掌捧一杯暖暖的咖啡,别问佛是遇见你还是错过你,这暖啊,已是慈悲。
六.
秋日的暖阳落在我的发上,发丝成为缕缕的碎金,偶尔我会成为别人一次次的回眸一瞥。可是,当夜晚时我整理一天笑的清单,路人的赠予都被我划去。夜色里我笑着敲击键盘,给心事那端的你写信。也曾试着手书十四行诗,可是念着念着就羞怯了,因为总觉得你会笑如那一盏照我的桔灯。
当秋风吹乱我的发丝,我索性阖目仰起头,自以为会优美得像一朵温婉雅致的郁金香。那朵郁金香一定要与黄菊是一般的颜色,我不够坚强啊,纵是被认做满城尽是黄金甲,却依然希望拄篱而生。
我用衣袖遮住了素手,用衣领遮住了颈间。我的腕间悬的是清时护指上取下的红绿老琉璃串成的手链,而明时老蜜蜡的帽花而今正垂挂在我的颈间。前世的琳琅饰,是否能让那一场情事里的你,倚仗前缘的气息向我走来?
七.
当春天再来时,我会穿得像春花一样,在落樱缤纷的小径上,在樱花还烂漫的花影下,准备着一个人的野餐。我常常想,即使遇上你,也不必做出如胶似漆的模样,从来不希望你做一个陪伴我捡花拾蕊的可笑道具。你应如鸽子,有自己应落的草坪,或者如狼,奔驰在自己的草原。
我可以在草地上,用野花来数算着自己的幸福,可以在灯火阑珊的时候也不归家,在那丛灯火里,我是我自己的全景。当我蜷着疲倦成为离家的孩子时,我会拨个电话给你,对着话筒说:在午夜12点的钟声敲响前,带我回家吧。
我想,你一定不是王子,我也不喜欢水晶鞋。或者,你会是一个车夫呢,我穿着白布鞋,走进你的水晶车厢。其实这愿望要实现很简单,只要相遇的那个地方,有座摩天轮。
八.
如果相遇,我想做一场厨事,亲历每一个烟火过程,然后静坐的你,看我如何成为端着盘子走来的窈窕厨女。若相遇,烟火尘味是时光里至重的法器。我们从烟火间啖食着从青春到苍老的味道,也在烟火间把皱纹和白发熬成执子之手的笑傲。
我好似已经牵着相遇的左手很久,连相遇都打趣的问我:什么时候有人来温暖我的右手?好吧,我只得圈拢起双手,对着打盹儿的宿命大声喊出捉迷藏游戏的开场语:我已准备好,你可以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