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这次冬季严打是市局根据省厅和市委、市府的部署所采取的一项重中之重的工作!它关乎到我市社会治安能否稳定、经济能否再上新台阶、社会能否更和谐,因此,市局要求我们”
胡所长刚刚讲到这里,手机铃声响起来:“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哎……”他从桌上抓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汪靖文!妈妈的,打电话也不挑个时间,老子再有几分钟就完事了,你他妈的早不打晚不打专赶在这节骨眼儿上打,真是人家娶媳妇你去吊丧——丧门人到家了!胡所长狠狠地将手机关掉。
“嗯……咹……这个手机开会时就要关掉嘛,不关掉它干扰会议!不过,我是不能关的嘛,一旦局长找我,是吧?关了,影响……耽误工作!你们是应该关的嘛,对吧?刚才,我讲到哪里?……噢,对对对”胡所长又接上去继续给坐在下面的所里的民警、各村治安主任和各单位保安、联防队员们讲下去:
“市局要求我们靠上去抓工作、干工作,打架斗殴的、抢劫偷盗的、赌博贩黄的、强奸嫖娼的等等等,要狠狠地打,该捉的捉,该关的关,该罚的罚,该判的判,该杀的杀!现在,我强调一点:打个漂亮仗,为我市经济与社会发展贡献一份力量,也为我们所争先创优打下基础!下面由张副所长来具体布置严打工作的细节与要求。”
胡所长抓起桌上的公文包和手机,从会议室回到所长办公室,将手中的公文包和手机丢在老板写字台上,抽出一枝软“中华”烟塞进嘴里,点燃之后美美地抽了一口,缓缓地吐着淡淡的烟雾。透过烟雾,他看看挂在墙上的电子石英钟,刚刚十点四十一分。妈妈的,离午饭还差好长一段时间,这大汉奸“汪精卫”就他妈打电话来了!正想着,手机又响起来,又是“汪精卫”的。
“喂——大汉奸,你他妈的……嗨嗨,你小子挺有孝心的啊,老子才出去开了两天会,你就要给老子接风,嗯嗯,好好好,老子一会就到,今儿可得再吃一只全羊啊,哈哈哈……”
胡所长放下手机,又美兹兹地抽上一口软“中华”,妈妈的,这烟就是好抽啊,也用自个的工资去买,谁他妈的能买得起啊?!胡所长心里想。
胡所长叫胡召佐,今年近五十了,干了十几年的派出所所长了,属于那种老油子级别的,那胆儿有时大得比天都大,有时又小得比兔子还小,因为那得看是碰上了谁。他在哪个所临走时,都能撂下一大堆饥荒给下一任,因而圈里圈外都叫他“胡造作”,当然大都是背地里叫的。打电话要给他接风的汪靖文,是镇上私营企业木器厂的小老板,此人会看风使舵,溜须拍马,有奶便是妈,专门巴结交往有用的人,所以胡所长就叫他大汉奸“汪精卫”,他哈哈一笑说:“对对对,那是俺老爷爷哩!”
胡所长在十一点四十分到了“难得糊涂”酒店,汪靖文站在门口笑美美地迎接他。
“胡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俺这两天做梦都梦见您啊!”
“妈妈的,大汉奸就是会哄老子开心。”
“真真的,俺也骗您,俺是您孙子!”
“妈妈的,我是不要你这孙子的,你是我孙子,我就成了汪精卫了。”
“哈哈……此话有理,此话有理……”
“怎么,今儿中午就咱俩?”
“哪能哩,还有‘篮球场’和‘Q7’两位大人呢!”
山东人是不可以念叨的,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篮球场”是废城中学的傅校长,因他秃顶太厉害而得名,汪靖文的一双儿女都在废城中学就读,所以他俩就理所当然是铁哥们了。“Q7”是当地一个身价十几个亿的一个大企业家,他叫王新德,才大气粗,天天开着一辆“Q7”而得其名,此公能量极大,一般的人物,他都沒放在眼里,但他不欺压平民百姓。
酒足饭饱之后,汪靖文提议“开开拖拉机”玩玩,傅校长看看胡所长和王董事长,犹犹豫豫地道:“行吗?今天是严打第一天啊!”
“严打怎么啦?他能谁也捉吗?”王董事长气粗两肋地说。
“到我办公室去!”胡所长说,“那里最安全,还不耽误我的事儿。”
胡所长在“吃喝嫖赌抽”这五毒中,最钟情的就是赌了,而赌的方式又最钟情于“开拖拉机”。这是因为有两个原因,其一,他不与比他官儿大的人赌,这样别人大都给他进贡儿;其二,“开拖拉机”可以真真假假地诈牌诈底,正适合他这身份干的活儿,这叫英雄有用武之地也。
四个人在胡所长办公室正赌得兴致勃勃之时,值班民警小刘进来报告说镇上的“好再来”饭店两伙吃饭的人打起来了,饭店老板刚刚打来电话。胡所长抬起头来说道:“打死人了吗?”小刘摇摇头说:“不清楚。”“再去打电话问问!”
小刘很快返回来,说:“所长,还沒死人哩!”
“再让他们打会儿吧!”胡所长轻描淡写地说。
小刘走出去后,傅校长不解地问道:“胡所,这……这是为什么呢?”
“妈妈的,你不是整天说你那‘篮球场’里全是智慧全是知识吗?”胡所长停了停说,“死人了,最好解决!”
傅校长听后惊得直抹他那秃脑门儿,也不知是惊胡所长这高论,还是惊的别的什么东西。
一会儿,小刘进来说:“所长,饭店老板说双方动刀子了,放倒两个了!”
“通知在外执勤的张副所长他们,赶过去,全部捉起来!”胡所长说道。
“拖拉机”继续开着。汪靖文和傅校长面前剩下几张百元大钞,还有鸡零狗碎的的十元、二十元、五十元的零头儿。他俩的钱大多让胡所长赢去了,傅校长是十个数少了五他哥——沒有六(流)儿,运气不佳,是孔夫子搬家——净是书(输);而汪靖文却是有意输给胡所长的,当他拿到一副好牌时,王董事长和傅校长撤出后,他也就跟着撤出来了,钱自然就是胡所长的了。说实在话,胡所长就愿意与他们这样的人玩,他们不惹人上火,也不惹人冒烟,他就不愿跟王董事长这样的玩!妈妈的,你别看他头上没有乌纱帽儿,他手里有的是钱,有钱还有办不成的事吗?跟他玩,他不买你的帐,更不会给你进贡的,妈妈的,你还不敢跟他较真发火儿惹他不高兴,他光用钱喂出的局长院长什么长们一不高兴也能让你丢了饭碗和吃饭的家伙,就别说那些比什么局长院长还大的什么长们了!胡所长这老油子心里跟明镜似地,他比谁都清楚比谁都明白。
下午三点多钟,加上阴着天,室内就有点发暗了,给人的感觉好像到了傍晚时分了。胡所长拉开了灯,四个人继续玩着。这一把牌,傅校长撤出去了,汪靖文看看风头不对头也撤出去了,只剩下胡所长和王董长两人还在拚着。这时,胡所手机又响了起来,妈妈的,不知忙闲的家伙,单单这节骨眼上打电话来了,他瞄一眼,是张副所长打来的。
“喂,老张,什么事快讲,我这忙着呢!咹……什么?二四六毛?捉不捉?捉!坚决捉!赌二四六毛,也是赌,是赌,就坚决捉!严打嘛,坚决捉,将人带回所来!”
“胡所长,赌二四六毛那不是打保皇玩着的吗?也能算赌?也捉啊?”傅校长又不解了。
“你们这些臭老九、破秀才,什么也不懂!妈妈的,我不捉他们,我上哪儿搞创收去?所里的花费,你心思着像你们沒有花的了就收学生的啊!”
胡所长又上了一百元,王董事长又跟上一百元。胡所长看看手中的三颗牌,妈妈的,他小子手里的牌还能比我的大?不可能吧?我这可是三个四的小豹子啊!上,继续上,妈妈的,反正我面前这一大堆百元大钞也沒从我腰包掏,输了也不心疼,赢了,哈哈,都他妈的是我的了,拿上这些钱给那“小三儿”买点什么去!
想到这里,胡所长又上了一百元,王董事长又跟上一百元。胡所长刚拿起一张百元大钞又要押上去,此时他办公室的门“呼嗵”一声被人急急地推开了。值班民警小刘正在使劲撕扯着一位六十出头的老者,企图阻止老者进入所长办公室。
老者看一眼屋里的四个人,怔了一会儿,立马朝着穿警服的胡所长说道:“你,就是胡所长?俺打个二四六毛的保皇,还要罚俺三千元?”
“再给你加上一千,总共四千元!”胡所长将手中的那张百元大钞狠狠地摔在面前那一大堆百元大钞中,抽出一枝软“中华”说。
“……他妈的!”老者指着他们四个人面前的钱和牌骂开了,“你也在赌,还他妈的罚俺,俺就不拿!”
“再加一千!五千!!”胡所长点上软“中华”,抽一口狠狠地说道。
“王八蛋!”老者蹦了一个高儿,用一个手指戳着胡所长说,“‘胡造作’,你敢罚俺,俺就去告你!”
“防碍执行公务!”胡所长把半截香烟掷在地上,“再加三千!”
“好了好了”王董事长朝站在所长办公室门口的老者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走?他往哪儿走?”胡所长愤怒得脸都变了形,“他拿不出八千,他别想走人!”
“胡所,你这么叫真?”王董长站起来追问道。
“今天下午,我就叫他知道知道什么是王法!”胡所依然怒气未消。
“你知道他是谁?”
“他是老天爷他爹也不行!”
“当真?”
“……怎么?他是……”胡所有点松动了。
“他,是我爹!”
“什么?他是你爹?这……”胡所长不亚于当年听说林彪摔死在温都尔汗那么吃惊,嘴张得老大,有半天没合上。
“这是我丈爷爹!老泰山,老岳父。”王董事长进一步解释说。
“这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胡所长立马和颜悦色,“老爷子,失敬失敬,对不起了,您怎么不早说呢!”
“啍哼……”老者冷笑一声。
“好了好了,小刘让张副所长将老爷子开车送回去!”胡所长顿了顿继续说,“那四个人,有人来讲情,最少每人两千元,一个子儿不能再少了!”
……
王董事长将牌撤出来了,他对胡所长说:“让你赢去吧,我是特意让你的,给你补点损失,我三个老A!今天晚上,我做东,请请你和你的手下!”
晚上从“难得糊涂”酒店回到派出所,值班的小刘告诉胡所长说,从网上查得今天市局总结严打第一天的工作咱们所就是优秀,因为捉获了一伙斗殴分子,还捉获了一伙聚众赌博人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