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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画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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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传球 发表时间:2015-03-09 14: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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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由于白玫的身世,悲观绝望的心理根深蒂固,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她孤苦无依,无援无助,虽然生活还过得去,但是精神上的空虚像恶魔一般地随时啃噬着她,当她得知柳之风和朱洁尚不能离婚,再次割腕自杀,又一次被柳宾救活,而且在白玫的体内从此流淌着柳宾的血液。柳之风陷于苦闷,马娅乘虚而入,性诱了柳之风,使得二人名誉扫地,都受到了学院的处分。林文娟幸灾乐祸,朱洁趁机报复,情况更加复杂。无巧不成书,正在这时柳宾高中初恋情人韩欣的妹妹和柳宾不期而遇,而这位叫“小露”的裸体模特儿恰恰又是白玫收养的义女,在柳宾的协助下使得韩家的母女骨肉相聚,柳宾和韩欣也得以邂逅重逢。虽然没有离开高雅的艺术,但亲情味浓浓,复杂与巧合都能给人一种真实感,足见作者的创作功力。拜读欣赏,向作者道声辛苦了! |
27 白玫割腕自杀还是柳宾发现的。 朱洁怀孕的消息柳宾第三天下午就知道了,还是他妈妈林文娟告诉他的。林文娟告诉他这个消息,不外乎是为柳之风娶不成白玫、为白玫落得个没人要的下场兴灾乐祸。柳宾本来要为几年前那封侮辱白玫的信向妈妈问罪,当得知这一消息后,他什么都忘了。他的第一反应是爸爸不会和白玫结合了,白玫又成了牺牲品。他马上去找爸爸,可爸爸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一急之下,他径直来到白玫的住处,想给她点安慰。他敲了敲门,没有一点反应。都晚上八点多了,白玫应该在家啊,他就在窗户上敲,但依然没有反应。他突然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就用力推开窗户翻了进去。他将电灯拉开,只见白玫穿得整整齐齐躺在床上,一只手吊在床外,手下是一只洗脸盆,鲜红的血正从手腕一滴一滴地滴向盆子。 白玫竟割腕自杀了。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将白玫的手举起,掏出手绢将伤口扎紧,抱上她就向大门冲去。白玫这时已经醒来,她在柳宾怀里挣扎着无力地说,别管我,让我死去罢!柳宾并不理她,只管抱着她一个劲往街上跑,叫了一辆三轮车,抱上车就直奔医院。 在急诊室,医生一方面对她的伤口进行紧急处理,一方面对柳宾说,她失血过多有生命危险,必须赶快输血,但是医院没有现成的血浆。医生说,最好是由她的亲人直接将新鲜血液输给她。柳宾知道白玫没有什么亲人,就说抽我的吧,我是O型,万能输血者。医生马上取他的血样进行了化验,他的血与白玫的血型配型相合,就安排他在床上睡下,直接从他胳臂上将血输送给临床的白玫。温暖的血源源不断地从柳宾的身体流向白玫的身体,白玫渐渐苏醒了。当她看到柳宾正在旁边给自己输血时,她流着热泪对医生说,不要给我输血了,让我死罢!医生没有理她。柳宾看她醒过来了,就说,姐,你为什么那么傻,动不动就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难道那些人真值得你去死吗?白玫只是哭。 白玫在医院躺了一夜一天后,觉得没什么大碍,就在柳宾搀扶下出院了。柳宾将她送回住处后,就担负起护理她的任务。看着柳宾手忙脚乱的样子,白玫温柔地说,你为我输了那么多血,快回去休息罢,我自己能行。柳宾说我不回去,我要一直守着你。白玫说那哪儿行,你是学生还得上课呀!柳宾说我怕一走你又会自杀。白玫眼泪又涌出来了,如果没有你救我,我现在已经走进天堂了,你为什么要救我啊!柳宾说,你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为什么要死呢?白玫说我是一个被社会抛弃了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柳宾说别想得那么绝,你并没有被抛弃,我就一直在你身边。白玫黯然地说,你救了我两次,我欠你的太多了,这辈子让我拿什么来还你哟?柳宾说,只要你肯接受我就足够了。白玫叹口气说,我真不值得你爱,你知道吗?我不止比你大得多,还有严重的历史问题,是还没解除怀疑的女特务!柳宾笑道,早知道你是女特务,所以我才要时刻不离地监视你。白玫说,我说的是真的。柳宾说,都解放这么多年了,你是什么人大家都看得很清楚,谁相信你是女特务!白玫说,我给你说说我的故事吧。 白玫从床上坐起来,望着窗外的夜空说,1947年,我当时正在省立艺术专科学校读书。面对国民党政权发动的内战,作为国民政府高官的父亲也十分焦虑,他为了让我避开战乱,准备送我到美国去读书,就经他朋友的介绍进了一个英语急训班。学习了半个月后,才知道这个急训班是特务组织办的,目的是为了选拔赴美受训的情报人员。我知道这个情况后,就要求退学。可特务组织不允许我退学,幸亏我父亲知道了,多方托人才把我弄了出来。从此,我就背上了特嫌的黑锅,永远也洗不清了。柳宾问那后来呢? 沉默了一会后,白玫接着说,后来我就回艺专继续学习歌舞。解放前夕,父母亲准备随国民党残部去台湾,当时他们本要带我一齐走,但被我拒绝了。1949年我们这个城市解放了,那年我18岁,怀着满腔热情跟着我的老师艾一鸣一齐报名参加了解放军文工团。我们真心热爱着新中国,对前途充满无限希望。1951年,我们文工团集体转业,成立了市文工团,就是现在的市歌舞团的前身。市文工团成立后,新调来了一个团长,他一来,厄运也就跟着来了。白玫突然不说话了,泪水盈满了眼眶。过了好一会,她才接着说下去,哎,真不想再翻那些伤心事了,但是又总是忘不了。这个新团长进团不久,眼睛就瞄上了我,开始他对我非常好,后来我就发觉不太正常,就开始回避他。有一天,他将我叫到办公室,向我表白他爱我,要我嫁给他。我想可能是他不知道我的情况,就说我和艾一鸣已经定婚了,婉言回绝了他。可他并不甘心,几天后,又以找我谈思想为名将我叫到他办公室,对我进行威胁利诱,逼迫我断绝与一鸣的关系嫁给他,被我拒绝后,竟然动手要强暴我,幸好被一鸣发觉及时救下。这就得罪了团长。之后,他便宣布我是暗藏的美蒋特务,将我开除出团并送到公安局,说艾一鸣曾多次为国民党军队演出,也被隔离审查。我被关了几个月后,因查无实据而被存疑释放,出来以后才知道艾一鸣因为受不了迫害,在绝望中自杀了。为了生活我四处流浪,到美术学院做模特儿也是没办法的事。柳宾说你真是太不幸了!白玫继续说,到了这个学校以后,确实有不少老师贪图我的美色,向我求爱,可当他们一听说我的历史问题后,就都离开了我。是呀,谁敢和一个国民党女特务扯到一起呢?只有柳之风不这样。我和他相识后,就把自己的历史问题对他说了,他听后非但没有躲开我,反而对我更好了,我们之所以没有结合不能怪他,只怪命…… 听到这里,柳宾显得有些尴尬。白玫说,我知道这话让你不高兴了,但也不能不说。看来这一生是不可能和你爸爸结合了,但我不恨他,我知道他也身不由己。柳宾说,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更不在乎你的历史、出身和年龄,我宁肯退学也要和你结婚,我要用心守护着你,绝不许任何人再伤害你!白玫说你还太年轻,社会的复杂你不懂,有很多事都不是我们个人力量可以抵御的,个人之于社会是太弱小了。听姐一句话,你有大好前程,会有一个更年轻、更美丽、更有未来的女孩子在前面等你,我不值得你爱。柳宾酸溜溜地说,是你不爱我吧?白玫笑道,傻孩子,你救过姐两次,是姐的救命恩人,我的血管里还流着你的血,姐当然爱你,姐最爱的就是你!柳宾说,我要的不是姐姐对弟弟的那种爱,我要的是情爱、是爱情!白玫说,别说傻话了,姐知道你的心,如果你真爱我,就听姐一句话,别和姐谈爱情,姐实在无法接受。柳宾见她说得如此坚决,就只好做罢,可怜兮兮地说,只要你不再自杀,我就听姐的。白玫温柔地说,为了你,姐也不会再自杀。快回校去罢,时间不早了。 看着柳宾出了门,白玫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是爱这个男孩的,既有姐弟之爱,也混合着强烈的情爱,如果他再进攻一下,说不定真的就坚守不住防线而要委身于他了。 白玫割腕的事柳宾没敢对任何人说,他只怕惹起更多的麻烦。但几天后当白玫辞职的消息传开后,她割腕的事还是被人知道了。柳之风一得知这一消息,马上就赶到白玫住处,但白玫已经搬走了。他问房东白玫搬哪里去了,房东说具体到哪里去了不知道。 柳之风后悔极了。他一个人在街上无目的的走了很久,就进了一家酒馆。酒馆实行限量供应,有酒票的可以买到好点的酒,无酒票的只供应苕干酒,而且每人限量四两,另配一小碟豆腐干。他的酒票早喝光了,就要了四两苕干酒和一碟豆腐干,在一个角落坐下来。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很苦,连忙吃了点豆腐干压压苦味。几口下肚后,就习惯了苦味,酒下得也快许多。不一会,四两酒就喝完了,豆腐干也所剩无几,他要求服务员再打四两酒来。服务员不耐烦地说,不行,上级有规定限量供应四两!以后就不理他了。柳之风借着酒劲就将酒杯往地上一扔,大骂服务员不是东西欺负人。服务员立即和他对骂起来,店里的男服务员也出来助阵,并且要把他往派出所扭送。吵闹一阵之后,一个领导模样的男人才站出来说,才喝了四两酒就耍酒疯,要再给你四两酒不是敢杀人!就叫他赔钱罢,也不要往派出所送了。他这才不情愿地赔了钱,悻悻然走出了酒馆。 回家以后,朱洁一闻他一身酒气就兴师问罪道,你原来是喝酒去了,和谁一起喝的,是不是又和白玫那个婊子在一块喝的?还没等朱洁反映过来,柳之风就是一耳巴子扇过去,打得她往后一趔,就仰坐在地上了。柳之风指着她凶神恶刹地警告道,再敢侮辱白玫还是这个下场!朱洁和柳之风结婚后不要说挨打,连骂都没有挨过,哪里受得了如此一巴掌。朱洁感到受了奇耻大辱,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往柳之风身上扑去。柳之风这时酒才完全清醒,知道惹了大祸,在忍受了一阵雨点般的拳击后,最后以离家出走结束了这场家庭战争。 28 柳之风离家后便到旅馆租了间房住下。马娅得知后,立即买了些水果前往看望老师。旅馆一住就是几天,朱洁竟装作没事的样子,从没有前往看望过一次,根本不见和解让步的迹象,柳之风非常寒心。 马娅天天都到旅馆来看老师,给他带来好吃的东西,说些温存体己的话,一呆就是几个钟头,让柳之风心里热乎乎的。两人本来在暑假旅行写生时就有过恋情,此时有如患难相逢,心中的欲火一点就着,加之马娅对柳之风本来就十分崇拜,一冲动就难免失去理智。幸运的是,这种事发生了两次竟然都没有被发现,两人渐渐胆子就大了起来。 那时的旅馆房间门上都开有一个洞孔,为的就是监视旅客的不轨行为。马娅为了阻止旅馆人员窥视房间,便在门后挂了两件衣裳遮挡,她以为这样一来就安全了,谁知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更引起旅馆人员的警觉。有一天晚上下雨,马娅就没有回去。两人在感觉没有任何危险之后便宽衣解带,准备在这里度过一个浪漫的良宵。谁知就在柳之风和马娅刚要进入高潮时,门被急促地敲响了,而且伴随着严厉的喊门声,两人几乎吓瘫了。两分钟后,两人才慌乱地穿好衣服将门打开。一开门,旅馆治安人员就不由分说上前将他俩抓住,立即扭送派出所。经过一番审问后,确定两人不属于卖淫嫖娼,派出所便通知美院保卫部前来领人。还没等到天亮,柳之风和女学生开房乱搞的消息便传遍了全院。就像现在做新闻一样,他们以前的事也被顺带翻了出来,谣传与事实链接,现实与往事照映,这事就被越炒越大,越炒越热闹。 柳宾虽然觉得很羞耻,但更为父亲背叛白玫的行为愤怒,他甚至想一刀杀了这个混帐父亲,为白玫讨回公道。想起还蒙在鼓里的白玫,心就感到像刀割般的阵阵疼痛。他想找到白玫把这些事情告诉她,让她认清柳之风的虚伪面目,打消她对柳之风的幻想,却不知道她躲在哪里。他给柳之风写了一封措辞辛辣的信,表达了自己对他的愤怒和鄙视,并宣布永远和他断绝父子关系。林文娟趁机对柳宾说,我早说你爸爸满脑子的资产阶级色情思想,非出问题不可,你们还不信,怎么样,我的话得到验证了吧?他当初见到白玫就没有了魂,以画裸体模特为名和她乱搞,还说是为了艺术!继父范雄也摆出他文化局长的架子拿腔拿调地说,可见青年人加强思想改造多么重要,现在资产阶级正和我们争夺接班人,柳之风本来就是右派不说了,马娅可是个年轻人,本质不能说不好吧,却堕落成了资产阶级思想的俘虏,她的问题很典型嘛,要从中吸取教训啊!柳宾什么都不想听,回到自己的住处就蒙头大睡。但睡又睡不着,只好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他想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白玫被骗得好惨,她自杀后还坚持认为柳之风是爱她的…… 朱洁当然不会放过柳之风,她不仅与他大吵大闹,还找马娅大吵大闹。马娅一点羞愧感都没有,她理直气壮地对朱洁说,我就是爱他我就是和他发生了关系我自愿你想怎么样吧?你这样庸俗的女人也配给柳教授这样的大艺术家当老婆,难怪他情愿爱模特儿也不爱你这个大学老师,我要是你早就上吊了,何必活得那么丢人现眼!朱洁一点便宜没占到大败而归,回家就找柳之风出气。柳之风忍气吞声让她数落羞辱一阵后,终于也忍不住了说,我们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爱情可言,婚姻也已名存实亡,如果你还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就应该明智些,咱们还是赶快离婚罢!朱洁冷笑道,我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也坚决不离婚,让那个小婊子馋死。你们要不怕丢人就乱搞去,反正有的是警察,我也无所谓了! 几天后,学院对柳之风和马娅做出了处理决定,由于柳之风是摘帽右派,所以对柳之风处理很严厉,给予他停教一年、并下放到基建工地监督劳动的处分,而马娅则受到严重警告处分。处分决定下达后,马娅冲到院长办公室大吵大闹为柳之风喊冤叫屈说,与柳教授发生关系是我主动的,柳教授没有责任为什么要对他停教下放劳动改造,是不是看他是右派好欺负!马娅因此被勒令退学。临离校的那一天,马娅突然来到柳之风家里,当着朱洁的面,与柳之风告别。马娅说,我对自己做的事一点都不后悔,我永远爱你,我会一直等你,我不怕拖,咱们看谁拖得赢谁!临别还吊着柳之风的脖子很响亮地亲吻了一口,把朱洁气得脸色铁青。 29 柳宾升入油画系三年级后的第一张油画作业又是人体写生。 白玫已经不知去向,学校教具室又招来了一个女模特儿。那天,蓝教授带着一个梳着长辫身材纤细修长的女孩进入教室,在同学们的注目下,女孩羞涩地埋着头,始终不敢正眼看一下同学们。蓝教授温和地对模特儿说,别紧张,同学们都很好,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女孩点点头,却显得更紧张了。蓝教授说,第一次做模特儿都这样,多几次就习惯了,做的过程中如果累了就说一声。接着便对同学们说,大家就叫她小露罢。她是第一次做裸体模特,可能有点紧张,大家要多谅解,中间让她多休息一次。说完便叫模特到屏风后面脱衣服去了。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屏风才拉开,小露的辫子已被打散披在脑后,她的皮肤被衬得更白。小露的腿细而长,身体瘦弱乳房还没有发育饱满,她坐在铺着衬毯的模特台上,脸羞得通红,眼睛里似乎还含着眼泪。柳宾这时才看清女孩的脸,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觉得小露长得有点像谁,至于到底像谁一时又想不起。或者又是因为小露像谁的缘故,他一下就喜欢起这个女孩子来了。小露做得很认真,也许是过于认真了,动作就显得有些吃力僵硬,这样就很容易累。柳宾怕她累着,才画了20分钟就叫她休息。小露羞怯地看了他一眼说,不累,没关系的!直到下课铃响,小露才站起来转身往屏风后面走去。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柳宾忽然发现女孩后腰上有一个心形的胎记,他一下愣住了。他正想再仔细看看,小露已经把屏风拉上了。 下节课开始,柳宾特别注意起女孩的后腰来。小露刚走出屏风,柳宾就目不转睛地盯住了她。小露感觉到柳宾在注意自己,有些不自然地埋着头,回避着柳宾的目光。就在辅导老师指挥她重新做回那个规定的姿势时,小露侧来侧去调整了几次动态,让柳宾把她腰后面的心形胎记看了个清楚。他还怕自己眼睛有误,又特别对身边的谢洛夫小声说,你看她腰后是不是有个心形的胎记?谢洛夫不在意地说,我上节课就看到了。柳宾心想,难怪她有点像谁,韩欣不是说过她失踪的妹妹腰后有个胎记吗,她会不会就是韩欣失踪多年的妹妹?我得赶快把这事告诉韩欣,可韩欣现在又在那里呢? 半天的课完了以后,柳宾追上正在向教具室走去的小露,对她说,小露,我想和你谈谈。小露吃了一惊,连忙后退了一步,羞涩地说,我又不认识你,谈什么呀?柳宾说我们找个地方,我有些话要问问你。小露疑虑忡忡地说,问我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柳宾说你别多心我没有歹意。小露说那等到晚上再说吧,我下午还有课。柳宾连忙说,好,我们晚上在花园见。小露点了点头就匆匆离开了。 吃了晚饭,柳宾来到花园时,小露已经在那里等候他了。他将小露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坐在石条凳上。柳宾就开门见山说,我有一个高中时的同学叫韩欣,她在很多年前丢失了一个妹妹,她妹妹身体的后腰上长着一块心形的胎记,我看到你后腰上也长着一个心形的胎记,就想问问你现在的父母是不是亲生的?小露有些惊喜地说,我就是走失了的,多年前被我妈妈收养,她待我很好,就像亲生的一样,可是我还是想找到我亲生的妈妈和姐姐。柳宾高兴地说,这就对了,只是我现在也不知道韩欣住在哪里,但一定能找到的。小露说,谢谢你,那就请你帮忙了。柳宾说,你能不能告诉我收养你的妈妈是谁?小露有点为难地说,妈妈不许我说。柳宾有点吃惊说,为什么?小露眼泪汪汪地说,我妈妈太难了。柳宾说,如果不便,就不说罢。 沉默了一会后,小露低声说,我妈妈是个裸体模特儿。柳宾一惊说,躶体模特儿,是我们学院的吗?小露说,就是白玫。柳宾愣住了。小露接着说,妈妈收养我之后,生活一直很困难,为了养活我她才去做模特儿的,但妈妈又不想让人家知道她是躶体模特儿,害怕影响我,所以就从不说她有女儿,也不许我告诉别人她是我妈妈。柳宾说,那你是怎么知道你妈妈是躶体模特儿的?小露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妈妈因为要工作没时间带我,我从小跟姨婆生活。两年前的春节,妈妈接我跟她一起住了几天。有一天妈妈买菜出去了,我在家打扫卫生,翻倒了一卷纸,以为是废纸就想把它扔了,谁知那纸卷松开了,我打开一看大吃一惊,上面竟画着妈妈的裸体。妈妈回家后,我就问妈妈是怎么回事,妈妈犹豫了一阵后,就把她做裸体模特儿的事告诉了我。我当时完全不能接受,觉得妈妈太下贱太丢脸了,竟然脱光了让那么多男女画,就用恶毒的话骂她、还要与她断绝关系。妈妈让我骂够了才含泪对我说,妈妈也不愿意做那个工作,可是我们娘俩要生活,你还要读书,你姨婆一个孤人也没有任何收入,我必须每月给姨婆寄钱,她和你的生活都指望着这点钱维持,妈妈有什么办法呢?听了妈妈这番话我就扑到妈妈身上哭了,哭得昏天黑地,我给妈妈道歉认错,请求妈妈原谅。妈妈哭着说我不怪你,只要你不再恨妈妈就好。我说我爱妈妈!说着说着小露就泪流满面了。柳宾说,你出来做裸体模特儿妈妈知道吗?小露摇摇头说,我和她没有住在一起,我还住在姨婆那里,所以妈妈不知道我做模特儿,这工作是我自己出来找的。妈妈丢了模特儿工作后,一直在街道做临时工,又累收入又少,我要挣钱养家、供姨婆。柳宾说,为什么不告诉她呢?小露说她肯定不会同意我干这工作的,现在我觉得这工作并不下贱。柳宾非常感动,就说我们都很尊重你妈妈,她是我院成立以来最好的一个模特儿,陈列馆里还挂有她的画像,我带你去看看吧!说着,就带小露去陈列馆。 陈列馆里灯光很亮,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参观者,显得很清净。柳宾带着小露走进了陈列馆,经过了几个展厅就来到了油画厅。由于学校陈列馆主要是为教学而设,专供师生研究学习绘画技巧参考,不对外开放,所以右派教授画家的作品并没有被取下,柳之风的油画人体就一直挂在厅里。 柳宾把小露带到柳之风画的白玫的人体油画前,对小露说,你看这幅画美不美?小露羞答答地抬头看了一眼说,画得真好,我妈妈真是太美了。柳宾说道,很多人在欣赏人体作品时都只看重画家的技巧,而忽略了被画的模特儿,其实,每一件成功的人体作品都是艺术家和模特儿共同完成的。一个优秀的模特儿不仅需要美的体形和形象,还应具有一定的艺术素养,只有这样才能领会艺术家的创作意图,与艺术家共同完成艺术创作。模特儿是一个很高尚的职业。你妈妈是个十分优秀的模特儿,因为她太完美了,你应该为她感到骄傲。小露说,今天听了你讲的这些,我对妈妈更尊敬了,她是一个最美的模特儿,也是一个最美的妈妈。临分手时,柳宾对小露说,我会尽快帮你找到亲生妈妈和姐姐,但是你就别告诉她们做模特儿的事了,他们毕竟对美术学院不了解,以免她们误解,等这个作业完了你就别干模特儿了。小露说,虽然找到了亲妈,但是我还是不会离开养母的,她为我付出的太多了,我这一生都不会离开她。说着又眼泪汪汪了。 经过多方打听,几天后,柳宾终于从一个高中同学那里弄清了韩欣家的地址,带着小露找到了韩欣。当把小露推到韩妈妈面前时,韩妈妈竟一眼认出了女儿,母女俩抱头痛哭,接着小露又将她被白玫收养的事讲了一遍,韩妈妈和韩欣都很感动,就说一定要当面谢谢白玫。 在小露与妈妈说话时,柳宾与韩欣来到江边一个僻静处,在一块石头上并肩坐下。三年多不见,两人都显得有点局促不安。韩欣穿了件改过的劳动布工作服,虽然都洗的发了白,但非常合体。高中时才刚挨到肩膀的辫子已经长至腰际。她把一根辫子搭到丰满的胸脯上,就用细长的手指不断地抚弄着辫稍,将扎辫子的橡皮筋解开再扎、扎好再解。她多了许多成熟,只是这成熟中含有不少沧桑。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那样饱含感情,仿佛可以透视人的心,当柳宾突然和她对视,两人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九月下旬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他们吹着江风,默默地听着哗哗的江水声。这么僵持了许久,柳宾终于打破沉默说,你让我找得好苦!韩欣有些惊喜地问他,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他含含糊糊说,你不要管,反正我把你逮到了,你再也躲不开了!韩欣忽然忧郁地说,毕竟不是中学时代了,我们都改变了不少。柳宾说,你难道有男朋友了?韩欣迟疑地说,请你别问这个问题了。柳宾说,你在厂里做什么工作?过了一会韩欣回答说,我在车间当了两年多车工,最近才调到厂工会做宣传干事。柳宾说,我们还能像原来那样吗?韩欣说,我们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两人都沉默了,只是望着远山发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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