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叫孙喜新,是本县乐畎村人,今年六十七岁,有一米七十的个头吧,粗粗壮壮的,圆圆的脸上常挂着微笑。孙老师是我四十一年前的初中班主任,一九七二年底,我们升入了中石现联中,我们这一届学生是历史上唯一一届在初中读过二年半的学生,在这二年半里孙老师一直给我们当班主任,并任教语文课,直到一九七五年七月底我们初中毕业升入高中。
孙老师把我们送到高中后,又在中石现联中呆了一年,之后调到西石现小学、黑崮小学当校长去了,再后来调去一中、四中干后勤管理工作,最后是在四职专总务主任之任上退下来的。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但是孙老师教我们时那些事儿依旧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那年月,正赶上教育回潮,抓教学抓管理。孙老师二十五六岁,风华正荗,教学抓得紧,成绩突出,管理学生严,我们都怕他。
记得刚升入联中时教室不够用,把我们班设在村东头一户民宅里,班级离学校有一里多地。有时老师上课走晚了,班里就会有一段时间沒老师,这就让调皮捣蛋者有机可乘。我们村里的于国明,是个很不守纪的家伙,小学时经常上梁爬房,吓唬女生欺负男生那是家常便饭。一天,教数学的王秀花老师还沒来,于国明便在教室里模仿起王老师的对象。王老师的对象姓黄,在莱动工作,人很帅也很洋气。于国明在手脖上画了一块手表,挽起祆袖子,另一只手拿一枝粉笔当香烟,在教室里来回模仿着,我作为班长制止他,他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里。谁知王老师与孙老师调了课,正当这家伙正起劲儿表演时,孙老师一步迈进了教室,那家伙尴尬地站在教室里,象被施了魔法钉在那儿。孙老师布置完作业后,就开始处理于国明了。孙老师开始笑眯眯地调侃起来:“于国明实在妙,穿皮鞋走大桥,带手表挽三道,抽香烟白眼淘!”我们哈哈大笑起来,于国明更尴尬了。孙老师又吟道:“于国明好大胆,破坏纪律瞪起了眼,今天我不揍你你就要造**!我不打你胸膛不打脸,专门来把你的小腚儿捐(踢)”我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于国明也噗通一下笑了。孙老师脸上带着笑,就开始用脚去踹于国明的屁股,直到于国明求饶并保证不再违纪为止。那个年代,老师揍学生几下子,家长决不会找到学校告到教育局的,家长感谢老师还来不及呢。后来,于国明沒少挨整,直到与于洪涛疯闹被无意中的铅笔刀割断费仲神经成了瘸子休学为止,也不见收敛多少。
孙老师这种编顺口溜数落人的处事方式,极具讽刺性,让人很是受不了,终生难忘。那年秋天复收花生,因为我的身世特殊,在家里是个惯孩儿,因而在山里复收花生时不得要令,只能满地拣落在地表面的干花生果儿,一天下来只拣了半篮子,而且分量很轻,不像从地下复收来的那么重。傍晚去学校称花生时,孙老师坚决不给我称,不给称,我就走不了,本班的外班的同学都在看我的笑话儿。孙老师又唱上了:“于仙田你真是強,复收花生不上讲,一天弄了上半篓,连个女的都赶不上!劝你拿回家去炒着吃,吃起来格嘣响,格嘣响来你想一想,我还怎么当班长?”孙老师这一唱,唱得全校的学生儿乎都来了,他们哈哈大笑,众人越笑,孙老师就越起劲地唱,而且还带着天津快板的调儿,他越唱,同学们就更起劲儿地大笑。当时,我真想找个窟窿眼儿钻进去,这辈子不再出来。第二天,我死打乱缠地叫上养母,让养母去山里帮我复收花生,一天复收了满满两大篮子,傍晚时分,我用担杖挑着两篮子花生去了学校。孙老师一边给我称花生,一边又唱起来:“于仙田这个大班长,突飞猛进两个半头晌,滿满两篓用担杖,今天应该给他发大奖!”同学们听了还是哈哈大笑,但我还是觉得面红耳赤的。在我以后三十多年的教学生涯里,我决不去讽刺我的学生,有的是直截了当地批评,因为那次复收花生的事件在我心底烙下了深深的烙印。
我爱好文学,也受益于孙老师。那年,我写了一篇题为《是毛主席让我这么做的》的作文,孙老师指导我修改,给我稿纸让我誊写下来,然后邮出去了。不知发表与否,但我从此知道了可以把自己写的文章邮给报刊发表让更多的人去读,后来一发不可收拾,追了半辈子文学梦。现在想来,孙老师是我的文学启蒙导师啊。2012年3月我出了一本小说散文集送给了孙老师一本,他老人家十分高兴。2013年正月初六,我们五人结伴去看望孙老师时,老人家拿着那本东西说:“不错不错,我都读了,于仙田是我这辈子教出来的第一个作家学生,呵呵,我很自豪啊!”老师那种自豪是写在他那张永远微笑的脸上的,更是写在他的心底的,我能感觉出来的。
孙老师教我们时,很年轻,年轻人就会有年轻人的故事。记得别人说过一件事儿,那是孙老师刚调来中石现联中时,大队有个姓于的木匠在给小学修理桌凳儿,此人的姥爷姓杨,不知那个巧嘴儿的人给他起外号叫作“杨木匠”。有一天,孙老师下班后过去看人家干活儿,这木匠装斯文,穷酸,他说:“老师贵姓?台甫怎称?”孙老师一听,心想你都穷斯文什么呢?于是张口就说:“哎,你穷讲究什么?谁不知你是‘杨木匠’呢?!”“杨木匠”把眼一瞪说:“哼哼,谁不知你是孙猴子?!”孙老师呵呵一笑说:“这不就得了,还斯文什么呢?”后来两人成了好朋友。
还有一次更有意思。小学一教师喜欢与高年级的女生开玩笑,尤其喜欢与我们班儿最漂亮的A说笑。一天,我们班儿在拾掇学校菜园地,准备种大白菜,女生在南头儿,男生在北头儿。不知什么时候,小学那个教师走到我们这地北头儿,也不知什么原因,那个教师与孙老师摔起跤来了,不一会儿那个教师把孙老师摔倒在地。孙老师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对那个小学教师说:“呵呵,俺知道你和A好啊!”我们还沒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那教师扭头就走。后来,孙老师跟人家说话儿,人家也不搭理,孙老师就纳闷了,这是为什么呢?然后,孙老师就去问别的老师,弄清原因了,孙老师就去向那个教师道歉,孙老师说:“呵呵,伙计别放在心上啊,俺当时是被你摔倒了,在学生面前下不来台了,才冒出那么一句啊,呵呵,幸亏沒让A听见,否则就坏事儿了!俺这人说得不对,你就使劲儿骂俺吧,呵呵……”两人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大概在一九七四年,孙老师带头响应号召,做了绝育手续,我们班有不少同学去看望过他,他村里人都夸他人缘好。
别看孙老师见天笑嘻嘻的,发起怒来,虎虎生威。就在他老人家退二线的前几年的一天,他外出办事回到学校大门口儿,看见学校驻地一个小混混儿在闹事儿,正巧我去他们学校办亊出来遇上了,那时学校还沒设保安。孙老师好言相劝,让那小混混离开,不要在学校门口儿闹事儿。小混混不听劝,反而对着孙老师动起了手脚,孙老三下五去二便把小混混儿摔倒在地,小混混爬起来嚷道:“好好好,你等着,我回家拿土枪嘣了你!”孙老师说:“你拿原子弹来,俺也不怕你!俺就不信共产党还治不了你!”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正气凛然。
前两年,师母患了脑血管病,偏瘫了。孙老师细心照顾着老伴,帮她锻炼康复,现在师母恢复得能自理了,这都是老师的功劳啊。
我的老师就是这么一个人,诙谐幽默,心胸坦荡,有情有义,我们都很爱戴他,将是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