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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乔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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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苏宝大 发表时间:2015-07-18 11:25:32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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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小说通过乔二爷的故事和经历,塑造了一个农村单身汉的形象,侧面反映了农村几十年间的变化。小说中的乔二爷单身一个,平日无忧无虑,喜欢帮忙,过着简单而粗放的生活,当大批农民进城打工后,他也跟着去了城里,却因为没有带身份证又走迷了路被遣返回来,以后便靠收破烂为生,却因被车撞而受伤,伤愈出院后,乔二爷变得比以往现实多了,但是他依然还是喜欢帮忙,只不过更喜欢帮女人的忙罢了。哪个女人一叫,他便趁早跑去,挥汗,卖力,苦干,天黑漆漆才跨进自家的屋门,倒床便睡。这是一个集憨厚、粗放、智慧和愚昧于一体的可爱的角色,有阿Q的遗传基因,更有今天这个时代的特点。小说把乔二爷写得很生动鲜活,有一定感染力,推荐阅读,问好作者。


      

        

      乔二爷,四里八乡恐怕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响当当的名儿了。可我们村的这个乔二爷,却是个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老爷。

      

      说起乔二爷得此雅号,缘于数年前的晚上在生产队的打谷场上,放映着《乔老爷上轿》的喜剧电影后,大家一致觉得电影里的主人翁乔老爷的外貌、长相、个头,像极了我们村的李二乔。巧就巧在李二乔他名字的第三个字,跟乔老爷的“乔”一笔不少,一划不多。这么说吧,乔老爷和我们村的李二乔像天生的兄弟俩。电影一散场,就有人跟在李二乔后面起哄了。说,电影里是乔老爷,你以后就是乔二爷了。哪知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后来喊着叫着,就把乔二爷喊得滚瓜烂熟,出了名。乔二爷那年才30多岁,就名正言顺成了村上独一无二的老爷子了。如今,村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见着他均称乔二爷。自从喊他乔二爷的那一天起,走起个路来,也没正相了,恨不得把两条大腿悬空行走。

      

      乔二爷,在家排行老二。躺在床上,横竖一人。烟瘾特大。身材矮胖,秃头秃脑。走路挺着个大福肚,一摇三晃,好似怀胎的女人。从头到脚,黑黝黝的亮。一张大黑脸,一双大黑手,上下乍一看,跟非洲人没二样。他穿衣服,无论冬夏天,邋邋遢遢。纽扣子对他来讲,实在是多余的。上衣纽扣不纽,倒也说得过去。下面裤子的大门,一年四季大敞四开。惹得村子上爱取乐的女人们,常拿乔二爷开个穷心:乔二爷,天冷了,你那下面的窗户门该关关了吧。乔二爷只是淡笑,但回答得总是干脆利落:凉快。

      

      乔二爷平常不买洗衣粉和肥皂。洗手三下五除二,速度快得惊人。其实洗与不洗都一样的黑。乔二爷平常不怎么洗衣服。即使洗了,也不用洗衣粉。他的名言:衣服下水三分净,不洗也干净。乔二爷夏天到河里洗澡,连脱带穿,几十秒钟解决问题。至于冬天几天洗一次的澡,就没人知晓了。可就是这样邋遢的乔二爷,村上人人喜欢他。

      

    后来,农村逐步实行土地承包制,农村人闲暇的时间更多了。绝大部分青壮劳力都先后进了城,都发了不少的财。远处不说,乔二爷巷北的阿巧,出去没几年就大发了。抽的香烟,一包烟的钱能让乔二爷买上几条。喝的酒,价钱更是吓人,一小酒盅,能让乔二爷买上二瓶子的大麦烧;巷东阿贵的儿子,是个建筑瓦工,跟他一般大,外出三五年,回来砌了村里最漂亮的房子。没见过外面大世界的乔二爷,总觉得城里连马路上总能随处捡到大钱。乔二爷开始睡不着了,天天做着到城里去发大财的梦。来年春节一过,就如跟屁虫一般,盯紧邻居阿贵家的儿子,要求带上他一块儿去上海的建筑工地挣钱。

    临走的前一天,乔二爷喜滋滋地特地上了趟街,买了个装钞票的皮夹子,准备好好地在城里争钞票。去时,晕车。下车时,迷迷糊糊跟着阿贵的儿子进了工地。头天晚上,吃过晚饭的乔二爷,在车上憋了一天,急需找个厕所,解决问题。人生地不熟的乔二爷,独自不声不响走上了灯红酒绿的大街上找厕所去了。

    憋急了的乔二爷没考虑回来的路线和记下任何标记,就一个劲地往前赶。毕竟首次进了大城市,也想不到回不来的后果。等找了厕所,解决了问题,乔二爷浑身轻松地出了厕所门,乔二爷傻了,找不着东南西北了。一人在大街上来回转悠着。第一次出远门的乔二爷不知道带身份证,在马路上被执勤的民警拦下来问了几句的话就带走了。关了一整夜,天亮又转至遣送站。当遣送站的人员为他准备办理遣返回乡的手续时,问他叫什么名字,报出来的吓得他们一大跳——乔二爷。当天傍晚,神不知鬼不觉的乔二爷竟然没花一分钱,又出现在了村的巷子上。

      

      回来后的乔二爷,死心塌地的种着他的一亩二分地,并利用农闲时,走街串巷收着废品。金属类的,铜的、铁的、铝的、锡的;动物类的,甲鱼壳,鸡冠皮;电器类的,电视机,洗衣机,冰箱;化学品种的,聚乙烯,氯乙烯。人们发现,乔二爷除了碎砖破瓦不收,旧报纸,蜡烛油,连哪怕是刚去世老人遗留下来的脏被单,烂衣服,臭袜子,他都统统敞收。

      

      村上农忙一到,谁家请他帮忙,乔二爷停下一切,随喊即到。因为如今的乡下,留守在家的都是小孩、女人或丧失了劳动力的孤寂老人。而乔二爷倒成了村上的这些人唯一能为他们出力的好帮手。现在的乔二爷可是村上的大忙人。走路连说带跑,从不回头。现在只要谁家有个什么大小的事,要乔二爷帮忙,只需跟自家半大的孩子说一声:去把乔二爷请来。小孩绝对不会跑错了门。

      

      乔二爷,肯卖力,是大家一向公认的。平常哪家请他做事,菜的多与少,烟酒的好与差,晴天、雨天,夏天、冬天,不讲究,将就着吃饱饭就行。要是村上哪家有什么丧喜事,不请自到,锅前,灶后,洗菜,洗碗,端盘子……最忙的就是乔二爷。

      

      乔二爷的母亲在他流着鼻涕、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过早的离开了人世。十多年前,他的父亲也随乔二爷的母亲去了天堂。

      

      至今没娶上老婆的乔二爷,恐怕这辈子女人的缘分已尽。但那时候他父亲还在人世,乔二爷到了深夜,也曾做过女人的美梦,醒来也疯了似的开始想女人了。他生出斗胆,在繁忙的农季,在父亲的面前,连续罢工几天几夜,困在床上,不吃不喝,只是睡大觉,就是没命的想讨个老婆。他父亲瞧他这样,怕他寻短见,就托一熟人,揣上一笔钱,把乔二爷带到四川、贵州一带,让他去讨个媳妇过日子吧。哪知道到了那儿转了几圈,人家女的见了乔二爷的面,竟然疑惑地问乔二爷,你是中国人吗?听他开口说着地道的原汁原味的土话,倒也像点儿中国人。每个女人看后直摇头,并立马向后转。女人没找到,带去的路费和讨老婆的钱,却花得所剩无几,赶紧领着乔二爷打道回府。乔二爷女人的美梦终将熄灭,只得认命。

      

      乔二爷回来后,像脱胎换骨变了另外个人。变得沉默寡言,神魂颠倒。变得呆吃、呆喝、呆干活。乔二爷虽没找着女人,却不知怎么的,好像整天被村里的哪个寡妇勾去了魂。整天低着头,骑着三轮车,嘴里常常自言自语、走街串巷收着他的各种废品。只是村上人陡然发现,他变得时尚多了。颈项的脖子上,挂上了时髦的播放机。声音开得老大老大。都是些老掉牙的扬剧、淮剧、黄梅戏和社会上流行的低级庸俗的地方剧。唱的都是寡妇上坟,寡妇哭夫,寡妇偷情,寡妇改嫁,寡妇私奔……唱来唱去好像总永远离不开个寡妇。寡妇倒成了乔二爷心头上的肉。他走到哪儿,唱到哪儿。好像那个寡妇形影不离地跟着乔二爷似的。听邻居们说,晚上从乔二爷的房间里传出来的,也是唱的寡妇的戏。但乔二爷睡觉时是否抱着个播放机唱着那寡妇的戏呢,就无人知晓了。

      

      乔二爷不喜欢与人侃谈交流。别人说,他只听。偶尔也会插句文不对题的话来,惹得一阵的哄笑。一次,大家站在巷子上,纷纷议论着航天员刚刚从太空回来后,出舱的精彩一幕。也许乔二爷在电视上也目睹到了,但他不知道那个椭圆形的铁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旁边冷不丁插上一句:三个人玩一个水泥拌浆机,真有趣。卖给我作废铁处理能值好几个钱呢。

      

      前年盛夏的中午。外面骄阳似火,大地犹如蒸笼一般,路上行人稀少。乔二爷颈项的脖子上依然挂着个播放机。声音开得昂之昂之的大。骑着满载收回来的废品,在三轮车上悠哉悠哉行走在东西向的公路上,准备着回家填肚子。突然一个没头没魂的陌生人冒失鬼似的,骑着摩托车不偏不倚竟然对准着乔二爷三轮车的后屁股,将正在自顾自地沉浸在那个寡妇的剧情里的乔二爷连同他胸前挂着的播放机,将乔二爷向着正前方甩出几米之远。由于速度过猛,三轮车头陡转弯,前轱辘变了形。缓过神来的乔二爷,瘫坐在公路上,觉得满脸热乎乎的,一摸尽是血。再看看胸前挂着的播放机,成了个哑巴寡妇了。乔二爷看到碎了的播放机,很是心疼。

      

      几小时后,村上人路过发现,乔二爷满脸是血,瘫坐在公路北侧的绿化带边上。问他怎么会这样的?乔二爷手捧摔坏了的播放机,哭丧着个脸说:刚才被人撞了。问他撞的人怎么不见了呢?他说,那个人让他坐在原地不动,他说回家取钱去了。唉!你读到这里,应该知道我们村的乔二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吧。再说,那个聪明的家伙,弃下乔二爷不顾于火热的阳光底下,滚烫的马路上,忍受着炎热和剧痛。而撞他的人却逃之夭夭,估计现在该躺在了自家的空凋下,舒服地享受着清凉或午睡着呢。后来,通知了他的哥哥和弟弟,将乔二爷抬上了急救车,送进了医院。在那儿呆了一个多月,才算保住了乔二爷的性命。由于被撞时,乔二爷大脑着地,好像头脑中的指挥系统出了点小毛病。从此以后,乔二爷整天喜欢哈哈哈哈的笑。走在巷子上,时不时地靠靠胖女人的身子,摸一摸胖女人的大屁股,用手揪一揪胖女人的长头发,嫩皮肤。然后,还是哈哈哈哈地大笑。现在的乔二爷,早不是当年的乔二爷了。

      

      经过了这次的鬼门关,和先前从贵州找不到老婆回来,现在的乔二爷变得比以往更加现实多了。先是口袋里装了只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号码的手机。再就是三天两头把大鱼肥肉往家拖。烟,从原先的一元八角钱一包,猛然提高到二块五角钱一包,一支接着一支地吞云吐雾地猛抽;酒,从原先每晚一次,增加到中午也要喝了;播放机,从原来只能唱不能看,换成了现在的“视频播放机”。能看到胖乎乎的演员,唱的那些扬剧、淮剧和黄梅戏的寡妇戏了。他开始说:人这一生,绝不能枉过,该享受得放下一切的去享受。乔二爷跟人说出简单的人生道理来:到时候,阎王老爷召见,眼睛一闭,脚一伸,什么也带不走了。有时在人家干了活,高兴了,喝点儿酒,乔二爷在酒桌上轻言轻语地告诉人,他特喜欢长得又白、又嫩的胖女人。

      

      村里的男人常年外出,而留守在家的女人,为了平常能巴结到乔二爷帮她们干点儿苦而脏的农活,也会总拿乔二爷开心。并故意在乔二爷的面前摆弄骚肢或说些风流的话语,让乔二爷听了,像喝了蜜样的高兴。第二天,只要她们中间哪一位胖女人想找乔二爷干活,乔二爷准会在蒙蒙亮之前,飘飘然地脚地生风般的来到了她们的家中,挥汗,卖力,苦干,天黑漆漆才跨进自家的屋门,倒床便睡。这就是我们村的乔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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