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号笔

少年时见过的夜空
只有麦场那么宽
四周    
被一棵又一棵老枣树支着

蚊子架起翅膀
偶尔还能
撞上飞机闪烁的光点

传说里 
有些星星  住着人家
有些星星  住着神仙

他们在夜空上   
踩白石块  挑水走路   
采莲捕鱼
月亮做船也做桥 

我们和他们一起扯着
这块
剪不断的黑布

   一根针  

太阳的光线   
穿过蝴蝶的翅膀
塞入土丘裂开的耳缝   
一根细亮的针

祖奶奶  
披着碎布棉衣
躺在铺满草灰的木板上
她的眼框凹了
嘴里的铜钱更绿了

那根针  被蚂蚁叨起
向前挪动一寸
四面的土   
伺机跟进一寸

    狼沟河

一条早已湮没于历史风烟的河流
我写它
只有一个原因

神祇钦定下来的星空和日月
撕去旧有城池
挂上新的桃符

草丛中爬起的孩子
必然与我一样
怀揣着填饱肚皮
追赶飞鸟的愿望

我和他拉着手
一起看
城南三里  永乐初年  
戎马之场的夕阳

    土来土往

笔架山在正明门外
三峰列峙  形如笔架 
传说原是古城地基
由后人加土而成山

笔架山
我们没有见过
更不要提
正明门了
加土之人同为掘土之人

这样也好       
没有来得及离开古城的人
拎起自己的细软
径直走到
这个崭新的世界
砌一盏灯火

   老衣
   
2015年春天
二爷入殓
穿的是清式老衣
戴瓜皮帽
按照传统习俗
寓意着能够认祖归宗

祖奶奶去世的时候
我十一岁
家里尚不富裕
置办不起这样的讲究

再往前推
祖爷爷离开那年
祖奶奶才二十八岁
飞蝗满天

一个寡妇
三个孩子
每每讲到这里
父亲会眨巴眼睛
唉  人死如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