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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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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野名村 发表时间:2014-02-13 12:36:01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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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一篇现实生活的真是写照,赵承浩是大学生,毕业后前途渺茫,便回了下河村的老家,遇见了和他早有夫妻之实的白梅子,她比他大两岁,一意求婚,可是因为两个原因承浩并没有答应:一是他对她没有激情,二是赵、白两家有家仇。梅子的父亲白世海是蛮横且又淫乱的土皇帝,仗着姑父的县长权势称霸一方。但梅子死心塌地想跟承浩,在她的帮助之下在城里开了超市,但他看穿了尘世,于糜烂的生活中死去,和白世海等人有着同样的命运。小说讲了三代人的故事,对世人有警示作用。叙述完整,脉络清晰,揭示了当今社会的阴暗面,但对性事描写过多,结构上还欠凝练。拜读欣赏,感谢赐稿。

     承浩是摸着黑回到村里的。

    今天的日子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不想做太多的体味,他只知四年的城市生活他要告别了,心爱的恋人也已做了告别,一切对末来美好的憧憬全都成了泡影。曾经自以为荣光的身份——“大学生”而今竟让自己感到从未有过的压抑与痛苦。他何曾不望也像别人一样可衣锦还乡,可今天归来的自己竟是如此的灰溜溜——没有体面的工作、没有鲜亮的衣服、打了一年的工也不曾挣到太多的钱,就这样一无所有地回来了。走的时候什么样子,回来时还是什么样子。唯所改变的仅是在现在的脸上多了几分老成,还有就是包里那一纸文凭。为了这张文凭,用了三年时间,花了小五万块钱,可到头来终归只是一张文凭。为了这张文凭,熬费了自己的青春,可到头来,终归只是一张纸,一张盖了个钢印的纸。拿着这张纸文不可舞墨,武不可弄枪。他觉得自己上了这么多年的学,真正到了社会上还不如那些初中毕业了就去打工的小青年。好歹人家用他这上高中上大学的这几年时间已学就一身好手艺。完了再帮别人打上几年工,苦干上几年,便可自己开店创业。而自己毕业了却只能给人家跑保险、跑推销。想去酒店做服务生人家都嫌自己年龄大呢!自己有的同学为和女友继续他们的城市恋情,竟跑去物业公司做起了小区保安。还有的白天跑保险,晚上摆地摊。承浩厌倦了这种看似光鲜的生活,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状况远没有自己堂弟承东来得实在。他觉得也许回到村里,那里还可以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

    他不希望让别人太早地发现他的归来,也不希望在路上碰到熟人因好奇而对自己究根究底地问,更不希望村里人用满是狐疑与嘲弄的眼光来打量自己。所以当他下了火车转了公交来到小镇,在小镇的桥头上又磨蹭了许久,直到天色收了光才慢慢上了回家的路。

    火车只通到县城,县城有通往小镇的公交。而从小镇到村里还要走十多里的沙土路。这段路是没有公交的。虽然其它地方早已告别了没有公交与小公路的历史,但他出生并长大的地方——下河村却一直如此。这倒不是因省里的行政地图上找不到他们村的位置,不曾将修路的款项拨下,而是因他们村是他们县与其它县、他们乡与其它乡打交界的地方。大家都觉得这条路修了也上不了自己的政绩榜,没有政绩还不如将这些钱收了自己的腰包合算。反正领导们下来视察自也不会被安排到这个地方,因太是偏远。久而久之此地的“村村通”便成了历史遗留。

    风是一年一年地刮过,而村庄的面貌却也是一年年地破败了,他走着这样想。

    一路走来,只顾低头。但说也奇怪,何故平日里只有拉煤车跑的沙土路今天竟无名地多了这么多的私家车。天已麻黑,轿车也都开了灯。但他从不去招手搭车,他是怕车上的人认出他。现在村里的人好多从外面回来都会从小镇打车,而他却想省了这二十几块钱。所以现在的他生怕被别人看到,特别是怕被人家看出他的困窘,他觉自己也是有点自己尊心的。

    刚进村,还没看得到灯火便远远地听到了锁呐声。再往前行,便是他记忆中的村庄与村庄的灯火。他抄了小道往自己家来,但越来越近的锁呐声、嘻笑声、鞭炮声让他不禁往街上瞧去。但见满满的红灯笼被整齐而成串地挂满了小街的上空,恰如给小街搭了红色的顶棚一般。这通红的灯笼将乡村的小街映照得像待嫁的小媳妇一样,一样的朦胧、一样的羞涩、一样的喜庆。他还纳闷,想,这是谁家要办喜事如此张扬。他又暗自埋怨了这通往外界的路没有修,倒是不知何时反倒把村里的道硬化了。他想这中国人整事就爱走形式看过场,弃大而注小只会给自个脸上抹金。拿了这些钱不能把外面的路修了吗,为什么先修村里的呢?不就是小领导们想以此做为自已在大领导面前“宣扬”的资本。

         他不愿再做多想,因想了也无用反倒自找头疼。他只顾着匆匆往家里来。一路小心总是怕碰到有认识的村里无聊人。他深知这些人大多都闲得扯淡,成天就爱灾乐祸地嘲笑别人家的那点背兴事或不尽意的事。当然如若谁家出了一点像样的事也会被吹得飘上天。如三年前,白三家的小子被省歌舞团选去,便成了一时的新闻。大家都夸白三如何如何地善良,如何如何地积德,如何如何地教子有方。从白三一直夸到白三他爷爷,整得白三那几天啥事都不想干,成天就爱呆在街上听大伙的吹捧。瘦弱的他一时竟似有了无限的荣光。人家说:“白三,你小子要走运了,整不了几年,你也是要跟着往省城里去,去做那大城市人!”白三便笑着露出他那不知生下来是否刷洗过的大长黄牙道:“那咱不敢想,能给咱日后往家里白领个媳妇回来,那便是咱家烧了高香显了灵哩!”有人看出了他的得意劲便嘲弄道:“是不是你也想着你儿子给你也一块白领一个回来过夜呀?”“是呀,听说你小子那玩意还挺会来事,撒出的还尽是好种哩!”有人起哄道。说着有人便将白三从后搂了腰抱住,有人便嘻笑着跑去摸白三裤裆里的活物。

        承浩来到自家老屋门前,门是上锁的。他有钥匙,但不知是否该打开。门上的锁锁了他的家同时也锁了他看似早已尘封的过往,那里有太多的伤痛。他本是想找一个能给自己安静的地方来修养他那略显疲惫而受伤的心,但这紧锁的门以及这久已锁闭的过往,却又是如此的脆弱,他怕自己这轻轻的一推,一切都会倒坍。他犹豫了许久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他知道家里久已无人居住,想来,屋里也一定满是灰尘与蜘网。清冷的屋子与冰冷的炕他不知道自己今晚该如何渡过。他沮丧地将包扔到了地上,蹲下身子便将背靠在了大门的墙上。夜色浸泡了他的心身,蹲在地上靠了墙的他竟泛起睡意。这时隐隐听巷口传来两人说话并脚步声。是谁他也懒得去理,他闭着自己的眼睛只想歇会。很快人已至前,且一手电的强光白花花地刺向他的眼睛。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挡了强光并想看清来者何人。但尚未等他反映过来,就觉腿上被人踢了一下,且一个声音传来:“你一个人死呆在这里干嘛?回来也不懂得先去看看人家!”“就是,哥,回来咋不回家呢?一个人呆在这里也不怕凉了感冒!”

         人他没看清楚,但听声音他知面前的两人一是儿时玩伴——梅子,一个是他堂弟——承东。梅子还在用手电对着他照,那手电光里竟似有梅子的眼睛,他不取对视,也不敢伸手推开,只得转了头回避。承东却伸手要将他拉起。承东边拉他起来边给他身上拍土边怪怨道:“要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也好让我妈帮你先把炕烧热了。”“你也真是,你到了镇上,你打个电话,我开摩托去接你,还非得自己走着回来!不是梅姐他哥回来说路上有个人摸黑走着有点像你,我们都还将蒙在鼓里。你也不吱声,你还真打算今晚就冻死在这里?”他知这是他弟心疼他哩,便勉强地笑了笑。他今天心情实在是不好,所以也实在是懒得说什么。梅子见他起来,便又用在他肩上绵绵地了捣了一下说:“先去我家吧,今晚家里摆席呢,你好歹也去吃点!”他没有接她的话茬,却转身问承东:“我叔我婶在家不?”还没等承东开口,梅子便抢了道:“都在我家呢!我老子明天要讨那破窑子做老婆了,都在我家帮忙呢!”承浩“哦”了一声,他似明白点什么,便不再作声。梅子催他:“走不走呢?”他还是没有回她,却问承东有没有带钥匙,说他想先回承东家去,想先去睡觉。梅子见他坚持,便伸手和承东要了钥匙,回头对他吩咐道:“你先去我家把你妈先找来,我先陪你哥到你家去。”承东领命,便跑着去办。梅子便拎了地上的包对承浩说:“走,先回去,我有事对你说!”.

         一路无言。梅子前面走,他后面随着。承浩不明白,前面的这个女性,在他的生命中出现,究竟将意味着什么。

         一到承东家里,梅子便将包扔到一边板了脸,如审犯人一样问到:“为什么我给你写信你不回?为什么我给你寄去的手机你又退回来?”“你想做陈世美吗?人家陈世美好歹还是个状员郎,还受了皇上招见,赐了官品。你咋就不撒泡尿照照自个,你有个啥哩?也就是我瞎了眼一门心思地要跟你,你瞅瞅你家那光景,你再瞅瞅你那熊样,你也出去了五六年了,找到没,有人愿意嫁你不?也就是我犯贱,死皮赖脸地要嫁你。这事要搁别人身上,对我这样,我早找人将他的心掏了,腿打折……”梅子俞说俞恨,俞说俞是来气。她看承浩一声不吱,俞发气怒,便攥了拳在他身上乱捣,边捣边骂:“你个木头,你个木头!”捣着捣着便爬在了他肩上哭了道:“你咋这般狠心呢!你这心里是吃了铁还是染了墨……?”

         承浩是羞愧的,他不知自己如何来面对面前这个倒在他怀里的人。说不爱她吧,可已经和人家有了夫妻之实,说爱她吧,却又找不到和她如和李鸿在一起的感觉。他知道,李鸿才是他遇到的真正让自己动了心的女人。可命运却便便就是如此捉弄人,真正砬到了心爱的人,而满世界里看到的便是卑微的自己。他痛恨自己的懦弱,他痛恨自己为什不曾伸手将命运紧紧撑握,而是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从自己的视线里渐渐远去。当李鸿打电话告诉他说她要开A城的时候,他的心如刀裂。他急促而颤抖着地问她现在什么地方,说想去见她,哪怕是最后一面,而她却用满是幽怨而冰冷地回到:“不用了,我现在火车站,马上要检票了”他近乎气急败坏地问:“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她说:“你上次不也是无声无息地了,也不曾告诉我,这次算我们扯平了!”一声“再见”后随即就挂了电话。当他想问她要去哪里时,对方的电话里只传来了冰冷的盲音声,他痛苦而失落地呆立在公话旁,他觉得那一刻天地没了颜色。他是多么想对她说:“我爱你”可现在也许永远都没了机会。他多想和她说清楚自己为什么上次不辞而别,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不辞而别,那是自己去奔丧(他接到了妈妈病逝的消息),他只是不希望将这不幸传染给她。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现状究竟拿什么能给她幸福!爱一个人是多么希望她能幸福。可自己现在连养活自己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更不要说一个爱人,一个家庭。他觉得自己是多么想对她负起责任而却又偏偏不知终该拿什么去对她负起责任。想来爱一个人是一件多深痛的事。

         对于李鸿而言他的态度一直是模糊的。他也不知自己该拿什么去和人家表白。李鸿走了,天地黯然。终于有一天他觉得自己的青春期也该结束了。他觉得是自己该开始新生活了的时候了,他决定也一样离开A城。他知道自己再一个人坚持在城市里也是图劳的,他觉得像他们这些外来的学生、务工者,对城市而言仅是过客,仅是在青春的记忆中多一道风景而已!城市不属于他们,城市也不留恋他们!

         如果说对李鸿他觉得自己一直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的话,那眼前的梅子他却实实不知自己是对是错了。

         梅子是他儿时的玩伴,小学的同桌,中学的同学。虽然承浩一直觉得梅子他爹就是个十足的恶棍,但梅子却一直待自己好。他记忆中吃到得第一个桔子就是梅子送给他的。想来那还是小学三年级的事,当他得到人生中的第一个桔子他竟不知如何下口,当然也是梅子教会了他如何吃食。自然儿时的记忆中有着太多的美好,但最让他不能忘却还是中学毕业的那个夏天 。那个夏天他和梅子一块去小城赶庙会,也就在那个夏天他们有了人生的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嘴,也有了第一次开房的冲动。那一年他十五岁,梅子十七岁。

         事后梅子他爹似隐隐地嗅到了一点点气味,于是将梅子远远地送去省城上了卫校,而承浩也去了县城读了高中。其间他们也偶有联系,偶有会面,但毕竟聚少分多。直到他上了大学,他才开始渐渐地反思他和梅子会不会有结果,他们之间这算不算爱情。直到李鸿的出现他才彻底地意识到他和梅子之间只是青春期的一场错误。他原本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梅子也会在时间和环境的改变中淡忘过去,可他哪曾想都快八年过去了,梅子还是如此死心眼。虽然他觉得现实的生活和理想总是有差距,自己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能讨到一个老婆和自己过日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人活一辈子不全都如此嘛。但眼前的梅子他心里却总是有个坎。虽然梅子现在俞发地成熟,但他总觉得梅子身上少了点什么。他想了半天,最终想到了一个词,“性感”。对,就是少了点这个。虽然梅子也是胸大臀圆,但大是大了却少了精致,少了精致就少了韵味。他觉得一个女人多少总是要有点韵味的。当然将这些全然搁下姑且不论,单就梅子她爹他是打心底里无法接受的。让自己成天去喊他作爹,这将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自己又怎么能和这样一个人打成一片混成一家人呢!

         在承浩的记忆中梅子他爹就是个流氓、就是个民贼、就是个刽子手。说他是流氓吧,他睡过村里的好多女人。这些承浩听到过,也见到过。村里不是有“十朵金花”吗,听说那就是梅子他爹“册封”的。梅子她娘听说是在生梅子时难产,生下梅子便去逝了。他爹自她娘去逝后,却是俞发地潇洒。皮鞋总是锃亮,肤也是俞发白净细腻,只是头发俞来俞稀疏,隐隐地露出了油亮亮的头顶。那时承浩还小,有些事不大明白,只是每天早晨小学上自习时总会有“金花”站在梅子家的胡通口张望。一见梅子和他从胡同里出来,人家便会偷偷地溜进去。后来他才明白,原来那是人家去为村长送温暖去了。后来梅子也有所察觉,便让他哥从城里买回一条大狼狗,一到晚上便放了满院地跑。但自从她买了这狗后,他爹就很少在家里过夜了。梅子后来也骂过街,但给他爹送温暧的妇女却是来多。因大家都看到“金花”们的老公都在矿上找了好营生,有磅房开票的、有矿上办采购的、有车队开车的、有跑账的、有销煤的……,很快就都过上了好日子。没过上好日子的女人们便开始怪怨起自个男人是如何如何地窝囊、如何如何没眼色、如何如何不会来事。说的男人们心里烦躁便会破口大骂:“谁让你不长个好B也去找村长!”一听到这女人们便安静了、便沉默了、便羞愧了。.不是自个不曾去找过村长,只是自己一无姿色二无腰身三不会温声细语四也没有那撩人的手段,是村长看不上自个哩!每每想到这些女人们便发了恨地骂那些“金花”、骂那些和村长有了“温暖”的女人们,说;“一个个长着个骚B夹着个狐狸尾巴迟早也得得了性病死了!”但“金花”们却是俞发地花枝招展,而算不上“金花”的也都一个个“水灵”起来。沾不着村长边的女人们便急了眼,嚷嚷着对自己家男人说:“老娘不行,那城里不有能行的嘛!你咋就不懂得请村长到城里去洗个桑拿,找个小姐和村长套乎套乎。”男人们毛塞顿开,便想着法子去找村长。也许就在那时,城里的东北籍妇女便多了起来。

        村长姓白,没正经读过多少书。但村长有村长的智慧,他总是对同僚们说一句话,他说:“这年头,官大了咱干不了,但这小官做着容易。你只要学会对上面要恭、要送,对下面要抓要狠,这事就成了。领导的意志不可顶撞,领导的脾气你得顺着,时不时你还得表表你的孝心。但对这帮刁民你就得狠,就得把经济这权抓紧了。有了钱在手里攥着,这帮泥腿子就会乖乖地跟在你屁股后给你摇尾巴。”

         村长好妇人,亦好赌。承浩听他父亲讲过,有一次刚过了年开学摸底考试,发卷时村长打磕睡,发了卷村长将卷拿在手里朦胧朦胧地就说了一句:“瞧这牌吧臭得!”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原来村长还在做着打牌的梦哩!

          想来承浩他爹和村长还是同学,只是那时学习不论成绩,高中毕业了也没有高考一说,要升学是要在村里劳动三年后经过村里推荐方可以的。承浩他爹爱看书,劳动不怎积极,自也入不了老村主任的法眼。当然最主要的是当时的老村主任心里恨着他们赵家。原来,那时大家都吃大锅钣,但大家又都吃不饱,想来饥饿是当时中国人最大的记忆。承浩他爷爷也不列外。为了不饿着两孩子,也实在是经不住承浩奶奶磨叨,他爷爷还是乘夜入了库房盗了公粮。丢了粮食的事很快在村里传开,而梅子她爷爷刚好又被传去学习。梅子她奶奶不究详细,还以为自家老汉是因丢了粮食而被捉拿下了监牢里。久等一天无音讯,又惊又怕的妇人,在晚钣后安顿好梅子她爹和她姑两孩子后便用腰带在自家院里的树上挂了脖子。自此白家便记了赵家的仇,因梅子她爷爷觉得自己死了老婆,承浩他爷爷便是那罪魁祸首。自此赵家在村里的时日也是俞发艰难。承浩他爷爷知是梅子她爷爷明着暗着地整他们,但又可怒不敢言,便成天寻思着如何翻身报复的法子。先是请佛烧香,接着便是遍访名师求着整风水。他觉得自家受气是自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掌权的人哩。他反思了许久也总结了许久,最终得出结论那就是在中国这块土地上要想不受气、要想活得有尊严够体面就得家里有掌权的人哩!而自古大凡家里能出个有品阶的人一定是要有两个条件,一是家的祖坟一定要点了好穴,说的土一点就是坟上冒青烟,有青烟罩着,说白了就是要有“气数”再者就是家里的儿郎要尽十年寒窗识文断字的苦力。

        承浩他爷爷临终是笑着走的。他觉得自己一生最大的壮举就是将祖坟重迁了。因迁坟选址时他清清地记得那阴阳先生说过:“此地依山环水,前有照后有靠,坟前有案,当为上穴!”“坟前有案”这不明摆着是说此后家里要出读书人、要出带品阶的人嘛!“案”是什么?案不就是做官的人用来拍的桌子!每每想到这里承浩他爷爷便会流露出舒展的笑意。

         老汉是笑着撒手人寰了。可及到承浩他爹读完了高中,还是一样要卷着铺盖回村务农。那时各地都大修水利,承浩他爹也被派到坝上去修水库。承浩他爹是文弱的,且长久油灯下的苦读,视力也差。在工地上做这些粗苦营生自是吃力。本家长辈有人看着心疼,便去找老村主任求情,说:“能不能让那读书人干点记工分的活?”边说边指了承浩他爹。梅子她爷爷便瞪了眼怒道:“我看让那读书人来干我这村主任的活吧!”长辈被呛了一鼻子的灰,便垂了头暗骂:“个老毛驴!”

         终于三年过后,上面传下消息说是全县要选一批中学毕业且返乡三年的有志青年去全国各大中专院校继续深造学习,要各乡各村择优推荐。承浩他爹觉得机会来了便跑前跑后四处递烟请客望能被推荐可一举脱了农皮出了这山沟。可到了最终表决的时候老村主任还是将承浩他爹压下,理由是“消极怠工,无视无产阶级水利事业。”经了这事,承浩他爹是彻底绝望了。入了冬天,他爹咬牙跺脚,心一横便去报名参了军。三年后,复员转业,他爹成了乡里一名驾驶员,原由是在部队里混到了一张驾驶证。可当真正地驾车上路,却发现原来这有驾照的驾驶员竟连方向盘都握不稳。细一问,原来参军时是炮兵连。但这炮兵连上面有指示,“炮动车动,炮不动车不动”想来当时一无战争,二来正逢经济困难时,这炮自然是不动,二来也无那多的燃油,这车队自然也就歇着了。驾驶证是有了,但却很少有真正上车实驾的机会。乡里有一老驾驶员,却一直无证,进市里办事一直无法上路,便有心培养他。可一天夜里归来,承浩他爹竟愣是将车开到了沟沿边,不是那老驾驶员眼疾手快给他搂了把方向后果还真就不堪设想。自此车是不敢再开了,驾驶证也给了别人顶用,自己再次打了铺盖回到了村里。生活又再一次地回到了原点。一切的希望与努力全都成了泡影,不希望面对的人还得继续面对。此时的老村主任还未将大权交到他儿子,也就是梅子他爹——白世海手上。

        白世海为啥叫了白世海?原来白世海生下要起名字,他爹便请了先生测命起字。先生问了生辰,便说此子五行缺水,如若名字里补了“水”可主一生“权财两旺。”他爹便问:“那当叫个白什么水好?”先生笑了道:“‘水’可取江、河、湖、海、渊等字,不必拘泥一‘水’字上!”他爹思了良久便道:“世海如何!”先生数了笔画数,见一切皆佳,便道:“不错”这白世海便从此就叫了白世海。这宇宙中这地球上便多了这么一个叫白世海的生命。

         说这白世海自高中毕业后,成天游手好闲,不是聚赌就是找村里的姑娘小媳妇们唠话。他爹看在眼里明在心里,便托人为他四下里物色可娶的女子。说来也怪,说这白世海好色,可当他相了第一个女子时便拍了桌子说;“好!就她了。”这女子日后便是梅子她妈。当下谈好了彩礼,娘家人要了一千二百块人民币。想来这数在当时已属大数字,但白世海他爹也没犹豫便一口应下。回去便是择日子、下彩礼。到了良日便派了村里的大拖拉机将女子接来娶进家门。

         新婚头一晚,白世海脱了衣服早已是急不可耐,可新娘子却只是双手捂了脸,低首蜷身“吃吃”笑着略做躲闪状。白世海见新媳妇如此这般俞发地觉得娇美诱人、俞发地急不可耐。在一阵极短暂的猛烈碰撞后,准确地说在尚未得到任何真正体味时一股如小便感的强流便喷泄而出,接着身子便如一堆乱泥瘫泄,之后便是如死一般地昏睡。竖日清晨,当他睁开眼时,发现新娘子已和衣靠着被子端坐在那里。他觉奇怪便问:“你咋起这么?”媳妇略显疲倦道:“我一夜不曾睡着!”他随口说:“哪咋不再睡会?”媳妇红晕了面颊略羞涩对他说:“我还想那样睡会哩!”白世海不解,问:“哪样睡?”媳妇俞发红润了脸轻声道:“就像昨晚那样,你还压在我身上!”白世海顿解便立马来了精神。

        自此白世海便觉明了一个事理,那就是“这女人们如若有了头一次,原来也是好这口的!”自此他在村里和老少婆姨们便俞发地大胆。夏天也总是爱在河边看妇女们洗衣服,但最爱做的事就是趁人家不注意去摸他看得上的别人家的俊媳妇的屁股。接着便是一阵笑骂、一阵追逐,但经得最多的结果便是被妇女们拥着将他推到河里。一个落汤鸡浮出水面,紧伴着便是一片妇女们的嬉笑声。乡村的快乐就这样浸荡在小河边,年复一年!

        时间到了1981年,也就是承浩出生的那年。那些年的时日里“改革”是热词,而“将一切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是所有人的生活重点。全国上下都在轰轰烈烈开展“经济建设”,而“经济建设”也如潮水一般涌来。反映迟钝的人还尚未从阶级斗争中抽身,而有的人已经拎着包开始了个人的“市场经济”。世道变了,难免有人要观望,但也不免有先行者 。而下河县下河乡两委班子的领导们却目光如炬,他们一声令下,便开了全乡动员大会。

         “我们乡也要发展乡镇企业,重点是煤炭企业。因我们已探明在我们祖辈世代居住的这块土地下有着巨大的能源储量,特别是煤炭储量。用好煤炭,做好煤炭这篇文章是我们下河乡今后改革开放乃至经济建设的全部工作重点。”乡党委书记在全乡动员大会上如是讲。紧接着全乡要挑先十五名优秀青年派往省城参加全省矿长培训班学习,以此为日后的煤矿管理储备人才。此时已在村供销社做了两年供销员的白世海头脑却异常清醒,他第一个扛了全羊去央他姐夫去找乡长报名。他姐夫此时正是他们乡的宣传干事。在几天的焦急等待后,终于传来消息,说十五名矿长培训员名单中白世海榜上有名。自此白世海与全乡的其他十四人便一起开始了这轰轰烈烈的煤老板生涯。

         那一年全乡的老少爷们们雀跃着、欢呼着、奔走相告着,因好日子就要来临了!那一年全村的老少婆姨们都在自家的大门外纷纷挂起了大红的红灯笼。红灯笼的味道羞涩了乡村的夜晚却也点亮了人们久已企盼着能过上好日子的希望。

         半年后从省城里归来的白世海在乡两委及他爹的帮助下开始了“下河村煤矿”的筹建工作。三个月后大量的浙江包工人员在村西头早已选好址的地方开始了主巷道的掘进工作。三年后“下河村煤矿”正式投产。也就是那时村里的人们才发现原来在中国的土地上还有这么一群小个子男人,瘦小的身材大腿上几乎没有肉,冬天里也不穿像他们那种厚重的棉裤。但就是这么一群人却干了他们见都没见过的工程。同时他们也发现这些外来的浙江人有两大“好”一“好”吃鸡,特别是大公鸡。二“好”找小姐,成天有人打了车进城里去找“潇洒”想来这有能耐的人总是有着与众不同的地方。

        再后来村里的外路人越来越多,有四川的、有内蒙的、有陕西的、有青海的。村里的小饭店、小杂货铺,小旅馆也渐渐多了起来。在“市场经济”的带动下似乎一切都在生长。

         也就那时承浩他爹也去求了白世海,也希望能在矿上找点事做。但白世海上学那会就烦他这人,总是在私下里鄙视道:“成天拿本书还自以为是个书生!”今天瞅着这个曾经被自己鄙视过的男人俞发地不想拿正眼瞅他,便悠了嗓子道:“找活,能干点啥呢?要不下夜去吧,现在矿上夜里缺个看门的,顺便早上把院里一块扫扫”无奈,自此承浩他爹便拿起了手电筒也拎起了扫帚。干了几个月,每每发工资时看到自己拿得最少,心里便无名地失落。终一日,一声仰天长叹后扔了扫帚拎起铁锹下井做起了铲煤工。在承浩的记忆中活着的父亲是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天比一天背驼得厉害。就这样在时间的奔跑中到了五年后的一天,突然传来消息说井下出了透水事故,被困十几人,上报了四五人。但不论多少人,承浩他爹都在其中。几天不分日夜地抢救后,被困人员终于找到并升井。所幸大多都还有生命体征,但还是死亡三人。而承浩他爹就是三人中一。事后承浩他妈拿到了十二万算是矿上给他爹的“藏身”费。来安抚的领导们说:“拿着吧,这些已经不错了,那两个外乡人每人只有三万块。”此后他妈将这些存了定期,说是日后供承浩上学或娶妻用,便把承浩寄在他二婶家自己一个人南下打工去。以后的几年里,他妈三年或五年回一次,每次回来都会给承浩带回好多钱。而每次回来也只是叮嘱承浩安心上学,日后学点本事,可有个安身立命的依靠。每次见面承浩都想知道他妈在外面做些什么过得可好。可他妈却每次都只是笑笑,说:“好着哩!”说完便又禁不住掉起了眼泪。后来承浩长大了便就不再追问,因他知道,在妈妈身上除了日渐增添的岁月留痕外还有一种隐隐而忧伤的胭脂尘粉味道。每每想到这些他就不由地痛恨白世海。虽然医院给他妈妈最终死亡鉴定书上明确地书了“宫颈癌,于X年X月X日不治身亡”但他还是痛恨白世海。他觉得如果不是白世海狠心让父亲去看场下夜、守门扫院父亲会去下井做铲煤工吗?如果不是爹出了意外他趁机想解妈妈裤腰带,他妈会出去做这皮肉生意吗?他觉得这一切的后果都是白世海一手造就。每每想到这里,在承浩的心里就会燃起仇恨的火苗。当然一心要嫁他的梅子哪里晓得这些因果。

        梅子在他肩上靠着抽泣了一阵也渐渐开始平息。他正想将她推开,她却仰了脸用噙着泪水的眼睛盯着他说:“赵承浩,我告诉你,你这辈子不娶我也休想碰别的女人。你要敢,让我知道我了,我一定会剁了你这根东西!”说着竟将承浩的下体紧紧地攥在手中。那一刻,承浩浩突然觉得自己彻底地蔫了,他知道梅子不是吓唬他,这个疯丫头急了眼一定会做得出来。

         这时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承浩知是婶子和承东回来了。梅子也松了手,整了整头发与衣服。婶子一进门,还未及开口,梅子便说了:“婶,你先给承浩做点饭,完了再给我整床被子,今晚我也不走了,就和承浩睡承东的屋。”完了又转身对承东说:“东子,你晚上到矿上睡吧!别忘了早起,明天不还有事嘛!”婶子满脸堆笑,嘴上却不知该置可否。承东看着他妈,希望得到答复。可见他妈不吱声,也就没敢挪动。

         婶子是个内蒙女子,身材不算高大但比例匀称,更偕烧得一手好菜,便在矿上开了个小饭馆。白世海自打馆开张那天吃过一顿便迷上了婶子的手艺。从此他自己常去,也陪领导客人去。有时一个人酒足饭饱后便也在饭馆的里屋里留宿。有了白世海的关照,承浩他叔便在车队里做起了队长。后来婶子也将饭馆扩大,一月五千多薪水从城里请了厨师,并从村里找了三五个和自己说话投机且极能讨白世海欢心的老少姐妹们来店帮忙。自己也就顺理成章地做起了老板娘。及至承东十五岁时便也就辍学回家在矿上学起了开装载机。这小伙学习不咋上心,可开起这大家伙却得心应手,不到半月,便已出师。他们一家自感受白世海恩惠,对梅子也极是从言听令不敢待慢。但今日事梅子所言却着实让婶子为难。她想,就算你梅子对承浩有意,但毕竟还没过门。何况自己私下里做主今夜将你俩合房,这事如若白世海知了那还了得。但她又深知梅子这女子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姑奶奶”,一来是有她爹做势,大家都让其三分。二来这孩子自小任性,打小没娘,性格耿,认定了的事那一定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主。

        梅子见婶子不言语,便也自觉唐突,又转言:“婶子你先做饭吧!实在不行,晚上咱俩一个屋,顺便也唠唠”婶子正为难,见梅子又改了口,想事有转机,便笑着去厨房准备。

         饭毕,临睡前,梅子给承浩拿来五百现钞,说:“明天我爹设宴请客办婚事,你也去吧!村里人都去,你若不去反倒不好。去了大家都要随礼,这五百你也随了吧,少了免得落人笑话!”承浩没客气,想反正你家钱办你家事,便收了扔在床头柜上。

        第二天一早,承东便开着装载机“呜呜……”地开到了村中央那条硬化了的水泥路出口处,到了地方便横在那里。原来今天村长大婚,承东早已得令“将路封了,大小车辆一律绕道,将路面清出来,全部摆酒席。”承东停了车便招呼着村里矿上的小伙仔们搬桌的搬桌抬凳的抬凳,一百七十多张桌子齐刷刷地布满了整条街道。这场面说不上奢华但也一定是豪举。白世海看了一圈摸着下颏满意地笑了。

        十点钟过后,各路来宾的各色车辆开始在下河村的小广场汇集。及至中午已然黑压压一片拥堵了整个广场。村里矿上的大小领导也都在忙着招呼客人。当然客人们也都是大有来头,有乡里的正副领导、有派出所的侯所长、有信用社的汪主任、有下河乡其它各村的支书、村长、治堡主任、财务会计,当然自然也少不了下河乡的各大煤老板……。但在这些人的前面却是一精干小伙,众人随着小伙,小伙被众人拥着前行,边走边还指指点点似发表着什么。但听不到内容,只看到后面的众人一个劲地点头陪笑。  

         承浩也在人群中被梅子拉来。梅子要挎着他,但他觉得人太多了不想惹眼。但梅子不依,梅子说:“今我老子成亲,其实我也想一块嫁人哩!”梅子挎了承浩穿梭在人群中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但前面的小舞台上请来的当地“名角”正叽哩哇啦地翻唱着“凤凰传奇”的歌。音响也开的猛,有时被那声浪撞上真有穿透心脏的感觉。好不容找了个还算是安静的角落,刚要坐下,却又想起一件事,梅子昨晚给他的份子钱他还没去随礼呢。隧站了起来,把钱拿了出来,便挤上前去,准备排队。来随礼的人太多了,虽然安排了三张桌子、三班人马来做这收礼工作,但人们还是排起了长队。等承浩交了礼金返回时,时间已过了正午,但传下话来,说礼金尚未收齐,一时还无法开席。但有一桌已然唱开了酒令。承浩寻声望去,正好瞅着那板寸青衣小伙正要摘墨镜。承浩便问梅子:“那小伙是谁,咋像个黑社会?”梅子也瞅了一眼便不屑道:“我姑夫那司机!确实原先是个混混。但现在的领导就喜欢这样的人,带在身边有安全感!”承浩如有所悟地“哦”了一声。想“也是,县长大人的司机,那份量好歹也算得上半个县长了吧!也难怪这帮人要围着他。”正要转身,刚好信用社汪主任起身向小伙敬酒,露出了他那肥身躯后一直挡了的细靓妹子。承浩觉眼熟,如若一高中同学,但又觉得不像,毕竟这女大十八变。但这位却变得有点给人天壤之别的感觉。承浩记忆中的女生青春朴素似还有点小腼腆,但眼前的这位却已截然不同。他便再问梅子。梅子又是很不屑地说:“信用社新招来的小职员,会骚情,听说是做了那‘汪老猪’的小三。”“不过也是,这年头没有点关系想找点工作哪来那么容易!”梅子又似惋惜地说。她接着说:“刚毕业那会,我爸也张罗着打算花十几万托人帮我找工作,但我没干。找个破工作,花那老多钱,还得成天看着领导脸色,都疯了吗?”“你说为啥人人都想进行政事业单位,都想当官哩?做点小生意,安安静静地过小日子不也挺好吗?”“你回来对今后有什么打算没?比如想干点什么,在哪安家……?”梅子很认真地问。承浩摇了摇头,他不是没有考虑,只是现在还不想对谁说什么。

         他觉得这年头没门没路做什么都难,更不要是什么小生意。这做小本生意如何辛苦倒大可不必多言,但就这工商税务你去办个证都困难。没证你街上摆摊城管又死盯着你。他觉得这年头什么事情都变了味道,真是鸡无鸡味、猪无猪味、人无人味。他觉现在的人瞅着时尚光鲜,其实真正有幸福感的人少。大家为了生存,吃公饭的办事人员为了搞外快想着法子地在这些前来办事的小老百姓身上打主意。他们不是没受过“为人民服务”的思想教育。只是也许他们觉得凭只啥你半文不识倒腾点小买卖就能发财,而我花了那么多的心血精力只能坐在这里挣这点死工资?好歹我找这点工作也是花了钱的,我得想法捞回来。于是他们便板起了脸、想着法子刁难老百姓。而小老百姓要办事总是受累受气又花钱。临了,他们便也想着法子去获利,养鸡养猪的想着法子给鸡猪喂药,只求能快速出栏;卖鸡卖猪的便想着法了往肉里打水,只求十块钱的成本能卖出一百块钱的利润……世界就这样疯狂地开始运转起来,为了钱,也为活的有尊严,每个人都身陷其中不得自拔。想来物质丰富了人们的生活,也让人们为了这丰富的生活而不得不想出各种各样的法子,于是法子多了人与人就变了味道,就变得复杂了、变得淡漠了、也变得更势利更没有人情味……

        终于开席了。鞭炮响过,白世海携着新娘子与大伙见面,并在司仪的主持下简单地拜了天地。大家都拥着前去目睹这新嫁来的女主人的风姿,只有梅子和承浩在喝闷酒。那些“金花”们也都空前地团结在起,有翻眼的、有劂嘴的、有冲着新娘子唾瓜子皮的、有骂狐狸精的、有骂小骚B的、有骂不得好死的……,总之一下子似有夺夫之恨,恨不得人人前去杀而诛之。承浩也瞅了一眼说:“你爹好福气!”梅子说:“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哩!”承浩说:“你爹越来越来精神了!”梅子说:“就怕是经不住人家折腾!人家东北人,小姐出身,才刚三十出头,也就比我大几岁,但对付男人却满是手段。我爹也不知落了什把柄,陪了我们一辈子,临了却要整这么个货回家。就怕是日后没啥好哩!”说毕竟是满脸惆怅。承浩心里也难过,俩人便不再言语,仅自顾着往各自肚里倒酒。过了一会梅子便红了眼睛端着酒杯对承浩说:“你再——不——娶——我,我还真——他娘——地没——地方去了。家里是——不——能待了,我他娘地——真受不了——那贱货——的叫床声!明天——你就给我——整房子,我搬——过去——和你——一块住!”说着想要站起来,却一下子又瘫倒在桌子下——是真喝醉了。

        第二天,承浩还没有从昨天的酒精中完全清醒过来,就被梅子给光着身子揭了被子。原来是梅子要他陪自己去信用社存钱去。昨天的份子钱整整收了七十多万,全被梅子从她爹手里掏了出来。她还不想过早地让新来的女人把这钱拿了。她要掌着这财权,她觉得只有这样这个家才不至于散了。

        她们从信用卡回来后,梅子又央了她爸两件事,一是为承浩先在矿上寻点事做,二是自己要去村委会睡他的办公室。白世海无奈,想“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虽现还未嫁但这一切都还不得是迟早的事!遂长吁了一声道:“也好!”

        此后的几日里,梅子一个劲地要承浩向她爸提亲。承浩却总是以无业无房拒绝着。梅子便急眼了,道:“我都二十五了,你现在也回村了,你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再不完婚,再不生孩子你难道想要我三十岁时再生,像我妈一样难产死了不成?”在梅子的追问下承浩的防线差点就要崩溃了。但他还是不甘心自己的人生就一辈子这样了,就一辈子和这个女人如此捆绑在一起。他似乎还有自己的梦,他更觉得似乎生命里只有像李鸿那样的女人才值得相守一生。但梅子不想这些,也不管这些,梅子已将他紧紧地抱着并开始在他脸上一个劲地狂吻。承浩彻底崩溃了,他们又重复了他们十五岁时,那年夏天开房时所发生的事。

       事后的一段时间,梅子发现承浩总是少言语,总似不开心。便不耐烦地问:“你这倒底有啥心事哩?你就不能通快放两屁!你要是不想在村里待了,你吱声,明我就让我哥他们给咱城里买房。咱也到城里去做点生意,还愁不能生活了?你要是没啥不痛快,你就别一天阴沉个脸,吊丧个脸一天也不知给谁看哩?|”承浩也急了眼嚷嚷道:“我个大老爷们,成天被人笑话说是吃软饭,我他娘地活得憋屈!”梅子便回道:“如若仅是如此,那你实在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自寻烦恼!”经梅子一说,承浩也觉得自己是否真是庸人自扰了。但他心里却暗暗地发出一个声音“凭啥你白世海一家父子两代人都在村里作威作福,凭啥我就不可以?”原来这才是承浩回到村里的真正目得。也许这也是他作为男人的抱负与理想吧。

         承浩注视着村里每一个可供自己发展的机会。但白世海毕竟在村里经营多年,且有他做县长的姐夫给他撑腰,承浩总是会感到自己有时简直是妄想。他觉得在村里要想有所发展,一是在村里一定要有威信,二是一定要得到村里领导们的提携。但自己刚回到村里,而自己给村里人的感觉是这几年书白读了。人家别人家的孩子大学毕业后都在城里市里的机关里干事,或者有的都已是领导。像白三的儿子,白世海他姐夫,这些都不是从农村走出去的吗?为何自己这个读书人却偏偏一事无成,还不是和村里那些已不上学的孩子们一样,无非也是在矿上找点事做。人家好歹还都已挣了几年的钱,都快够自个给自个娶下媳妇了,而自己回到村里如若没有梅子,甚至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些也正是他刚回村时走在路上所烦心的事,也正是他停留在小镇不愿过早地被人发现的原因。而这些也正是现在所困扰他的真正苦恼。自己现在除了没有展现自己的机会,反倒受到村里人的嘲笑,威信更是不可及的事。至于得到上一辈的提携, 在他看来更是不可能的事。虽然有梅子在护着自己,但白世海从来都不曾拿正眼瞧过自己。想来若不是白世海宠着女儿,早就将自己收拾了。而自己和白世海的隔阂又是早已种下的事。记得有一次,也是刚过了正月十五要开学时,各村里组织了秧歌队要在正月十六这天全部聚到乡里汇演,村里派了卡车要拉锣鼓过去。承浩正好有一自行车要给他在乡里住着的姨父送去,便将自行车找人搭在了大卡车上。没想到白世海看到了便斜起了眼睛对承浩说:“自古以来是人坐车,还没听说过这车坐车的!”承浩听出了他话里的味道,那时也气盛便冷冷回道:“自古以来就是人往人脖子上骑,就不该这车往车身上骑一回?”那时的承浩刚好十六岁,他和梅子夏天里发生的事刚好过去半年,此时的梅子已被白世海送去省城。

         承浩沉默了,他觉城里村里都似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好在没多久梅子便给他拿来了县里转发的“有关省里招聘‘大学生村官’的通知”。

        通知如下:

       “为加强农村基层组织建设,培养有知识、有文化的新农村建设带头人;培养具有坚定理想信念和奉献精神,对人民群众有深厚感情的党政干部后备人才,形成来自基层和生产一线的党政干部培养链;引导高校毕业生转变就业观念,面向基层就业创业,到经济社会发展最需要的地方施展才华,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宏伟目标提供人才支持和组织保证,决定在全省范围内开展选聘高校毕业生到村任职工作。现就做好这项工作提出如下意见:……”

    承浩读罢通知,欣喜若狂。这不正是自已日夜企盼的吗!他突然想起了了两句话顿觉极为至理。一句是“个人命运总是与时代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第二句便是“机会总是为有准备的人提供”他觉得机会来了,命运也许将从此改写。他看了报名起始日期,两天前已开始,便又痛恨起了这小地方文件传递的速度。想“幸亏这报名结束的日期还早,不然这不误事吗?”他恨不得马上就走,现在就去报名。梅子说她也要一块去,她说她怕他趁机跑了再不回来。

    梅子打电话给承东,要他开了矿上的皮卡车陪她们一块去。及进了城里她说想去看看她哥,已是好久没去他家里看过了。承东便在一小区门口将她放下便又陪承浩去了县委组织部。梅子自个顺着楼梯上她哥家去。及至门口,她没按门钤。她自个有钥匙,她想给他们来个惊喜。可当她开门进去,发现客厅里没有人,有一卧室门虚掩着,似有动静。她觉着不对劲,难道是进了贼不成?随手拎了一花瓶轻轻走到门旁猛地将门推开,但眼前的一幕却差点没让她晕厥,她随即将门紧关上。但片刻的清醒后她猛然一脚再次将门踹开,拎起花瓶便向床上砸去。原来有一野男人正抱着嫂子站在床上高潮哩!一对鸳鸯正似死如仙地痴迷着,突被这不速之客惊扰了,那男人顿时便觉浑身瘫软顺势将她嫂子松手掉在了床上,随即掠起衣服就想夺门逃出。嫂子似还意犹未尽,张了嘴却说不出话来,想伸手往住拽那男人,但还是被他逃跑了。梅子见此情形俞发气不打一处来,遂冲至前去,仰手冲她嫂子便是两记耳光,完了仍不忘拎起拖鞋冲着那男人头上扔去。嫂子此时方才清醒,见梅子对她又要动手,忙滚至床边,从一床头柜中拿出一小红本本,睹在梅子眼前让梅子看。梅子从她子手里抽来细一端详,原来是一离婚证,证里面的钢印上清晰地书了她哥的大名。梅子遂顿感无力便跌坐在了床上。嫂子此时才不慌不忙地穿了内裤,戴了胸罩,抽了丝袜,挺着胸晃着臀去了卫生间。梅子追到卫生间问:“那这房子呢?”嫂子蹲在坐便上冷冷道:“归我了,有法院的判决书。”随即又说:“你如此冒犯别人的私人空间,很没教养。我不想再见到你,希望你能很快地消失。”梅子此时真想把她摁在便池里淹死,但还是将离婚证摔在地上,重重地摔上了她家的门。

        原来梅子他哥自他妈死了以后,便被他姑接去在城里上学。他哥自小顽劣,及至中学,便逃学好于街头游手。十五岁时当起了小混混,十七岁与人斗狠,被人一刀砍中额头,遂留一疤痕,自此在城里便有了“刀疤”这一名号。及至他姑夫做了县长这“刀疤”更是张狂不已。有一日,驱一车,载了他表哥,过一路口,闯一红灯,撞一骑自行车路人。这路人人车皆被撞翻在地。谁想这“刀疤”下车,一不逃逸,二不扶持,却是对伤者一顿脚踢。有路人见状极为不平,遂打了110。很快来一小民警,还未及小民警开口,便被“刀疤”揪了衣领问道:“谁让你来的?知我是谁不?知他是谁不(指了他表哥)?知这车是谁的不?还想混不?你叫什么名字?老子明天就叫你滚人!”表哥给队长通了电话,队长电话那头口口声声地唯喏着。很快小民警便被一电话传了回去。几天后,这小民警就再也没有在城里出现过。据说是托人调到了别处。

        这“刀疤”自从与他表哥混在一起,便四处打着他姑夫的旗号于人办事。所办之事大到城里“公仆”职位升迁,小到小儿新生更名上户。所办之事虽不明码标价,但久之却也潜自成规。所收财物大多通过表哥转到姑妈手里,姑妈收了财物便在姑夫枕边日日吹风,极力促成。一桩做成,便有百人来求,姑妈账上有了余财便先在城里购房置产,之后便在矿上投资入股。当然这投资入股的名份大多也用了其侄儿的大名。后来听说全县上下大小七十多座煤矿全部都有“刀疤”入的股金,这“刀疤”自然也就成了城里名人。当然,这些梅子全然不知,她只是隐约听说哥在城里有一家洗浴中心、一家酒楼、一家歌舞厅。也只是听说姑夫在天津、北京、上海、海南四处有房。

         梅子想找他哥问问到底出了什么情况,可电话打了半天都是无人接听。她想姑妈一定知道,可姑妈却从小不喜欢自己,自己也很少与其来往,现在更是不想听到她姑妈那副用鼻孔说话的腔调。她想了半天,还是一跺脚再次返回到刚下的楼上。

         原来刚才的嫂子已是梅子第三任嫂子。第一任嫂子是哥酒楼里的服务员,人家当时十八岁,刚高中毕业,就被“刀疤”极尽手段娶进屋里。可女子刚做新娘不久就被查出染了性病。女子羞怒之下卷了钱财便从此不知去向。第二任嫂子是哥在赌桌上认识的豪女。女子自认与哥气味相投,遂自愿入了哥的怀抱。可在一次外出嫖宿中哥竟无意中撞见嫂子正陪着别的男人叫床(城里有些会所有专为“刀疤”提供的各房间全程监控)。遂女子被哥从客房里揪出塞在车上拉至野外一顿暴打后弃于草丛不置生死。这第三任嫂子听说是一中学老师。一切皆佳,只是性欲极为旺盛。同为中学老师的前老公因不堪其苦,遂一番努力后协议分手。梅子就纳闷,就哥那脾气性格,咋就能随便说离婚就离了,还将房子给了人家。她想去问个明白,一并打听哥的去向。

        当她再次打开那扇自己刚甩上的门时,嫂子正于台前梳妆。梅子尽力地克制着自己情绪并说明来意。嫂子也客气,没多说什么,只是很优雅地从一抽屉里取出一纸合同递于梅子手中。梅子拿来一看,合同竟还做了公证的,其文大致如下

    “合同

    甲方:(男)xxx

    乙方:(女)xxx

         因甲方心仪乙方极富母性体态,且因乙方极具心理学知识,故甲方对乙方倾慕日久。今有幸结为夫妇,甲方极愿遵守乙方提出的如下要求。如甲方不能如实履行,乙方有权提出分手。且甲方自愿将现有住房一套归于乙方所有。婚后房屋产权变更以此为据。

    (一)因甲方曾有不洁性史,故婚后性生活时务必戴套。

    (二)婚后甲方不得再与其他异性发生性关系。

    (三)婚后甲方务必戒毒。

    (四)婚后甲方务必戒赌。

    (五)婚后甲方务必极尽夫道。

    以上诸条甲方务必无条件执行,如有一违约,乙方可以此为据自行申请法院裁决。

    (另,附一已打印好的婚协议,甲方已在其上签字画押。乙方可随时提出离婚并自行签字画押。)

                                                

                                                                                                               签字处:xxx

                                                                                                                             xxx

     

     

                                                                                                                 x年 x月  x日”

     

    梅子读罢心生酸楚,想,原来在哥那狂暴粗野的心里仅幕一“极富母性体态”的女人。她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滋味,想“哥张狂一世,临了却被一如此女人降服”遂问道:“我哥现在在哪?”嫂子答:“已被我送去戒毒所,想来一时也出不来。”梅子无语,遂将此房的钥匙留下,怅然退出房门。

     

         一个多月过后,大学生村官的笔试成绩终于公布,此次没有按“通知”的形式下发,而是直接刊在当日的报纸上。梅子第一时间拿着报纸跑去找承浩。承浩接过报纸看到自己的名字赫然前列。准确地说是全县第二,与第一名仅两分之差。承浩又仔细地全篇看了一遍。确实是全县一千七百多考生,自己的名字的确排在第二位,因他在后面再没有找到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名字。他确认了排在第二位的那名字就是自己的。看罢他将报纸盖在了脸上,那一刻他竟有点想哭的味道。此时的梅子眼睛里已满是光芒,她突然觉得此时的承浩似一下子伟岸了,一下子更高大了,一下子更值得有拥有了。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坚持是值得的。

         二十多天后就是面试的日子。承浩不明白,为什么这笔试过后面试要等这么长的时间。其间他也听到不少传言,说:“这面试得找人花钱,现在这年头虽天天叫喊着素质教育素质教育,可真要到了关键点上,全都是在拼爹哩!没爹没钱没背景全是瞎扯淡。凡是面试入围的,不论你笔试考了多少分,只要肯跑动,哪怕你是最后一位在面试中也会有被第一个选中的可能。”承浩听了不置可否。他想,不可能吧,这都见了报的事,如果前三名全都像自己一样没爹没钱没背景,全都淘汰了,那县里不是往出整笑话吗!他甚至鄙视起说这些话的人,想:“这些人是不是专门传着风地想在自己身上捞一笔呢?”“做梦去吧!”他想。

        其间梅子也找过他,和他商量是不是也要找她表哥帮帮忙。承浩阻止了她,说:“本来咱现在有优势,毕竟成绩在哪搁着呢。万一咱整点歪门邪道,露了把柄,被别人揪住了,反倒不好!”梅子一听也觉有理,遂伸手与承浩击掌,说:“我相信你!”

       可真到了面试那一天,承浩却有点忐忑了。一百七十多面试入围者,分作三天三个批次。而每个批次又分作上下午进行。面试的地点也不在城里,是在一座距城里五十多里外的一座煤矿的办公楼里。当天当次的面试入围者全部被关在一个封闭的办公室里,门口还站了武警。上厕所是要武警陪着得,电话也已被屏蔽。面试前每人到台前抽一支铅笔,铅笔的上端用白胶布缠了一圈,在白胶布上有一数字,那就是自己的面试入场号。

       不知是屋里人多还是天热,承浩总觉手心有汗,额头上也是。终于轮到自己,被一人带着穿过封闭的走廊,来到另一大办公室前,门前又有一人,将他拦下并示意他稍等,原来前一位面试者正在进行中。承浩的心跳俞发地在加快,隐隐地更似有了小便的感觉。他在自己手上扭了一下,想要暗示自己要镇静。此时前一位已经出来,只听屋里传出一声,“下一位请进”。承浩的心跳便再次加快。

        他闭着眼睛做了一次深呼吸便推门进去。只见屋里一大环形会议桌,桌上已满是人,没一个自己认识,准备确地说他都没敢去认。见桌北角有一空位,想来是为面试者留着,便在那站了向大家鞠躬。又有一声音传来说:“请坐”。承浩便坐了。在他面前有两张纸,一张试题纸,一张白纸。承浩先看了试题,如下:

    “第一,如果你有幸被选为大学生村官,你将得到哪煅练?这些煅练对你以后的人生将产生什么影响?

     第二,你参加过其它的面试考试吗?对本次考试你如何认为?”

    承浩做了简单的思考后便开始了答题,他说:

    “如果我有幸被选为大学生村官,我得到的最大的煅练将是更进一步了解基层、了解农村,将进一步地了解我们的农民,了解我们的农耕文化。都说是人民创造了历史,而我们历史更准确地说是经历了漫长农业史,农民在历史的发展中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在历次的农民起义与朝代更迭中无处不可看到农民的身影。在漫长的历史劳作中更是创造了无数的辉煌。在他们的身上满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与美德,他们勤劳善良,他们质朴大度,至今这些长在中国人骨子里的东西至今仍在影响着我们每一代人。至于对我今后的人生所产生的影响,我想有了这些他会时刻让我清醒地认识到我是一个中国人,也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他将永远不会让我丧失做人应有的良知与道德标准。

    第二个问题,我没有参加过任何面试考试。对于这次考试,我想在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下本次招考一定会圆满成功。”

    “  回答完毕”觉得自己答完了他说,遂又鞠躬。“请考生退场。”声音再次传来。承浩便退了出去,可他临到最后也不知究竟是桌上的哪一位在说话。出了场外,前一位面试者又进去了。原来他在等分数。承浩便也学着站在那里。等下一面试者出来后,他也学着再次进去,他听到了评委给出的最终分“七十九点五分”那一刻,承浩觉得自己大多是没戏了,因他今天来的时时候也似隐隐听到别人议论,大意是面试的分数基本控制在八十分左右。

       面试结束者又全被另一人带到另一封闭房间,直至全部结束后统一放开。他出来后便一直沮丧着。梅子和承东一直在外面等着,见他出来了忙上前详问,见他情绪不高,梅子便想宽慰他,“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得吧,又不会成为国家正式人员,每月听说还挣不了几个钱。是你想考,我看考上考不上都无所谓。”承浩不言语,想,只能无所谓了,还能咋地!

        在承浩还没有等来面试的任何消息时,白世海却在村委会用大喇叭喊话了,说县里为村里派下一位大学生村官,希望待在家里不是很忙的老少爷们、广大妇女同志们能尽快到村委会的院里结合,和新派来的村主任肋理认识一下,同时也表示一下简单的欢迎。承浩听到这个消息,原本还对”村官“抱着的一丝希望,一下子彻底破灭了。他一下子觉得什么都不想干了,只想好好睡一场。但还是又挣扎着起来,他想去看看新来的这“村官”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可当他去了一瞧,竟是个女娃娃,看上去比自己小一点,还是一副学生模样。看着她承浩竟又想起了李鸿,在她的身上竟似隐隐地有一点李鸿的影子。承浩便不在言语了,返了回去,拉了被子就蒙头大睡了。晚上梅子来看他,他竟将梅子一把拉进被窝里。那晚,他在梅子身上一次又一次地发泄着。朦胧中梅子喊他的名字,而他的脑子里却是一次又一次李鸿或女村官的影子。

     

        女村官来到村里后不久便忙着做家访、访贫困,在白世海的帮助下组织过一次全村大扫除。再就是每天用大喇叭放点音乐,下午又组织了村里的妇女们在材委会的院里学起了跳舞。可没新鲜几天,妇女们爱打麻将的又打起了麻将,爱窜门的又开始窜门,开饭店的还得忙着去做生意,家里有老公上班的还得忙着回去给老公做饭。只有村里的傻仙花每天头上插朵丝花会准时出现。女村官见此情景便也没了兴心。无聊中便找了梅子来唠。后来听说承浩也参加了村官考试便和承浩也熟了。再后来就干脆不找梅子只和承浩聊。但很快发现每次和承浩正聊得正开心的时候,梅子便会在门口出现。梅子来了一不进屋二不说话,仅是边磕瓜子边将瓜子皮冲着承浩唾。每次这样承浩便只得灰溜溜地从门口钻出去。女村官便纳闷,想,也没什么呀,只不是一场友好而热烈的交谈嘛!何至于此。她还是会找承浩来聊,但梅子却没再有出现。可是好景不长,很快,女村官就发现在村委会大院女厕所入口的大树下多了一条大狼狗。每每想去如厕都会被堵了回来。想去找白世海问问这到底什么情况,却哪里都找不到他的人。有一次女村官都快急得尿裤子了,却还是被那大狼狗伸出的大长舌头给吓了回来。无奈,只得急着跑回了屋,将门反锁拉窗帘,找一食品袋套在了洗脚盆上,总算是痛痛快快地方便了一回。事毕,瞅着四下无人,便将袋子从后窗扔了出去。

        就这样坚持了两个月,终于等到了白世海的出现,便没啥好心情地对白世海说:“白叔,家里有事,我得回去一趟,可能一时还回不来。”白世海巴不得她马上消失。心里想着脸上摊笑嘴上却说:“没事!你只管忙你的,村里给你的生活补助一定会按时打你卡上。行李要一块带走不?我派车给你送回去?”自此女村官便很少再来。再后来听说人家他爸给她在省城银行里安排了工作。当然狼狗也很快被便梅子给牵了回去。

        考村官的事破灭了,女村官也走了,承浩觉自己的生活一辈子也就是这样了。在与梅子的一场性事后,承浩终于对梅子说:“我们明天结婚吧!”那一刻梅子竟抱着承浩放声地哭了,想来在她心里久已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那一夜,她爬在承浩身上紧紧地抱着他,说:“真想一辈子就这样,永不分开!”

        很快在下河村又是一场隆重而盛大的婚礼。当然操办者自然是白世海。本来承浩不想太张扬,但梅子却说,她爹说了,放出去的礼金得趁机收回来!承浩便不言语了。他想,也是,就白世海那人,村民们就退耕还林上面发下的那几袋破白面他都要偷着拉去卖了,这么个捞钱机会他能放过了?想来自己只不过是个配角,爱咋整咋整,随你!

       三个月后,承浩随梅子来城里一新开盘的楼房看房子。售楼小姐甚热情地招待了。梅子简单地看了一圈便定了临街处的一套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她要了五层。承浩提醒他说是不太高了, 上楼费劲。她说:“人往高处走,费劲就费劲吧!”临了,她又相中了楼下可做商铺的门面房。小姐报了单价,每平米5000多,每套80多平米。说现在优惠,团购可打折。梅子问:“要五套算不算团购?”售楼小姐听罢满是惊讶,问:“您是说要五套吗?”梅子点头。承浩用脚踢了踢她坐的凳子,想要提醒她。可梅子头都没回。售楼小姐马上来了更大的热情一个劲地点头道:“算,当然算!”,很快便拿出了计算机飞快地点着在给梅子做起预算来。一会便得出结果,大约两百万。梅子掏了卡,办了首付,拿了手续。承浩急得几次想阻止,但广众之下,又不便多言。

        一年多后,当她们再来领房时,售楼小姐告诉他们商铺的均价已涨到8000多一平米。梅子不懂得什么市场经济、城镇建设,只是觉得现在从农村涌入城里的人越来越多。人多了就会有需求,有需求就会有竞争。但在土地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在日渐庞大的人类需求中,房子只能越盖越高,而房价也自然是越来越高。

       几个月后,梅子在自己的商铺里开了一家小超市,其它全陪租了出去。又过了几个月,超市来一说是“今梅郎”的业务员。当对产品做了详细介绍后,梅子当下拍板“先整十万块的试试!”十万块的产品分别为七万多的方便面、两万块的矿泉水、三万块的各色冷饮。随后梅子买了两间车库以做库房,又买了三台面包车,招了三名司机、三名业务员便开始了她的代理商生意。

    又是一年多过去,她手上已握着包括方便面、矿泉水、冷饮、罐头、白啤酒、火腿肠等七八个拳头产品。承浩也已淡忘了考村官的那点不快。他现在只管记账,没事了就点点货。

        慢慢地承浩和身体日渐发福,消费观念也日渐上档次。他买了车,也穿各种品牌,手机更是换了又换。以前理发总找五块的地方去,现在没有三十块的服务他不会上门。但就这样总觉着日子里少点什么。他绞尽脑汁地想,终于想到一个词,“激情”,对,就是这个东西。他烦腻了梅子的身体,他更烦腻了她的强势。为什么伙计们总是“梅姐梅姐”地喊,却从来没人喊自已“赵老板”难道自己不算是个老板吗?他觉得自己被这平淡的生活都快麻木成一机器了,他想找点刺激,他觉如若这生活里自己再找不到一点什么可让自己兴奋的事,那自己真和死了无有二般。想着想着便来至一家舞厅。推门进去,里面满是衣着时尚且到处都散着淡淡幽香的女子。承浩头一回知道,原来在生活中还有如此香艳的居所。从此承浩便迷上了舞厅。女子们都爱陪他跳舞,因他出手阔绰却还有一种别样的味道。慢慢地他的电话中存了好多她们的电话号码。他陪她们吃过饭,也载着她们在野外玩过车震。有了这些快活他突然觉得人生是如此地刺激如此地有味道。再后来他也开始了上网。上了网他才知道网络里的世界更神奇。他有的是文彩,与这些陌生的女子们聊,也俞发地刺激了他的幽默细胞。网友也在一天天地多了起来。有在聊了几天后便欲生死相许的“有缘人”也有聊着聊着便欲恨不得马上在一起的“有情人”他偷摸着也去与网友见面。有让他失望的,也有一见如故激情难耐便一起去开了房的。每每快活之后他便会想起一句圣贤话,说:“人生之快乐事有二。一曰在圣贤之书里,一曰在女人之胸脯上。”每每想到这里他便会泛出会心得笑。

        梅子也渐渐地觉到了承浩的变化,每次承浩从外面回来她都会翻看他的手机,嗅他身上的味道,查看他包里的钞票。但承浩每次回来之前都会极小心地将这一切伪装好。晚上,梅子洗了身子,说:“结婚这么久,再不要个孩子别人还以为我是个男人,还以为我没长那东西,还以为我是个怪物。”说着就想摸他,可他却总是马上翻了身子,说:“改天吧,好累!”可梅子不依,真就唬了脸说:“不要让我发火!”他不想半夜了还争吵,便重新仰面躺了。可任由她如何抚弄、如何挑逗,他那东西却总是打不起精神。梅子便烦燥了,没好气地捶床、踢被子、甩枕头 ……很快承浩便死死地睡去,而梅子却一夜辗转。渐渐地梅子学会了抽烟。

       她三天没去超市了,她不知自己如此卖力地活着究竟图什么。她对着镜子发呆,镜子里的女人头发凌乱、脸色油蜡、体型臃肿。这样的女人确实不值的疼爱,她自己也觉得。

       一个星期后,梅子重新从楼上走下。她先去了电视台,打了一招聘超市经理的广告,随后就去了美容院。从此练瑜伽、做美容就是梅子的全部生活。梅子在一天天地改变自己,她觉女人就该有女人的使命,女人的样子。上帝创造女人不是让女人们来做这当牛做马来且做这“苦力汉子”的事,而是要女人们来妖娆的。只有女人们自己妖娆了,男人们才会对自己上心,才会再回到身边。

        而承浩在经历了一场场的性事后,也一天天地劳累了心身。他觉着自己似已开始脱发,腰也总是隐隐酸疼,且浑身无力。他觉得上帝给了人类行乐的同时,也给了人类创造死忘的深渊。他觉得与自己有过快乐的每一位女子,白日里与自己恩爱甜蜜,夜里却总如“鬼魅”一般朴来向自己吸血蚀骨。他开始厌恶那些妖艳的女子,也开始厌恶了这男女间的事。有时他觉得人其实真可笑,在未经男女事之前如狼似虎,还不知有威猛多急切,可一旦做过了,想来却甚是无味,尚不如吃一腌菜来的入味。有时他更觉得这男人也许一生都是为了这无味的性欲奔波着,这无味的性欲生了灭,灭了生,而最终的生命也将为这生灭轮回的性欲所吞噬。有时他也困惑,他觉得这女人们都花枝招展地将自己收拾着,为了什么?难道真是为了更多地吸引男人们并从其身上吸吮更多的血浆?难道这上帝在创造人类时,真为这男女们各自注入了不同的使命,每个人每代人都轮回于这着使命中,不得逃脱。

    经历了这些他开始重新审视梅子,他觉得如果今生有愧,那梅子将是他唯一对不起的人。他觉得自己也确实该和梅子有个孩子了,这样如果有一天自己万一有了意外,也算是对梅子有个交待。

    那天夜里,他主动要了梅子,那天他也没有再戴套。那一夜梅子也很投入,神情里满是迷离。

       三个月后,梅子的肚子渐渐隆显。也就在这几天,当地新闻里播了一消息,说新上任的副市长在自家小区的便道上被人用一铁锤击毙。于是坊间便一时有了诸多传闻。一说是市长情妇的老公向其索财不得怒而杀之。一说是一包工头因在其手上做了工程被赖了账,怒而杀之。一说是一亲戚因为其子女找工作花了很多钱而事却未如所愿遂怒而杀之。但不论如何怒而杀之是不诤的事实。梅子看了怔怔地不相信这是事实。承浩看了却说:“个什么东西!”但梅子还是为其焚香叩首做了祭拜。她想,不论如何也是自个姑夫。

       原来县长在位日久,觉也该到了抽身的时候。时值矿难频发、国家对环境治理日渐重视,对能源污染严重型企业日渐打压。姑夫也渐感压力日大而油水日少。遂将目光转向对县城改造,想以此为突破口,捞点政绩以助高升。

      但刚上手便觉困难,因要改造难免要拆迁。而拆迁中不是碰到了这位副县长的老娘不想搬离就是碰到了那位副主席的老丈娘要高价补偿。当然泼妇无赖钉子户更是不计其数。领导心烦了,便在辖区地图上一瞅,马上眼界开阔。不是要加快小城镇人居环境建设吗,何不于无人处建两公园。遂大手一挥便在十里河畔、东山顶上开工动土。

      一年之后,公园落成。县长便成天陪着各方各级同僚、上级观光报道。一番宣传后,县长经半月公示后做起了副市长。谁知上任不久就亡命于一大铁锤下。想来算计一生却不曾想落一如此下场。副市长亡了后,夫人便随子离了本地不知去向。

     

       很快,梅子到了临产的时日。梅子坚持要求顺产。因她最近总看动物世界,她觉得这动物世界要比人类世界要好,因动物所有的活动都在尊从自然。而人类看似创造者其实真破坏者。就说这生孩子,本将是一很自然过程,而现人类却非要改变这自然过程,非要整一手术。梅子就极反感。可医生总是有很多理由,承浩终于害怕了,同意剖腹。他主要是担心梅子年龄偏大。医生见承浩点了头便收了红包屁颠颠地跑去准备。承浩见梅子不高兴便对她说:“医生说了,给咱特殊服务,要让他们主任上台,你放心吧!”梅子还是不高兴,她想,特殊服务!是我们特殊消费吧。主任是一千块的红包,医生的五百,药剂师与麻醉师各三百,花这么多能不给个特殊服务吗!

        孩子生了的第一件事梅子便催促承浩起名字。承浩想了半天便说了“步闻”二字。他想,先圣云:“学而优则仕”现如今学而优也不得仕。如若不得仕,还不如不文的好。他是取了“不文”的谐音。只是在梅子听来,这记忆中似有“马步芳、步惊云、闻一多”等诸多人名,她觉得“赵步闻”这名字“响”遂投来了赞许的目光,可承浩心里却泛起了苦涩的味道。

       梅子想把自己生子的消息告诉父亲,只是父亲已于前年去了海南。原来最近煤炭行业不景气,且总是事故频发,再加上最近中央查得紧,遂将村中事务全部推手携了娇妻远遁海南。可她还是通了父亲的电话。只是奇怪对方总是显示关机。梅子突然紧张起来,她开始想象父亲是否遭了各种可怕后果。

       几天后,梅了竟意外收到一快递,打开一看,是一信封。拆了,有一银行卡并一短笺。梅子一看是父亲手迹,其文如下:“梅子,请原谅爹不能一直陪你。你读此信时,也许爹已非人间一人。爹只恨当初未听你言,娶一妖妇入门,如今命丧其手,财物全无。仅有此五百万留于我儿,唯望皆好!”读罢梅子已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哭毕,她要承浩为其买一海南地图,图上置一父亲生前照片,桌上摆设糕点果品,遂焚香叩首为父祈祷。

       原来白世海所娶之妻乃是一东北小姐。一次偶遇,初试便为其叫床之声所销魂。后久迷其声更欲夜夜欢歌,遂不惜重金将其娶回。哪知此小姐家中有夫有儿,见白世海财厚便欲图之。先是与其办了结婚证,再便是夜夜与其纠缠。这白世海本是半百之人,哪里经得起如些消耗,遂久之便现诸多虚证。但妇人不依,总是夜夜为其服下“壮药”,如此这般于去年也就在他们刚去海南不久这白世海便成了重症尿毒症患者。当其回过神来,为时已晚,遂极尽全力偷着为梅子争了这五百万。

        父亲走了,哥尚于戒毒所。她看着儿子,便觉这是她今后唯一依靠。梅子将身心全部扑在带孩子事上。超市她已不再牵挂,全托了承浩。听说新来一业务员是个女大学生似和承浩厮混,梅子也懒得操心。如若以前,她定会操刀与其寻命。以前曾就有一次因承浩夜不归宿,梅子正发火时见电视里播男女亲热镜头遂操刀将电视“斩首”。而今她觉,人活着不就这样,无论是谁不就是求个吃饭睡觉吗?如若人人皆做了和尚,男人们不再有欲望,尘根也都安分了、枯萎了,那世界真不知该要什么样。反正自己现已做了母亲,有了儿子,她觉得除了儿子其他都是无所谓的事。

       现在她无事就爱看动物世界。这动物世界竟似也被她看出点门道。她觉,这狮王争雄、羚羊角斗,最终不就是为了争这生存权、争这交配权吗。她想动物尚且如此,人类又何尝不是。人类的每一场战争、 每一出阴谋、每一次明争暗斗,不就是争权、争利、争女人嘛!如若男人们不再为了女人而厮杀,不再为了欲望而努力,这世界也没了弱肉强食没了适者生存,这世界将还会如此多彩吗?而世界上的女人们妖艳地活着不就是希望引起男人们的观注、男人们的角斗、男人们的追遂吗?若得不到男人们的观注,也没有男人们来追遂,想来这女人也是悲哀的、也是孤独的。男人们的角遂、男人们的厮杀说白不就是为了活着能拥有更多更好的女人们吗?欲望驱使着男人们流血流汗地活着,想来这欲望便是男人们活着的动力。如若没有了欲望也没有了女人们,男人们还会觉得尊严重要吗?还会觉得生存重要吗?想来,如若世界上没有妖艳的女人们 ,这男人们的生命也一定是枯萎的、也一定是死寂的。想来上帝创造了女人们就是为了让男们有奋斗的欲望而让其妖艳的。想来,如若能能妖艳地活着这大概也便是女人们的使命了。她想如若这世界好比一座森林,如若那男人们是森林里的狞猎者,那女人们便一定要是那游荡于森林里精灵。她们光滑的胴体如水一样清澈、荡漾、柔软、无力却同时也必将是男人们时间与生命的终结点。想着这些,梅子便不再烦心承浩的所为。她觉得在女人身上去消耗大概也是男人们活着的使命。

        又是几月过去,眼看就到年三十。一天梅子看着日渐长大的小步闻,突觉心血来潮。说今年想于门前挂几大红灯笼。说几日里总是梦到儿时下河村过年时家家户户挂红灯笼的喜庆劲。她便要承浩去买。承浩几年来总是吃多而少动,身子俞发肥胖而慵懒,加上几日总是隐隐地胸口疼,便欲推诿。但梅子不依,说:“你对我不上心也罢,难道对儿子也不上心吗?过年了整点喜庆劲不就是想哄他开心吗”承浩拗不过,便出门去办。

        及至回来挂毕,突觉胸口疼得厉害,一时似又有要急上厕所的感觉。当他扶着墙回到屋里蹲在坐便上,豆大的汗珠顿时便凝满额头,胸口更是疼得利害。他想喊梅子来,可未等开口便一头栽倒在地。几分钟后,当他再次醒来,疼痛已让他无法站起,他想爬着出来,又想喊梅子。可嘴张了半天竟发不出一点声音。当梅子发现他倒在地上,想扶,却又扶不动。此时的承浩已开始眼往上吊,从未经见过的状况让梅子惊慌失措,她一个劲地哭喊着承浩的名字。慌乱中忙推开前窗玻璃,疯了般地向超市喊:“快来人!”当大家惊慌着将承浩送往医院,承浩竟已开始抽搐、吐沫。两个小时过后,当市里的专家匆忙赶到便急着进入抢救室。但没多久,医生们便出来了,个个神情凝重。

       也就那天,承浩离开了人世界。一场突发的“心梗”夺去了他的生命。

        七天后梅子将他的棺椁护送着回到了下河村并将其葬于下河村的祖坟里。

       临了在承浩就要被放入棺材时,梅子在他新换的衣服上放了一张用黄表纸写的纸条,上面书了:“生有何乐,死亦何苦!”八个字。

        城里,他们家的红灯笼一直亮着。也就在那年三十那天晚上,天空竟无端地飘起了雪。雪的来临再次迷漫了天地也朦胧了红灯笼。灯笼处的夜色羞涩着也湿润着。

       这场雪就如此下着竟没了停的意思。就这般竟从初一一直下到了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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