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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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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许松南 发表时间:2014-02-19 19:04:51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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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作者怀着满腔同情和愤怒写下的这篇小说。故事很简单,谷是一个70岁的孤老太婆,靠种点小菜养活自己,一直看护着一片小树林。这本来是分给她的地,可是村长早就看上了这里的“风水”,想占有没能占成就放火烧,由于林子不大,烧也烧不死,就这样看护了大半辈子。谷的命运很悲惨,老头子为和村长争辩一气之下在一棵枫香树上吊死,儿子也不幸摔死埋在了这棵树下,谷就如这些树一样地顽强活着。可是这一日,村长又借口要迎接市长的来临执意要毁掉这些树,老太婆又在护林中在这棵树下被伐木工人用电锯误伤致死。小说主题明确,寓意深刻,结构缜密,文笔流畅,叙述平实,尤其环境的描写细致入微。推荐欣赏,感谢赐稿。

     

      一

      初冬的太阳从群山之巅升起,照亮了久经黑暗的原野。丝丝缕缕的光束斜射进了小屋,从木板缝儿里透过,又投在另一面的木板墙上,正有着数以千计的尘埃穿过光束,留下清晰的印记。谷从床上缓缓的坐了起来,关节一活动,便“吱吱”地响——田野中的寒露可比城里的多,每天睡在露珠里的她,早就得上风湿病了,可是她却不知道:今天,她已经70岁了。

      屋外传来了一阵摩托车发动的声音,即刻便留下了一缕烟,屋外的尘土穿过硕大的窗子,纷纷飞进了屋子。呛得谷直咳嗽,直到咳了好久,咳到尘埃都落定了,确保吸入的是纯空气之后,这才停止了咳嗽。她穿好了布鞋,下意识地动了动,然后准备早饭去了。

      破旧的小屋里没有锅灶﹙自从老头子死了之后,谷再也没心思生火),谷只得徒步去乡里买馒头,尽管如此,还是于心不忍,因为那样太奢侈了,如此一来,一个月少说也要一百元,而对于靠卖菜为生的她来说,怎么可能挣得如此多钱?大多数时候,她可以一天只吃一顿饭,由于饥饿,她老得比一般人都快:黑黝黝的干枯的皮肤犹如紧绷在骨架上的纸,轻轻一捅便能捅破,谷早已瘦得根根骨头清晰可见,村里的人都觉得她活不长了。

      以前的谷有房子,是四间破败的土坯房,由于长期无人居住,早已化为了一抔黄土。谷的老伴死得早,儿子也相继得病去世,在五十多岁时,领养了一个男孩儿,好不容易拉扯成人,儿子读大学了,今年暑假回家,与同学上山游玩,因好奇心太大,加上逞能,独自攀爬落差高达三百余米的悬崖,在中间的部分,由于往下一望,产生了轻微的眩晕,身体一前倾,从一百多米高处坠落,正好落在了小溪中间的突兀的尖石上,当场死亡。据说那天,他流的血染红了下游不远处的一个小水库,水库不得不开闸放水,下游的河渠皆染得殷红。那天的下午,谷也无心看理林子了,因为渠里的水皆泛着淡淡的红,还弥漫着一股血腥,那正是她儿子的血啊!

      公家﹙政府﹚不准建坟,死人一律火葬,谷也没有办法,他害怕那些公家的人把儿子的坟给铲了。儿子的骨灰也没有用骨灰盒装,因为她也买不起,只是用一只空啤酒瓶装好,用杉木塞塞紧了,埋在了小林子的一棵最老的枫香树下。谷说:“他从哪儿来,就让他回哪儿去吧。”

      这片林子不知何时就有了,谷的爷爷的年代,它就是这么小一片,直到现在,少说也有一个世纪了吧。木屋就坐落在林子边上,林子长在田野的中心,可以俯视着整个山谷的田野。生成松林的这块地比周围略高,有人说是土地爷的拐杖在这捅了一下,当然,这只是个传说。林子里的树并不多,谷能清楚地记下:有二十一棵松树,另外三棵枫香以及一棵杉树,至于矮小的灌木,它们只长在林子的周边,多半是山茶之类。

      这片长在原野中心的林子,在谷看来是再也不能相比的搭配了,它真是好之又好。可在许多人﹙包括村长﹚的眼中,它就如同一颗钉在了美玉上的锈钉,拔之不去。在她的印象里,这片小小的林子被焚烧过不下十次,似乎每年的冬天,都有人寻思着烧了这片林子,但树的生命是异乎寻常的顽强,每一次焚烧都为它褪去了一层厚重的死皮,为它增添上吨的肥料,为它来年长得更加茂盛。

      朝阳还在很低的位置,传到谷身上的那一丝光和热少之又少,若有若无。谷拖拉着一把大扫帚:扫帚的“须”都被磨光了,只剩下一丝丝的苇须。林子里的蜘蛛不再结网,原来天罗地网般的蛛丝总是要把谷裹个“严严实实”,现在到了初冬,看来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谷开始麻利的扫起地面上的落叶来,多半是干枯的棕色的松枝,也有不少灌木的狭小叶片。

      林子的右边有一个晒谷场,曾经是小谷的,又来让一户人家占用了,她的儿子大闹了半天,才算要了回来。儿子没了,谷唯恐晒谷场再次沦为他人的囊中之物,只得用来堆放枯枝落叶,没事儿了就堆成一个圆锥,点上一把火,让淡淡的烟雾飘荡一个下午。焚烧后的草木灰,她又还给了林子,还有一部分,则撒进自家的菜畦里去了。

      傍晚,谷赶鸭子回来,一个中等身材,略显得矮一些的中年男子蹲在了木屋的边上,正点上了一支香烟。烟头儿上的火星时隐时现,如同萤火虫的光芒。

    谷走进了,鸭子的脚蹼踩踏着沙石,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惊动了那人。他两手撑着膝盖,十分慵懒的站起,说:“这么晚了,才回来啊。”这回谷看清了,他不正是村头吗?

     

      二

      村头的大宅子建在田野的中心,一条公路横梗于田野之上,他的家就在公路的中点,可以说是与林子遥相呼应。

      此刻,谷心里明白:眼前的这个家伙可不是盏省油的灯,成天胡吃海喝的他,冒然闯到这个偏僻的小角落,来找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太婆,明摆着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想当年,他又是怎样逼死丈夫的?想到这儿,她的心里不禁泛起了一阵酸楚,千疮百孔的布底鞋踩在了一块松动的石头上,打了个趔趄。

      丈夫的死还得从千禧年的那个秋天说起:

      那个秋天,村头一大早闲着无事,便仔细的端量起自己的老宅子来﹙老宅子不是现在的大宅子,那还是一座祖传下来的老房子﹚。它的墙体已经裂开了多条细纹,梁柱早已弯曲的不成样子。二楼虽有,实际上早已名存实亡,人脚一踏上,便会“吱吱”地响,一楼便会落下许多灰尘。二楼什么也不能放,这样一来,有与无还有什么区别呢?这没用吧还没什么——最让人可恨的是:二楼由于长期无人居住,成群的耗子便在此安了家,这些老鼠愈是多,人愈是不敢上。尽管在农村,老屋子里有老鼠还是不可避免的。可对于当了半辈子村官儿的村头来说,说了半辈子的官腔,穿了半辈子的西装,哪儿哪儿都在“官员化”,再也看不出当年那个酱色老头的影子了。

      村头对自己的老宅子愈发地厌恶起来,一早上,他认为自己想明白了许多事儿,便独自在家门前骂了起来,骂什么呢?——自然是这老宅子对他的种种不利。那天,从此经过的人们都惊讶的看到了这一幕:村头对着自己面前的空气破口大骂,而且已经骂到了“忘我”的境界——这与街上的疯子已毫无区别。

      于是那天上午,从村头家门前经过的人呼一下子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人多得如同赶集——自然不用说,他﹙她﹚们都是前来观“骂”的。不一会儿,村头也注意到了过往行人的变化,立马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件何等愚蠢的事,两颊烧得跟烙铁一般地红。他赶忙上前去,驱散了观“骂”的人群,这样一来有的人忍不住了,一边小跑,一边放声大笑起来。那一上午,村头都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这是他从政几十年来干的最丢脸的一件事。

      正是因为这事儿,他对老屋的怨恨有增无减,那天下午,趁着大家还在睡午觉的功夫,独自去请了一位地理先生﹙风水大师﹚:他要为自己谋划一座新宅子。

      地理先生找了大半个下午,也没发现什么地方够合适的,不时有人早已建上了新居,就是环境太“恶劣”了。地理先生也无奈,说:“这半天也找不到一处好地儿,我琢磨来琢磨去,觉得你的老宅子风水挺好啊,不如拆了旧的,重建嘛。”

      村头立马否决了这个建议:“不行不行!这地方,多晦气!”

      地理先生哑口无言,只好再次寻找起来,可是直到傍晚,也没找出个所以然。太阳没过了远方青黛色的群山,光线一秒一秒地暗下来,地理先生也颇有倦意,望着这红彻云霄的落霞,眼前这片黑越越的松林立马显得庄重起来。这么一想他又开始满口胡诌道:“书记呀,你瞧这落霞,在瞧这松林,可不是一处绝佳的世外桃源?”

      村头信服地点了点头,说:“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块地方挺好。”地理先生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摆脱这家伙了。

      第二天,村头便来到了木屋,简单明了地讲明了来意后,老头子立马发起火来:“你以为你是谁呀!当了个九品芝麻官就了不起了?我一家子人守住这片林子,守了足足半辈子,它的生死还轮不到你来指点!”

      村头知道老头子的脾气倔,光凭嘴上说怎能斗过他?便说:“你爱怎么骂就怎么骂,总之:明天我就让人把这片林子砍了,你有本事拦他们去……”

      “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哪怕你踏弯了一棵草,我也上吊给你看!”老头子激辩地面红耳赤,险些就要动起手来。村头不理不睬,背着手走了。第二天,村子里果然来了十多人,都穿着深蓝色的制服——他们是村头找来的伐木工。

      老头子早已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一大早地,便在通往林子的田埂上等候了,只是可惜,等了整整一个上午,连半个人影儿也没见着。午后的那段闲暇时光,老头子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午觉也不睡了,在一张竹椅上坐着,专门等着人家上门来。

      那帮穿深蓝制服的人果然来了,他们个个都人高马大,不像是南方人,个个白白胖胖,站在面前,自然就有了一种威慑力,村头是别有用心啊!老头子见情况不妙,悄悄放下了紧握手中的杉树枝,武斗不行,看来就只能用这张嘴皮子了。人群越来越近,老头子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其中一个个子较矮的年轻人对着走在人群最前面的那人说:“就是他。”那人点了点头,道:“老大爷,你们村儿的村长雇我们来砍了这些树……”还没等他说完,老头子已急不可待,指着大汉的胸口大骂起来:“谁说这片林子可以砍?你们个个的良心都让狗吃啦?——这树又岂是他的?——你们这些后生,不分青红皂白……”大汉不由地插了一句:“老头子,你今天说啥也没用,村长说这片林子本来就不是你的,但是你却私自占有了多年,几次不愿交公。我们来这儿,只是受雇主,也就是你们村长的雇佣,你要是与他个人有什么恩怨的话,你还是去找他吧,可别把气往我们头上撒。”

      一听这话,老头子更火了:“他那个老东西,反倒诬陷起我来了!……”

      那天下午,谁也没斗过谁,最终,老头子竟直接向大汉跪下了。那一刻起,所有的人都不敢再说什么,大汉召集人员回去了,与村头辞了这桩交易。那时,村头正在几百米外的竹林里眺望,见老头子又击退了一帮子大汉,牙齿不禁磨得“咯咯”地响。

      “谷子,你看这下如何是好?那个老东西是不会罢休的。”老头子进了木屋,对着正在洗菜的谷说。谷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我们都老了,怎能斗得过他?这些林子是不会老的,它生生不息,一年又一年地活着。就连最困难的那段时间,它也没被毁灭,现在又能把它怎样?”老头子说道:“现在看来,我是得去那边了。”谷停了一下,她恍惚地想起了“那边”的含义。

      ……

      那天夜晚,老头子假称吸烟,吊死在了枫香树上。当谷猛然反应过来时,她触摸到的只是一双冰冷、粗糙的手。老头子死也忘不了林子,死时也朝着村头的家,那是一种怎样的深仇大恨啊!这是谷后来才发现的。镇里派出所的人来了,介入了调查,后来也证实了,这片林子所在的地方,是分给老头子一家的土地,只是未经开垦罢了。那一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村里的人开始用同情的眼光看待着谷和她那个半大的孩子。村头受不了村妇们的闲言碎语,也只得做罢。

     

      谷将鸭子赶进了圈子,用两根绿色的铁丝缠紧了圈门。这才对站在一旁等待了许久的村头说:“这么多年了,你从来也没来过我这破屋,眼看着十多年过去了,它还是阴魂不散啊!”她从屋里搬出了两张木凳子,一张递给了村头,一屁股坐下,又说:“这么多年你都不来,今天怎么又想来了?”

      村头又吸了一口烟,鼻孔里喷出了那淡蓝色的烟雾,说:“老头子死了我心里也不好受吧,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那你是罪有应得!谷心想。

      “要不是有这件事儿,我可能真会像你说的那样:这辈子都不来了。”村头说:“县里有领导要来,或者说,是市里的书记。县里会派很多人陪同,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们的村已经成了县里有名的大村:每家每户都盖上了小楼——就算是实在没钱盖的,那些土坯房也在小楼后面,至少不用露脸吧?——而你的呢?——就在田地中间,四边一望无际,市里的领导们来了,一眼便能看见。若是他们责问起我来,那我可怎么交代?——你这片林子——别怪我多嘴,今天必须说说这林子了。这大片大片的田里,好端端的生出一片林子来,又是稀稀拉拉的,像什么话!一点也不统一,不整齐……”

      谷打断了村头的话,说:“从头听你讲来,原来你还是‘惦记’着林子,我就是不明白,我这么一个老婆子,和这么一片野树林子,哪儿招了你了?你偏要跟我们过不去。”

      “怎么是我和你作对呢?你说说你吧:这片林子到底有什么好的,这么多年了,我都看在眼里。村里人的日子都是越过越快活,而你呢?反倒是一年不如一年,越过越苦。”

      “你懂什么!”谷反驳道。

      “是,是。我不懂,我什么也不懂!”村头摇了摇头,叹息地说。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许久。太阳的热焰微弱了,像喷薄的血液,跳动的心脏,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天快要黑了,辽远的天穹红蓝交织,映出了一种绚丽的紫色。“没什么事的话,我得走了。”村头打破了沉默:“过两天会有挖掘机来,你这块地太高了,我让他们帮你铲平些。”

    村头走了。谷带着木凳子回了屋,她又添了件毛衣。只要我活着一天,林子就活着一天,谷心想。

     

      三

      她清晰地记得这天晚上的梦境:又回到了老头子和儿子没死时,一家人挤在这木屋里,虽然生活很拮据,但是过得很幸福。一家子到林子里,抚摸着一棵棵树木,感触它增多的皱纹,倾听它动人的心跳。踩踏着厚厚一层松软的落叶,或是坐在枫香树巨大的枝桠上聊天,那又是怎样的一种享受?

      自从儿子也死了以后,木屋就只属于谷一人了。每天都到林子边的菜地里做活儿,每天一遍遍地浇水,每一方泥土都被她的指尖掠过了千万次,泥土还未硬成石头,随即又被那双酱色的手搓捏成了粉末。寂寞了就与菜说话,她能一一认出来,植物也是生命,也有呼吸,有脉搏,有觉触,有感情。她力图为它们祛除一切外来的烦扰,用手一只只地抓走,那些可恨的虫子们。自从能够倾听植物的声音,谷再也不寂寞了,她对待每一株草,每一棵树,如朋友,如孩子。她深知每一个不语的生命的禀性,也谙熟它们的事端种种。

      ……

      挖掘机压过了古桥,沿着山体的一侧走来,谷见到了这庞然大物,也深知它的威力,土石在它的手中被任意地碾碎,如同抓一把米一般容易。伐木的人马又来了,这次来的不是十多年前的那一批,这一批的人明显年轻了许多,脸上洒满了骄横跋扈的神情。他们人人都携带着一台电锯,一按开关,便会发出刺耳的咆哮。谷不禁打了个哆嗦,她隐约听见了树木们为切肤之痛而发出的惨痛的哀嚎。

      挖掘机挨近了,在林子的一边停了下来,驾驶员打开了车门,踩着几块踏板,三两下便跳了下来,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锯呀,我可没功夫陪你们!”

      伐木队的人立即起身,向着林子走去了。谷赶忙抄小道走去,想要拦住他们。可无力的小脚不偏不倚,正好踢在了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上,身子往前一倾,整个儿地扑倒在了菜畦上,几个年轻人见了,只是驻足观望了几眼,又向前走去。眼看这就要开始了,谷不顾地大喊;

      “你们都给我停下!”

      喊声声嘶力竭,惊动了林中的几只飞鸟。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这个倒在菜地上的老人,时间像是停止了。

      趁着大家还没动这会儿,谷从地上爬起,一只脚上的鞋已经脱落,她也顾不得捡,衣上沾满了湿土,也顾不上拍去了。只是一个劲地往林子里跑,不论脚下的是土路,还是菜地。人们都困惑地看着这个老人所做的种种动作,不免觉得有几分可笑。

      谷跑到了人们的最前面,双臂展开,说:“你们这些后生,都给我回去,从哪儿来,滚回哪里去!这是我家的地,还轮不着你们在这儿撒野!”

      “老婆婆,您别急,我们来这是帮您的,不是来害您的。”站在最前面的小伙子满脸堆笑,用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

      谷听得咬牙切齿,大骂:“呸!你个死东西,我就是再老,脑子也不会糊涂,还轮不着你来骗我!”一时说得太快,众人也听不懂方言,都一脸茫然。谷说着,又推搡着人到了挖掘机前,指着驾驶员的眉心,又是一通含糊不清的咕哝。驾驶员是个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也略听懂了些话,不觉用力一推,谷连连后退,可还是倒了下去。她急的满脸通红,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见过敢推长辈的后生,心中无声地大喊:反啦!

      右边传来了嘶哑的哀嚎,一棵十多米高的松树软弱地倒了下来,不巧,砸毁了木屋,空中扬起了一阵混黄的尘土。工人们趁着老人不备,纷纷进了林子,开始锯了起来,谷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仅仅是十米的距离,似乎也是漫漫长路。驾驶员反应过来,一下子扑向了谷——他本想拦住她,可惜双手抓空,惯性把他向前拖了几米,他的脸被碎石子刮得血肉模糊。

      一进林子,她就惊呆了:几个工人正在锯枫香树!那是棵最年长的树啊,两个灵魂已浸注在里面。她再也不能忍受了,直冲上去,揪住了那两个工人的衣领,她要拖住他们。不知是自己年迈无力,还是年轻人太重,总之,两人纹丝未动。谷不甘老枫树遭受如此的蹂躏,只得扑向了其中的一人,工人出于本能,不由自主地用手中的电锯抵挡。

      不幸的是:电锯没有关,还在飞速地转动;更加不幸的是:谷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扑向了那里。

      尖利的铁齿落在了老人的脖子上,一股暗红的血液飞溅而出,迸射向老头子上吊的麻绳。

      众人惊愕,纷纷停止了伐木,林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只有谷倚在了枫香树的躯干上,望着溅上了鲜血的麻绳,直到浑身冰凉。

     

      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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