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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虫子的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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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闲云落雪 发表时间:2015-11-15 11:58:51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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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电视上一条安徽大面积爆发美国白蛾虫害的新闻,引发作者对七年前的一次灭虫行动的回忆。听作者娓娓道来,真是触目惊心,艰苦卓绝。别看这小小的美国白蛾虫害,真要泛滥起来,后果的确是不堪设想。面对这突其来的外侵新虫种类,只见它的破坏功能之严重,但却不了解它的生活习性以及能对付它的杀虫药物,与它奋斗,谈何容易。虫卵一繁殖就是成百上千,繁卵隐蔽,不易察觉,破蛹成蝶又难于对付,面对被吸干的残枝败叶,人们是何等的心情!然而人们的顽强精神和不屈不挠的意志力,摸索着了解了白蛾虫的生活习性,就用土办法,全民总动员,群防群治,经过三年时间,居然苍天不负苦心人,消灭了这项虫害。作者的叙述自然真切,让人犹如身历其境,见证着真实的场景。文章足见作者深厚的文化底蕴和驾驭文字的功力。感动人心的文字,荐读分享。

    一天晚上很晚了,正准备关电视休息,却被电视里的一条新闻吸引了:爆发美国白蛾虫害安徽大面积,白蛾所到之处,树叶尽毁,并配发了相关照片。看着电视屏幕里那一树树被白蛾噬咬过的透明干枯的叶子,我心潮翻滚,几年前跟它纠缠不清地日日夜夜,仿佛放电影般,在我的眼前一幕幕闪现。

    2008年,正当全国上下一片欢腾、喜迎奥运之际,不知趣的美国白蛾迈开它罪恶的脚步,悄无声息地袭击了山东。当我们发现这一切的时候,它们早已在角角落落的树叶上安营扎寨,并乐不思蜀了。那时候,它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新生事物”,你甚至在网上搜不到关于它的专业介绍。县林业局赶紧向上级求援,了解它的习性,掌握它的生长规律,研究对付它的措施方法。日子就在这样的纠结中飞速流转,还没等我们想出应对之策,深秋到了,它们迅速找到隐蔽温暖的地方冬眠了起来。无数虫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飘摇的网幕肆意地嘲笑着我们的无知和无能。

    第二年刚开春,鉴于年前白蛾大面积爆发的严峻形势,上级要求我们下村去挖白蛾蛹,以便于将它们扼杀在摇篮里,并给我们下达了硬性指标:每个村必须上交不少于1斤的白蛾蛹。为了调动各村挖蛹的积极性,县政府还特别交待林业局,按每斤蛹50元回收,而且只要活体。1斤白蛾蛹是个什么概念呢,大约相当于4600——4800只虫蛹(简直太难以置信了)。

    我们的初衷是好的,要赶在它们蜕化成成虫之前,尽量多地消灭它们,从而大大降低它们的存量,减轻对树木、庄稼的危害程度。挖虫蛹,看上去是最笨的办法,但在当时,似乎也是我们唯一能采取的办法。

    所有的机关工作人员迅速下到自己所包的村庄,发动村民并跟他们一起挖虫蛹。可别小看了这小小的虫子,它挑选的过冬巢穴还挺有讲究的:选在温暖朝阳的、不易被风吹雨淋的地方,比如树下的草棵子里、砖头瓦块下面……聪明着呢。

    我和村民们来到村外几个废弃的大棚前面,用木棍、小铲子等工具轻轻掀开松动的有缝隙的土块,就会发现一小撮一小撮暗红的虫蛹,或多或少,外面被细丝严密包裹着,正安安逸逸地做着它们的白日梦。我向来对虫子颇多憎恶,如今看着它们美美的睡姿,更是对它生出愤怒:都把我们这些人折腾成什么了,它们倒优哉游哉地睡大觉!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全数收进袋子里,再进攻下一个目标。大棚挖过之后,我们又回到村里,专找那些残垣断壁和破砖烂瓦堆积的地方,对它们张开漫天大网。如是地毯式地排查,中午回单位,仔仔细细地挑拣一遍(不能有杂物),送到林业站一称,才只有三两多一点儿。其他下村的人员收获不一,有半斤的,有八两的,也有一斤的。再看我们自己,个个灰头土脸的,尘垢满身,就好像刚刚从土里扒出来的“出土文物”。

    那些日子,我们这些所谓的“干部”们天天泡在村子里,到处搜寻它的踪迹,人家的院子里、矮墙上、猪圈甚至厕所的檐下都被翻遍了。人人提着大小不一的塑料袋,奔波在村庄和机关之间,甚至连相互见面时的问候语也换成了:“你挖了多少?”足见它们对我们的摧残程度。

    只是这段时间非常有限,很快就到了它破茧而出的时候,我们的工作重点也由“挖”改为“抓”。

    尽管我们在挖的过程中,付出了百分之百的努力(那段时间,我们的本职工作,只能自己想法加班解决),也收获颇丰——活动结束统计战果,据说我们杀死了上千亿只虫子,应该说战绩辉煌。我们想当然地以为,在这场人与虫的较量中,我们肯定是胜利者,但是,当春满大地,到处绿叶婆娑时,我们才万分沮丧地发现,相比于虫子的疯狂,我们的成绩是那样微乎其微。

    随着处处花红柳绿,可恶的白蛾也焕发了“勃勃生机”,它化蛹成蝶,挥动着它那小小的灰白翅膀,到处安家落户。榆树、杨树、柳树、桑树……的叶子上,满是它罪恶的身影。白蛾的成虫很聪明,为了它的后代们能够安然地出生、成长,它把卵产在叶子的背面,我们不容易观察到的地方。无数的叶子在微风下欢快地晃动,站在树下,我们只看到盎然的春意,哪里能发现光鲜的背后,是它们罪恶的巢穴?

    直到有一天,你突然发现某一片叶子透明了,才会猛然醒悟,原来它藏在那儿!你把叶子翻过来,就会看到,在一个密致的小小网幕里,孵化出来成百上千的幼虫,它们正在那里可怕地蠕动着,你争我抢,那透明的可怜叶子就是它们抢夺的结果。这时候你要做的不是吃惊,不是恐惧,更不是逃跑,而是赶紧把这片叶子摘下来,拿到比较干硬的地方踩死它们,或者干脆烧掉。

    一枚叶子很快就会被它们啃噬干净,只剩下光秃秃的叶脉在风中摇曳。白蛾的幼虫从孵化出来到冲破网幕,也许只有一天,也许三五天。成群的幼虫离开它破败的“家”,向斑斓丰美的“家”外进发。现在它长大了,毫不客气地撕下温情脉脉的面具,变成贪得无厌的饕餮之徒,对着满眼的美味大快朵颐。眨眼之间一片叶子就会化为透明的纱幕,成百上千的幼虫同时攻击一棵树,会是什么情形?几乎是一夜之间,满身翠绿的树就会成为挑着无数网幕的枯树,那景况极为触目惊心。

    大约经过20天左右,幼虫进入成熟期,它体形变得壮硕,有28——33mm长。这时候的它们,胃口也变得大得惊人,它早已不肯跟同伴们呆在一棵树上,沿着树干或者顺着交织的叶片,爬到别的树上,也可能是庄稼上。它们更有杀伤力,也更为分散,消灭它们变得更加困难。再过几天,它们就会羽化,开始第二次轮回。而我们能做的,就是赶在它老熟羽化之前,尽量多地灭除掉它们。

    可恶的是,它的繁殖力相当惊人,一只雌蛾一次产卵300——2000粒,产后它的生命即宣告终结,大约经过一个多月的时间,第二代成虫又开始出现。在我们这里,它一年能繁殖三代,所以尽管我们百倍努力,杀掉了无数的虫子,它们还是像“打不死的小强”,越来越泛滥成灾。

    那一年,从春至秋,我们几乎长在了村子里。每天到单位签完到之后,“治虫大军”就纷纷奔赴自己的“抗虫前线”了。和村民们早已经相熟,远远地,他们就会笑着跟你打招呼:“又来治虫子啦!”和村里的树木更加熟稔,哪棵树昨天已清理过,哪棵树还有隐患,哪棵树是谁家的,有几年树龄都了如指掌。

    现在想想,我们开始时的治虫方法非常原始。政府给每个村子都配发了高枝剪(一种特制的剪刀,可以固定在竹竿上,下端用绳子控制)、高压喷雾器(可以喷射十米高)和灭虫药。因为白蛾超强的危害性,还特别加了一条:对虫害特别严重的树木就地砍伐,伐倒之后,要在方圆三十米之内喷药灭虫(后来才明白,砍伐过程中,即使再小心认真,也会造成二次危害,而且还毁坏了树木)。我和村支书扛着高枝剪,拎着斧头,带着喷雾器,领着一帮村民天天给树木“相面”。一棵棵地看过去,发现网幕,立即剪下来烧掉,然后再给病树喷洒农药。

    走在田间地头,原本应是挺惬意的。一畦畦碧绿的瓜果菜蔬,一望无际的金黄麦田,一行行、一排排、甚至成方连片的树木,风吹过飒飒作响,青草香、麦子香、瓜果香不停地钻进你的鼻孔,到处充满着丰收的气息。但是,你根本顾不上这些。你只能对虫子感兴趣。挺着脖子绕树三匝,丝毫不敢松懈,网幕就是敌情。一天下来,腰酸背疼、脖子僵硬不说,还要应对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意外。

    有一次,我和几个村民像往常一样,正聚精会神地围着一棵病树,一个村民举着高枝剪剪病枝,我仰着脸指挥着,却不料,绑在竹竿枝头的剪刀突然脱落,直冲我头上飞来。吓得众人连声惊呼,我急忙跳开,并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镰刀贴着我的衣服掉在地上。好险!躲过一劫的我半天回不过神来。还有一次,我和村支书正在烧病枝,烧病枝也是技术活,要特别挑出有虫子的树叶,直接扔进火堆里,要特别留心虫子会趁乱“溜走”。忍着炙烤,我们举着病枝一枝枝地烧,不经意间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裤腿上爬着两条肥硕的虫子,它们令人恐惧地扭动着,正在向上攀爬。我不由尖叫了一声,丢掉了手中的树枝。支书不以为然地嘲笑我:“两条小虫子,至于吗!”我却惊魂未定,再也不敢靠近。

    我对虫子殊无好感,甚至还很惧怕,这源于我童年的记忆。

    那是一个夏天的中午,我从地里割草回来,满头大汗,扔下草筐,赶紧到屋里胡乱洗了把脸,就跑去找奶奶说话。奶奶在床边坐着,笑眯眯地喊着我的小名,问我累不累,我正要炫耀自己的战果,突然觉得脖子下面疼了一下,还痒痒的,我伸手去抓,什么也没有。刚要开口讲话,那里又疼了一下,于是伸手仔细摸了摸,却摸到一个软软的毛乎乎的东西,抓出来一看,是一条长长的胖胖的绿虫子!它在我手里不停地蠕动着,翘着毛茸茸的脑袋。我“啊”的一声跳了起来,浑身汗毛立时倒竖,哆嗦着把它扔在地上,哇哇大哭。奶奶不停地安慰我,母亲也跑来问我怎么了,我却害怕得忘记了怎么回答。

    从那以后,我便对虫子心生恐惧,尤其是毛毛虫、豆青虫之类的,看到就浑身发紧。每次去地里,我都要仔细地看面前的庄稼,确认没虫子,才会走过去。有一年闹棉铃虫灾,暑假里和母亲去抓虫子,棉桃和棉蕾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虫子,我看着它们就起鸡皮疙瘩,浑身难受得不行,但又必须“消灭”它们,最后我就想了一个办法,用叶子把它包起来扔到地上,然后再踩死。即使这样,也要强忍那种强烈的不适感。

    现在,我却不得不天天面对它,天天忍受它了。

    有一段时间它太泛滥了,几乎每棵树上都有它的魔影,高高的树冠上悬挂着它或大或小的网幕,网幕里的树叶已悉数被它啃光,透明的纱幕包裹着枯败的枝杈随风舞动,向人们昭示着它的不可一世。我们的治虫大军剪树枝剪到手软,砍树砍到落泪,喷雾器天天挥洒,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农药刺鼻的味道,依然跟不上它疯狂的破坏步伐。在这小小的虫子面前,无所不能的人好像突然变得无计可施,人人脸上写着郁闷、无奈和焦虑,沮丧和厌倦的情绪悄悄在群众中蔓延。

    就在这样的无计可施和我们的殚精竭虑中,冬天很快要来了,虫子要冬眠了。这也是我们“收拾”它们的最后机会。因为它们要从树上下来,找温暖的地方过冬。我们就在它必经的树干上绑上草把,让它误以为已经到达了温暖的地面,安然地躲在草把里熟睡,然后我们再在合适的时机,把草把小心翼翼地解下来集中焚烧。

    别小看了绑草把这活,其实很麻烦的。要把草、树枝或者麦秸等绑在树上,离地大约一米——一米半左右,而且要绕树一周,下紧上松绑成口袋状,要绑得厚实均匀,还要在上口均匀地撒上土,总之要伪装得十分像。那几年正在大力发展林业,到处是成方成片的杨树林,工作量非常大。而且又正是秋收、秋耕时节,百姓们都在忙着收和种,这项工作我们只能见缝插针,经常是清早露水未干时和傍晚收工后。

    远远望去,只见一行行一排排挺直的树干身上,个个穿着长短不一的草裙,仿佛御寒的外衣,又仿佛包扎的伤口,令人心生悲悯。

    深秋初冬时候,还有一个很“壮观”的景象:虫子们从树上下来寻找温暖朝阳的地方,竟慌不择路般地纷纷爬到人家面南的院墙上。洁白的墙面上爬满了黑乎乎的虫子,一大片一大片的,甚至会爬到人家屋里,有时候竟能收集半簸箕,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都说,苍天不负苦心人,我们的努力终于见了成效(或许那年冬天的奇寒也帮了我们的大忙),当又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候,虫子的确明显减少了。走在路上仰望两旁的树木(这已经是我们的习惯),已很难发现随风招摇的网幕。也就在这一年,上级决定采用比较先进的飞机喷药进行统一防治。我们终于从和虫子的无尽纠缠中解放出来,虽然每次飞防之前,我们都还要到村里去插旗布点,安放载玻片(一小块儿玻璃,根据上面的药点密集程度判断撒药效果),查看飞防效果,但跟以前的全天候比起来,毕竟轻松多了。

    写到这里,不由得点开百度,看看现在有没有美国白蛾的词条,别说,还真有:“美国白蛾Hyphantria cunea(Drury)又名美国灯蛾、秋幕毛虫、秋幕蛾,属鳞翅目,灯蛾科,白蛾属,是举世瞩目的世界性检疫害虫。主要危害果树和观赏树木,尤其以阔叶树为重。对园林树木、经济林、农田防护林等造成严重的危害。 目前已被列入我国首批外来入侵物种。”下面是对它的详细介绍,从形态特征、栖地分布、生长繁殖到发生特点、危害以及防治方法,都有详尽的描述,中间还配有高清图片。这真是太好了!曾经我们对它一无所知,被它牵着鼻子,疲于奔命,如今一个点击,便可对它一清二楚。知识已经普及,还愁白蛾不灭吗?

    这曾带给我们无尽困扰的小小虫子,必定会淹没在科技和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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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刘金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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