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赵耀祖因收取家长的补课费，受到警告处分，调到了另一所村小。

　　原来，赵在双休天和寒暑假招收镇上的学生补课，被局纪委查处。当时全县上下严禁教师有偿家教、有偿补课等违规行为，各级各类学校组织教师认真学习上级文件，提醒不要碰“高压线”，违规教师应赶紧收手。赵不以为然，顶风违纪。结果，高压线冒出了火花，全县通报，警告处分，调离原单位。

　　对于赵的查处，可以说县镇校毫不姑息，大有杀一儆百的意味。

　　令出必行，叫人称快。歪风邪气得到有效遏制。

　　对赵的处理，蔡太美老师想了很多很多。一直说“狼”来了，可总是平安无事。多年来，只打雷不下雨，这回算是动真格了。

　　于是，在一个春暖花开，湖风拂面的夜晚，蔡漫步在操场上，看着天上的圆月，心旷神怡，浮想联翩。“基层的‘小苍蝇’违规违纪之事，败坏社会风气，严重影响了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光辉形象。”他想，“上级对赵这样的事情就不含糊，自然对‘小苍蝇’更不会姑息﹍﹍校园是一块净土，容不得渣滓、苍蝇，因为它关系到民族的未来。”

　　蔡在三尺讲台耕耘了几十年，恢复高考初期的中专生，又红又专的接班人，是五朝元老，淡泊名利，正直无私，永葆了一颗童心，心灵纯洁。

　　想着想着，一段往事浮上心头。那是上世纪90年代后期，有一回，他去市里参加业务培训，和外县的几个同事住在一起。

　　培训时一般在下榻的宾馆吃住，十人一桌，一日三餐，参训人员是学校慎重推选的骨干。由于重视程度高，校长主任往往带头去学习。

　　蔡是个斯文人，每天培训结束时，几百人陆续离开会场，他总是走在最后，到了餐厅，常常是“插班生”。那次一插班，就开饭了，正好坐在一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左边。小青年热情地问他：“大哥，是那个县的？有何高就？”蔡告诉他是个小县的教师。年轻人说了声：“哦。”放下端起的酒杯，又问右边的那位。右边的中年人血气方刚，是一个大县镇小的校长。年轻人听到校长平静的回答，立马端起酒杯，幸会，请酒，碰杯，敬酒，仿佛相见恨晚。桌上只有三人喝酒，蔡感到这个年轻人把自己打入了冷宫，本就不爱喝酒，勉强喝了一杯，借故提前下桌回房间了。

　　蔡觉得年轻人仿佛一个演员，一定有一个导演教过他。

　　晚上聊天时，蔡讲了白天这件自己费解的事情。一个在城关小学当校长的对蔡说：“以后，像这样的年轻人会越来越多，受功利社会的影响，太重名利啦。一切向钱看，有奶便是娘，以后会是见怪不怪的事情。”另一位县级市镇小的校长，笑着说：“我要是有一万块钱，可以买个局长当，愿意给你倒夜壶的就有。”那时，工资不高，蔡的工资每月才三百多元，大吃一惊。一万块是个天文数字倒是可借可凑可贷，买官做可从未听说过。不过，夜间装小便的罐子——夜壶倒是见过。

　　回忆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蔡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它拽了回来。他对县局的处理竖起来了大拇指，爽极了，便迈开脚步，在操场跑了起来。他要多吸从平湖飘来的清鲜的空气，希望它更多地滋润这育人的摇篮。那晚的蔡完全陶醉在幻想的世界里。

　　蔡发现“小苍蝇”不可小视，它们繁殖太快，在群众中产生直接的坏影响。国家反腐力度世人皆知，自己有必要反映总务主任违纪违规之事。向学校反映后，没有任何动静，校长主任反而更加亲密。

　　于是，蔡斟词酌句，写了主任违纪违规的举报信交到了局里。两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校长电话通知蔡到党员活动室开会。一进门便懵了，局里的人和校长板着脸等着他。局纪委书记通报了关于他举报情况的调查结果，意思很明确，什么问题也没有。最后问蔡还有什么要说的，他只铿锵有力地说了一句：“人间正道是沧桑！”原来有人提前通风报信，作了应对调查的各项准备。

　　不久，校长召开班子会议，说：“前段时间，有人实名举报主任的问题，完全是捕风捉影，对于这样的人，我工作几十年从未见过，我们一定要孤立这样的人。不然，校园的歪风邪气还得了！”第二天，召开全体教职工大会，又重复了一遍。

　　很快，大家把蔡孤立起来。秋季开学，蔡调到了耀祖所在的学校。

　　蔡不得不向县纪委反映学校的情况，纪委书记当即批复迅速调查处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校长和主任同时受到了警告处分，上了纪委网站。

　　叫人匪夷所思的是新学年开学，校长还是校长，主任还是主任，仍旧在同一所学校。

　　校长召开班子会议，气愤地说：“有一位教师告状，把我们的党建工作一票否决了，党建优秀奖一个月工资，没了。我们是做好事受的处分。看来，这好事要少做。”下午召开例会，在全体教职工大会上又重复了一次。

　　耀祖知道了开会的事，告诉了蔡。“厚颜无耻！”蔡叹道，“小苍蝇比老虎还要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