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儿时的记忆总是温暖而甜蜜的。“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睡下床……”妈妈的催眠曲生色了我童年的记忆。每个冬天,她煮了又香又甜的酒糟捧到我的面前,喝下去,暖到胃里,甜到心里,血液流淌着她暖暖的爱!每个早上,她送我上学,寒风吹散了她的头发,她头发上的香气飘到我的鼻孔,这是什么味道,我想,这不仅是洗发水的味道,而是妈妈特有的味道吧!我紧紧的抱着她的腰,在她背后甜甜睡去。
渐渐长大,她对我似乎严格了许多。一年级的时候,我正写着字,她例行检查,突然她给了我一巴掌,顿时我感到十分委屈,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我没有写错。七岁那年,她把参加了四期游泳班还没有学会游泳的我,把正要以上厕所为名而逃跑的我逮住,狠狠的扔进水里,那时,她当着众人的面打了我,当时我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可是,正是因为她的严厉,才使我变成了一个坚强的女孩。其实,我并不是对她没有怨言,只是到现在才明白她是怎样的爱我呀。回首来时路,荆棘与风尘。
她从小就在山里长大,家里有六兄弟姐妹,每天,她都要背着最小的弟弟,喂鸡喂猪砍柴,陡峭的山路,满是尖刺的山林,有野猪和豺狼在出没。她想呀,这种生活太苦太累了,一定要走出山村。文革时期,她年纪轻轻,就是生产队长了,每天都熟练的插秧,晚上带领大家看书读报,机遇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二十岁,她就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中山大学。尊敬老师,友爱同学,勤奋读书,积极锻炼。班上,有许多都是城里的姑娘,她们爱打扮爱唱歌爱跳舞,她却是五音不全,可是她对党却是很忠诚的,一曲深情款款的《唱支山歌给党听》博得了老师的青睐。那时,她穷得连一双鞋都没有,打篮球的时候,跑步的时候,她都是光着脚的。每个月的粮票,她总能省出几分给外婆补贴家用。快毕业了,她朴实的作风,严谨的工作态度,有礼有节的行为受到了众老师的肯定,于是,她留在了学校工作。本来,她的梦想,是想当一名昆虫养殖人员,可是现在却留在了学校,心里难免觉得委屈。在中大这个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哪是她一个没读多少书的老姑娘的容身之处啊。既然留在了这里,就要好好干。
十年,她做了十年的昆虫解剖员,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学生。可是却因苯中毒,再也无法从事实验工作,又十年,她调到了图书馆工作。从科员升了副处,年年提名优秀先进工作者,可是她却把这些名额让给了别的同事,又十年,她在老干处工作,每天勤勤恳恳、劳心劳力为老人服务,得到了老人和领导的赞扬,很快升了正处。
在工作上,她总是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风风火火几十年,赢得了退休的殷实工资,却输了身体,输了女儿。
在生我的时候,她得了严重的乳腺炎,医生说要把整个乳房切掉。做手术的时候,正是春节之际,她却要忍受着乳房涨痛之苦。那个医生不知怎么回事,一点责任也不负,做手术的时候切错了管子,弄得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幸好,最后觅得一老中医,说喝了什么壳的水就可以止涨。乳房是保住了,可是她身体非常虚弱。卧床三个月,不能走动,病好后,妈妈回到中大,头发掉了没剩几根,枯黄没有营养,面容憔悴,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瘦得剩下一层皮。
我二三岁的时候,爸爸扔下她跑回乡下过年去了,她一个人在家里切菜,洗衣,做饭,照顾我,带我去看病,孤独,辛劳,工作压力,身体极度劳累,生活的重压,使她心神俱疲了。
四十多岁的时候,她因痛经几十年,决定要摘除子宫,而我却从来没有到医院看望过她,心里也没有什么悲伤,只想着怎么好好享受电视给我带来的快乐。也正是因为这次手术,她又得了甲亢,整个人一下子瘦了四十多斤。
五十岁那年,刚好是我高考那年,我得了重病,她每天都要医院单位两头跑。当她得知我患了这种病,内心极度忧虑伤心,每天中午,她拿着馒头,躺在地下,一边吃一边哭泣,来到医院的时候,见着我却是装作一脸的笑容。
十一年过去了,我还是没有好转,只能靠药物维持。也仅仅是这十一年,我才真正感受到她的爱,才真正感受到母爱的伟大,母爱的无私,母爱的悲壮与痛苦。
我能说什么?已经六十多岁的她,现在还要为了我这个残疾的躯体日夜奔波劳累,还要操持家务,做那么一千多块钱的工作,她的身体恐怕再也受不了了……
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她还要受我的气,有什么怨恨,我总是潮她发泄,气得她伤心欲绝,伤她的心千疮百孔,她的情绪开始焦虑,开始抑郁……
她用整个生命来爱我,可是谁来呵护她,谁来照顾年老体弱的她?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世界还有几人来关心她?爸爸不管她了,我也病成这样了,她还要定时寄钱给外婆,还要一个人继续支撑这个家,是我对不起她,如果她不生我,就不会得乳腺炎,如果她不养我,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那么多的累了!
二月的春风,送来了窗前片片的绿影红花,鸟儿的歌声婉转动听,离深春,应该不远了,看着外面生机盎然的景色,看着外面盛开的紫荆花,感觉只要人活着,心里的希望不灭,再大的困难也难不倒我们母女,我在心里默默祈祷,妈妈,你要好好的,我,也要好好的,这个家也要好好的呀!
【母亲的双峰】
我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母亲生下我的身,用她宽大温暖的臂膀哺育了骄小的我,那雪白笔挺的双乳啊,奉献甘甜的乳汁,怀中的我贪婪的吮吸着,不知哪一天,我不再留恋母亲傲人的双峰,那如白雪般清冽晶莹的乳汁,我知道冬天来了,雪一点一点飘落到峰顶,越积越厚,山顶从此寸草不生,阳光再也不将热情分享到这里,树儿冻结成霜,花儿凋零化蝶,草儿枯黄作泥。
一分分痛楚,一层层冰;一丝丝寂寞,一缕缕伤。如果,我是太阳,我愿用一生的炙热烧烤那千年冰封的雪顶;如果我是太阳,我愿用灿烂明媚的暖光照耀荒芜人烟的冰层;如果我是太阳,我愿用千年的光辉换冰山万年的寂寞!如果我太阳,我愿把温暖的春光驱赶寂寥的寒冷;如果我是太阳,我愿拨开层层云雾,让宽广透明的蓝陪伴山峰的悲;如果我是太阳,我愿化作一团团热烈的火焰,将树儿的霜,花儿的蝶,草儿的泥通通的燃烧,只为将春意盈盈的绿幻化叠叠的生机。
我听见,母亲痛苦的呻吟;我听见,母亲在高烧中一遍遍喊我的名字;我听见,母亲一声声悲戚的叹息。冬的咆哮,风的怒吼,雪的肆虐,你们,莫要将我的母亲摧残得生不如死,你们莫要将母亲冻得瑟瑟发抖;你们莫要将母亲卷入你们对她残忍的厮杀!
我看见,母亲乌黑的长发染上了白的霜;我看见,母亲额头上的汗珠冒着别人看不清的热气;我看见,母亲眼角的泪水滑落到嘴角,那一定是滚烫带咸的苦涩。冬日的风雪,为何你们要折磨一位伟大的母亲,让年纪轻轻的她承受老人才有的苦累;冬日的风雪,为何你们要冰冻一位母亲的心弦,让她拼命的拉,用劲的弹奏,怎么也逃不出汗流浃背的命运;冬日的风雪,为何你们要迎面吹打着母亲的脸庞,让她的泪水夹杂着悲痛的寒意?!
声声泪雨如雪,点点伤悲如泪!天空电闪雷鸣,忽的云层密布,风雪阵阵,鹅毛般纷纷扬扬,风神,你在做什么?想摇晃毫无生机的峰顶吗?电神,你在做什么?想轰袭早已摇摇欲坠的雪山吗?雷神,你在做什么?想恐吓这世上最可怜的母峰吗?
是否,就等着死亡的来临,母亲从不信命!在荒芜中等待着雨水的滋润,在沉寂中等待着阳光的温暖!
等呀等,盼呀盼,终于等来了春日的临幸!拔开云雾,阳光用它温暖的手轻抚着脆弱的山体,魔术般神奇了万物的视野。阳光的手,是世上最神圣、最有威力的手,在冰雪中来回的揉搓,蒸发冰寒的气息。春日,温度的爱意,柔软了硬梆梆的躯体,春姑娘所到之处,都留下脉脉温情。终于,树儿脱下了纯白的却无情的衣服,换上了一身叶苗青青的装扮;花蕾朵朵绽放,感谢阳光的温情;草儿的种子在泥土里悄悄打开了躯壳,散发着绿意盈盈的希望!
这是母亲的春天,这是经历了一季的痛楚,这是梦中千万次轮回的转世!苦尽甘来,却留下了永远的遗憾。未能将满月的我,亲吻母亲温暖的乳房,酣畅淋漓的尽享甘甜的乳汁。
自此,永远难忘,母亲的受难日,不能用双乳哺育我成长,那就用双手,一针一线为我缝制衣服,烹调简单而美味的食物;那就用双脚,奔波于家里与单位之间,脚上的老茧,是母亲无私奉献的证明;那就用慈爱的心,打通我自卑的心门,在那儿永远有扇门,永远为我开启;那就用春日阳光般的眼神,陪伴我走过春夏秋冬!
几十年的光阴,无尽的辛劳,无尽的梦,无尽的付出,有限的青春!母亲的乳房已经老去,像她的面容,像她的白发,了无生机。下垂的双峰,已不像年轻时一样坚挺。松松夸夸,像一个走起路来轻飘飘的老妇人,单薄的身躯,在秋风中左摇右晃,喘着虚弱的气息,一丝寒意,一丝寒风,卷起了落叶,也卷起了老妇人的身躯!
母亲,你是好样的,你的双乳已经很好的完成了使命;你的身体,已经透支所有的血汗;你的心灵,已疲惫不堪,经历寂寞岁月,悲伤流年,你依然站立在高高的山顶上,让我仰视好久好久!
母亲,不要再感到寂寞,不要再感到悲伤,一切让我来承担,共同的岁月,绚烂的年华!
【母亲,不爱你爱谁?】
当我刚出生时候,母亲忍受切腹之痛,对着我含情脉脉的微笑。小时候听母亲讲故事,才体验到她那浓浓的爱。那天,母亲生出我之后,麻药还没过,正忍受着疼痛。可她的脑海里全是我,担心着我的健康状况。思念的力量如此强大,使备受折磨的母亲一直挺到医生把我抱过来。当时母亲泪光闪闪,亲切关爱的笑容由心而发。医生把我抱给母亲看:呀,白色的围巾里包着一个黑溜溜圆滚滚的小东西,大大的脑袋,清澈的大眼睛,四处转悠,尖尖的鼻子,小巧的嘴唇,标志的瓜子脸。母亲心里那个兴奋,如天下父母心,悲喜交集,喜的远远大于生我的疼痛。母亲抱着我,轻轻的摇啊摇,拍呀拍,唱着一首首她熟悉的歌谣“月光光,照地堂,虾子你乖乖睡下床。”听说母女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听着这首充满母爱的歌,我的哭闹声停止了,乖乖睡在母亲的怀抱。
慢慢的,在母亲无微不至的关爱下,懵懂的我已长成一个头发卷卷,眉毛弯弯,眼睛清澈如水的小孩童。成长的故事多的数不清,只是,那时的我不知母亲养育我的艰辛。那时,我的家坐落在一个宽宽的庭院里,绿瓦红墙,古老朴素,仿佛是我的外婆,化身成坚固的城墙,在她宽广的怀抱中,我们才得以安心的成长。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高大的绿树青青的小草,怒放的花儿,幽幽的清风,响亮的鸟声,阵阵的蛙鸣。这是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春夏穿着短袖,秋夏着着薄薄的长袖。
我们的院子里,种着各种蔬菜和水果,养着吃碎石的大公鸡。母亲经常给菜园浇水施肥,等他们长得膘肥体壮,母亲便全部摘下来,切成丝,放少许的猪油,爆了点蒜,大火焖炒,一盘香喷喷的菜就上桌了。闻着浓浓的菜香味,我们的口水直流,可是父亲在的时候,我不敢动筷子,害怕他打我,在他的观念里,必须尊卑有序,不等齐人绝不吃饭。
每天,我们听着公鸡“喔喔”的啼叫,心里甚是高兴,再过几个月,我就有鸡腿吃了。可是日日等,月月盼,等来的就是每月的一个鸡蛋。我问母亲,鸡肉那里去了,母亲骗我说,他们被天上的老鹰捉走了。后来我从邻家小妹的口中得知,就母亲烤鸡蛋和鸡肉分给他们吃,难怪母亲夜晚要加班的时候,我才可以在邻居家吃好、喝好、睡好。
母亲对待亲朋戚友的热情一直没有变,而且有增无减。当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父亲朋友的一个儿子来中山大学读书,母亲看他瘦得像皮包骨似的,便每天邀请他来吃馒头。做馒头,并不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体力活。要花钱买几大袋面粉,掺着水搅拌,每个方向都要用一样的力气,和完面,将面团放入大盘中发酵,过了几个小时,发酵完毕,母亲将面团拧成长条,用刀切成馒头的形状,开中火蒸十五分钟,一个个冒着热气、又甜又稥的大馒头出锅了!那小子可是不会跟你客气的小子,一顿吃九个馒头,撑得他直打嗝。四年大学时光,就是这些馒头,将他喂得像猪一样。
等我长大一些,就开始专心致志的读书生涯,就不总是缠着母亲。这以后,她才有时间发展自己的爱好。母亲喜欢用凤凰牌缝纫机车衣服、做被套、做各种袋子。往往,她赶制衣服的时候,都是废寝忘食的。当时,我总是埋怨母亲的这个爱好。可是,渐渐才发现,我那质地柔软的睡衣,夏天透风透气,够宽够大,才不至于满身是汗;我睡觉时搂着的被套,冰冰凉凉的,无论在夏天燥热的时候,怎么扯,怎么糟蹋,被子的边都是完好无损的。那些袋子就更不用说了,图案又红、有绿、有黄、有紫,总之像七色的彩虹,五彩冰粉,耐用结实,可以拿着套子,装进去,随身携带,可方便了,而且母亲的袋子的另一边,缝上好几个扣子,这样可以整齐的折叠起来,不用为不方便不美观而烦恼。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高考的时候,我得了重病,四个多月,120个风风雨雨的朝霞夜晚,太阳升起的时候,母亲便带着我的灿烂的阳光中奔跑;太阳下山的时候,母亲急忙从单位赶过来,中午从来不睡觉,熬了鲫鱼汤,晚上冒雨给我带过来,风雨无阻,从没落下过一次。
我病了十年,母亲就含辛茹苦的照顾了我十年。除了上班,母亲还要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在我参加成人高考的时候,母亲顶着烈日,为我拭去额头上的汗水,温柔人对我说:“女儿,别害怕,别慌张,排除杂念,认真考试,只要你努力过,就对得起自己,我们不能以成败论英雄,好样的,加油,妈妈支持你!”上午的语文考砸了,出了教室,我面无表情,心情极度低落,母亲看在眼里,却没有表现出难过的表情,反而微笑地对我说:“女儿,别担心,振作起来,不要影响下个科!”下午,母亲依然顶着烈日,在猛烈的阳光下站了两个小时。在母亲的关心和鼓励下,我成功的考入了中山大。
带病工作了三年,才知道人心险恶,处处落井下石,面对人心险恶的世道,我终于忍受不了这现实无情的世界,因为愤怒,因为悲伤,我变得脾气暴躁,敏感多疑。终于有一天,在与母亲的争吵下,母亲夺门而出,我一气之下,吞下了小半瓶强烈安眠药。其实,我还是不想死的,所以通知了表姐。母亲接到电话,立即动用了所有的人力物力,送我到医院洗了胃,打了吊针。那天晚上,我与母亲睡在同一张病床上,心里很愧疚,也很安稳。第二天早上,我坚持出院,回到家睡上一觉,便拉上母亲去吃必胜客!
母亲,不是我不爱你,只是我受伤太深、好胜心、自尊心太强,伤了你,也伤了自己。
几十年的相处,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几十年的母爱,几十年的坚持与不弃,我清清楚楚的知道,母亲是一位慈爱、热情、不怕苦不怕累、对子女无限关爱的伟大的母亲!
回忆着几十年与母亲的点点滴滴,我好想对她说:“母亲,我不爱你爱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