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川一是一名心血管科的医生。
半夜,电话铃急促地响起。他被惊醒,侧身摸到手机,黑屏。铃声还在静静的夜色间继续。他这才反应过来,是老婆手机。他没有叫醒老婆,跪在床上身体跨过熟睡中的老婆,摸到她的手机。屏上显示:母亲。
一种不祥袭来。他一边推醒老婆,一边接听电话。
只听保姆慌乱地说:阿姨上卫生间时摔倒了。
三天后,九十高龄的丈母娘安安静静地走了。
老婆颖哭得一塌糊涂。同事们劝她:活她这个岁数已经是高寿了,走得又那么干脆,是她修来的福分,是老人的幸福,节哀。可颖点着头却哭得更加厉害。她哭着说:昨天都好好的,我给她洗了头洗了脚,剪脚指甲时还跟她开玩笑,老妈你可真幸福啊!保姆也说:阿姨就是幸福,天天五个女儿轮流换班的来,连我这个外人都羡慕。我们老了还不知道是个啥样?
老人像个孩子似的笑着,满脸松驰的皮肤随笑容舒张着。
川一始终没有劝导颖,任由她哭。他明白人的一生最依恋的莫过于母亲,不管活了多久,失去,都会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悲痛。
颖的嚎哭如汹涌的波涛一样,一浪高过一浪,也更深地刺痛着川一的心。在他看来颖的母亲比他的母亲幸福千万倍。人的一生有几个四十年,生命虽然无法用长度来衡量,也无法比。正如人们常说:黄泉路上无大小。毕竟颖的母亲比他的母亲多活了四十年,且享受着儿孙绕膝的幸福。不只是因为母亲去世的早,而是他没有尽到一个儿子的孝心。
如今,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
淡淡的哀怨漫过心扉,他不知道颖在如此伤心时,是否想到她的这些泪滴在他心上,刺痛着他的心,勾起他对母亲深切怀念和无限愧悔。
2
川一家在农村,他是家中的老大。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他甚至记不清父亲的样子。母亲靠着那几亩地拉扯着他们三兄妹。一直供他读书。相继两个妹妹都到了上学的年龄。他劝母亲让妹妹也上学。在他上高中前,他每天很早起床帮母亲干活,假期和休息日都在农田里。上高中离开了家,去了县城的中学。两周后回家,他才知道大妹辍学了。
他很难过,这比不让他上学还要难受。
他对母亲说:我是家中唯一的男人,我不上了。还是让妹妹去上,她比我小,有些农活也干不了。当时母亲脸色气得铁青。好一阵子只说了一句:你要是孝顺,就给我上出个名堂来,也不枉费我养你一场,也能对得起为你辍学的妹妹。
大妹悄悄对他说:哥,你学习好,你就放心好好上吧。咱妈身体不好,我老是见她干活干着干着就捂着胸口,再累下去,我怕她像爹一样,早早丢下我们走了。
那一刻,大妹哭了,他也哭了。
此后大妹担起了家的重任。
母亲的心痛病时常犯。家里没钱,经常到村卫生站买点药吃。
高考后他决定学医,一定要医好母亲的病。他如愿考上了本省的医学院。
那一年小妹初中毕业,也回家入农了。
3
那是川一工作后的第三年,他和同样是学医的学妹颖结婚了。
那年川一的母亲刚刚五十岁,却和颖六十岁的母亲没啥区别。颖是家中的老小,与她大姐相差十五岁。
川一的母亲是肺心病。川一时常给母亲送点药,母亲的病渐渐稳定了。
大妹比川一结婚早,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好在她离母亲不远,可以经常去看望,帮着干点活。
一年后川一的儿子出生了。母亲高兴地提着鸡蛋、小米,扯了几块布来看孙子。一惯节俭的母亲把身上仅有的五百元钱揣在孙子怀里。
川一推着不要。颖看看婆婆又看看川一。说:妈的一点心意,又不是给你,是给儿子的。当时川一一月的工资也就七十几元。
川一住单位平房,只有一间房。在门口的过道上搭建个仅能站下一个人的棚子做饭。母亲提出伺候媳妇做月子。颖嘴上没说,心想婆婆住哪儿?很少在一起呆,婆婆在,她感觉很别扭,再说生活在农村的婆婆卫生习惯肯定差。还没等川一说话。颖赶忙说:妈,这里房子小,再说你呆这,家里活谁干。有我妈和我姐姐们,她们天天来,能忙得过来。川一的母亲一听就明白,再看看这狭小的空间,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反而添乱。她怕赶不上最后一班车,连顿饭都没顾上吃就走了。
川一很内疚。
半年后,母亲在小妹的陪同下又来了。
母亲提着两只宰了的鸡和一些鸡蛋。说是来看看他们和孙子。
小妹告诉哥,妈病了,整夜整夜地坐着,躺下就喘不过气儿来。川一带母亲看了病,需要住院,恰巧没床,母亲输完液体只好回家。川一想让母亲先在他这里住上一夜,次日住院。颖怕婆婆咳嗽传染儿子,更怕影响他们休息。留下,就得她和婆婆、小姑、儿子挤在一张床上,老公得睡沙发。颖想想就觉得不爽,坚决不同意婆婆住在他们家。川一也清楚家里只有一张床,母亲晚上咳嗽得折腾,但,不就一晚吗,挤挤还是可以的。他对颖说:她是我的母亲,又有病,就一晚上,挤挤了。可颖就是不同意。他们在门口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可小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川一的母亲很敏感,看儿子儿媳进来,怕川一左右为难,她提出去侄子那儿。
川一的母亲说她还要去看看川一的堂哥,就和他妹妹走了。是川一将母亲送到当时是校长的堂哥家的。其实,川一知道,母亲是看出了颖不愿意留她们住。
就在那晚川一的母亲走了。
4
川一痛悔莫及,内心埋下深深的怨恨。假如母亲住在他这儿,他能观察到母亲的病情变化,再说他们就住在医院,抢救也有机会。
遗憾就这么龊噬着川一的心。颖也后悔莫及,她想不到会那么忖。就因为自己当时自私了点,给自己和川一深厚的感情埋下了暗伤。
川一处在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中,痛不欲生。母亲已经走了,他知道颖做得有点过分,可她是自己的老婆,孩子的妈。
颖知道自己错了,也知道对川一的伤害很大。她努力想弥补,把孩子交给自己的母亲,竭尽全力地想办好婆婆的丧事。寿衣、铺的盖的都是她一手操办。风风光光地葬了婆婆,村里人都夸川一的母亲有福,遇上那么好的一个城里儿媳妇。
川一只是麻木地点点头。只有小妹知道哥哥的痛苦,颖也知道。
她们看似明白川一此刻的心情,其实,她们很难体会川一真正的痛。
川一的脑海翻滚着母亲点点滴滴的温暖。他很清楚母亲是为他积劳成疾,为他耗尽了最后一点心力,然而,他没有在母亲跟前尽孝一天,虽然学医想医好母亲的病,可在母亲最需要最无助的时候,他却只能将母亲送走。他觉得自己太无能,太不像个男人,尤其是母亲生病了,他没有尽到一个做医生的儿子应该做好的事。假如,那天母亲住院,假如是住在他家里,假如他在母亲身边……一切都没有假如。川一的心针刺般地痛,他恨颖的自私,也恨自己的不坚决。若是颖的母亲,他就算在沙发上坐上一夜,也不会将生病的老人送到别人家。
5
母亲去世后,川一有很长一段时间走不出对颖的怨恨。他从来没有埋怨过颖,可在内心他是怨怒颖的。
颖感觉到了川一的变化,知道他把母亲去世这件事怨在她身上。她也怨自己,当初要是留婆婆住下,即使同样是走了,川一的心里会好受一点,起码有他陪在身边,可以尽绵薄之力。错就错在将一个快要离世的老人和她的儿子分开。同时,她又觉得当时就那个条件,也不是她不通情达理。婆婆那个身体状态,离开是必然的事。颖无法理解川一那种对母亲爱莫能助寒彻心扉的冰冷,也不懂一个男人对母亲没有尽一丝一毫孝心的悔恨,那怕最后一夜他能守在母亲跟前也是莫大的安慰。可正是因为颖的不善解人意,让他错失了最后尽一点心的愿望。
川一对颖渐渐有些冷漠。平生最爱的两个女人,母亲必定是唯一。虽然川一明白人死不能复生。可疼痛的心总是将这种痛挤压、膨胀,反反复复循环,爱也一点一点降温。
颖所在科室有一位同事梅,是川一的同学。川一一直暗恋她。其实,梅知道川一喜欢她。她对川一没有那种感觉,也没有给他表达的机会。他们一直是很好的朋友,现在都已结婚成家。
川一苦闷时,经常和梅聊聊天。梅也劝他,你母亲已经走了,这事颖是有错,当时她应该考虑到你的感受,应该顾念老人有病需要照顾。必定她也没想到老人就那么走了。我们都年轻,想问题欠妥,她也很后悔。可川一内心就是走不过这个坎。
郁结成疾。一年后,川一查出肝脏包块原因待查。颖哭得像个泪人,但她又不敢在川一面前哭,怕他觉得自己情况不好。她去请假时,哭着对同事说:我宁愿替他得这个病。梅安慰颖说:我们都是学医的,你这个样子不好。你高高兴兴陪他到外地去查一查,有病就治,没病也图个心安。
颖陪同川一到北京去看病。川一情绪很低落,几乎不与颖说话。颖尽量陪着小心,担怕那句话会惹他不快。川一凝视着窗外,他明白颖很担心他的病,当初颖要是对他母亲有对他十分之一的关心,他会更加舒心更加在乎颖。而现在无论颖对他多好,都无法释怀颖对他母亲的冰冷和无情。他甚至想,你那样容不下我的母亲,假如我真去陪我母亲了,你就更没有负担了,也用不着对我这般忧心忡忡。颖以为川一在担心自己的病,就在一旁悠悠地说:放心吧,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颖话音刚落。川一却冷冷地说:没关系,大不了早点去陪我妈。以前我一直没有时间陪她,没有为她做过一点事,这下好了,老天很公平,让我去陪她。我学医就是因为母亲的病,可她病了我却无能为力,没有尽到一个儿子的义务,更别说尽尽医生的职责了。颖有些谔然,她恍然大悟,川一一直以来的冰冷,都因着他的母亲。川一从来没有埋怨她不等于不记恨她。颖这才明白母亲与妻子在一个男人心里的份量无法等同于一个女人心里对一个深爱的男人和母亲的份量。颖虽然深爱自己的母亲,但她视男人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而川一全然不顾她也是他们儿子的妈,全然不顾年幼的儿子,只沉浸在自已的痛苦中。两行热泪顺着颖因为焦急而苍白的面颊流下。她气恼地说:也好,你去陪你妈好了。你不想想,你还得到过二十多年的母爱,你是想让我们的儿子这么小就失去父爱和母爱吗?你要是觉得你妈去世全是我的错,那我陪你一起去向她老人家道歉,用我的生命去道歉,这下你该满意了吧。我告诉你,你要是活不了,我也不活了。说完嘤嘤地哭,把这些天的担心和委屈一股脑儿倒出来。川一很震惊,他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怎么就没有想想她天天照顾着年幼的儿子,还得操心他的事。川一轻轻地拍拍颖的背,说,我心情不好,你别多想,自从我妈去世我确实很伤心,可我也没怨过你。颖哭泣着说:嘴上是没怨,可你心里一直在怨,这比你骂我一顿还让我难受。现在我才知道我那天的行为在你的心里有多么不可饶恕。我也非常后悔,可后悔有用吗?你也知道你妈去世后我尽心尽力,也是在向她道歉和弥补自己的错。你竟然为此恨了我一年,你是不是要一直恨下去,非得恨到我们彼此分离。两人陷入了沉默。川一不是没有想过,他知道这样纠结下去于事无补,只能是彼此伤害。他也曾试着放下。可是颖越是对他好他心里越是气愤。他不明白你能这样对我好,怎么就不能对我母亲稍稍好一点呢,她生下我,养大我,培养我,一个农村妇女培养一个大学生有多不容易,你不会知道。母亲是披星戴月,忍着病痛,倾其所有才把我供着上完大学。等我上班了,拿了工资有了家,我多想把她老人家接到城里享几天福,可我不能,房子太小,关键是你不乐意。就算我接来了,妈看你不高兴心里也不痛快,我的这些愿望只能压在心底,明知孝敬老人不能等,我却傻傻的在等条件好一些。现在我才明白,即使条件允许了,你也一样不乐意。宁愿你对我不好,只要稍稍对我母亲好,我都会更加疼你。尤其那天你明明看母亲病得不轻,你却那样绝情,他是我的母亲,你懂吗?要是我这样对待你的母亲,你该做何感想。你肯定不会选择这样一个如此小气的男人。这些话川一在心里想过无数遍,但他没有对颖说过。他觉得母亲已经走了,说了多余。他却不知正是因为他没有说出来,颖才不明不白地受了近一年的冷落。颖心想当初她是做得过分,必定婚姻也需要成长。婆婆没有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就那么匆匆的走了。颖的母亲就住在城里离她很近的地方,随时可以来。她其实根本不懂川一心里有那么多想法。她不是不孝顺,只是不懂。假如川一把这些事与她好好聊聊,她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就算自己睡几天沙发,也要帮老公圆这个梦。如今,与婆婆已是阴阳两隔,婆婆却成了他们婚姻不可逾越的情感障碍。颖一直哭,哭自己当初的不懂事,也哭此刻突然遭遇的不幸。她不怨川一,尤其在他生病时,她不想再和他争下去。
矛盾刚刚浮出水面时,川一和颖都选择了逃避,选择了沉默,谁都怕伤着对方。却不知这样的隐忍,伤得更重。一切隐忍都是为对方着想,却不知忍的结果是加剧误会和矛盾。
颖哪里知道她的爱对于川一已成为一把双仞剑,越爱越痛,他们多么需要勇敢地大声地说出各自心中想说的话,让对方知道,不是不爱,而是不懂得如何去爱。爱需要宽容,且宽容不只是对所爱的人,爱屋及乌,包括对对方身边人的宽容。
颖对川一的母亲不够宽容。事情过去一年了,川一同样对颖不够宽容。
川一的隐忍看似是爱,是怕伤害颖。其实,在他的内心爱已经变得有些茫然,渐进的冷漠,演变成了一种冷暴力。只有颖走进川一的心,才能体会川一的痛,就算颖有意走近,川一也得敞开自己的心门。爱需要交流,交换彼此的心,一如爱需要表达一样。不管以怎样的方式得让对方知道你是爱他的。
生活中太多的凄婉,是作茧自缚。川一对颖的爱其实也很狭隘,婚姻中委曲求全,久而久之,矛盾积压,其结果必定碾碎了情感,最终离散。
川一和颖谁都不想再提过去。眼前的问题已够他们焦虑了。
川一做了系统检查,是肝包虫。手术很成功。颖终于舒了一口气,压在心上的石头落地了。川一的心情也不错。看日夜守护在床边的颖,他瞬间有些欠意和愧疚,觉得母亲去世以来对颖不冷不热,她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她从来不说。
云开雾散,一缕阳光穿透云雾。
6
川一从北京刚一回来,同学们就络绎不绝地来探望,感叹有惊无险。
其实,当初谁都没有说破自己最大的担忧,肝癌。若真那样,生命等于到了尽头。大家欢天喜地庆祝川一躲过了一劫。
一天,同学们在梅家中聚会。
颖打电话给川一,一直没人接听。只好打给了梅,梅掩饰说人多热闹没听见,让颖别担心,他们没有喝酒,只是聊聊天。
梅其实看到川一听到电话铃声后,只看了一眼便放在一边了。当时,梅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梅有意无意地调侃说:川一,你可真是幸福,颖对你那可真叫无微不至。你可能不知道,听你肝上有个包块,颖哭得几乎晕过去。她跟我们说,宁愿得病的是她,要是能替代,她首当其冲,决对不含糊,好让人感动。爱你胜过自己的生命,你可要好好珍惜。
大家只顾着乐,没有注意到川一有些微微的脸红。这一切没有逃过梅的眼睛。梅还想趁热打铁。川一,大家都在外面玩,只有你老婆牵挂你,打电话过来,你别不知好歹。
川一为了不让大家知道他和颖之间有点问题,忙掩饰说,她那人就爱瞎操心,在你家中她有啥不放心,都是同学,还能把我灌醉了不成。
几个男人不以为然。一位同学说,就你们女人多事,大家在一起大不了聊天喝酒,寻点快乐。一会一个电话烦不烦。有人转向梅说:梅,你可别对你们家老胡防贼似的,他这人绝对忠诚,就算回家晚点,那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这一点我敢担保。
梅立马回击,我不怕老胡背叛我,我倒是怕你背叛丽红,我可是遇上你和别的女人一起过,老实点,我这人嘴快。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弄得朱俞做贼心虚,脸红勃子粗。他哪里知道梅只是随便一说而已。人的内心就那么被一个表情暴露得淋漓尽致。
梅的话已经触动了川一,他内心深处的那一块坚冰正在一点一点被融化。川一清楚颖对他的好超过了他对颖的十倍百倍。川一知道颖是他人生最正确的选择。他虽然深深地爱过梅,而梅不爱他,还巧妙地不伤他自尊地拒绝了。这些谁都不知道,只有他和梅心里清楚,从未说破。
7
颖在办完母亲丧事后的第二天上班了。
她和梅说起母亲时,又哭了。梅劝她:想念,母亲只有一个,谁会不想,也许这一年两年你都不一定能走出这种深切的思念。你应该感到欣慰,你虽然是老小,也享受了几十年的母爱,与那些自己还没有长大抑或出生就失去母亲的人,不知要幸福多少。再说你多孝顺,对母亲做了一个女儿该做的事,时常陪着老人家。像我离家远,偶尔去一次,母亲可着心地做好吃的,还没呆够假又到了,都难得陪我妈说说话。我妈即使病了也从来不对我说。打电话总是说:好着呢,没事。那次我妈腕关节骨折,两个月都没长,她愣是不让任何人告诉我。后来实在在老家那儿看不好了,才告诉我。她怕我远,担心。你再别哭了,你老是哭,想过没有,你家川一是个啥心情?他妈走得早,他刚工作时间不长,几乎没有对老人做什么,你就不怕引起他的思念和心伤。
颖恍然大悟,难怪在她伤心时,川一总是沉默。
梅悠悠地说:思念都是一样的,最亲的人,不管走了多久,总在不经意间会想起,总在某个瞬间会觉得很伤。
堆积如山的思念,永远无法抵达彼岸,更抵不上活着时的一丝温暖。遗憾,已成事实,活好当下,不要在迷茫中继续错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