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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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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植美 发表时间:2014-12-06 08:49:19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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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小说《安安的往事》是一篇具有较高艺术造诣的作品。布局合理,铺排有序,开篇自然。文字朴实,笔触凝练,反映了当代农村生气勃勃、欣欣向荣的新气象以及人们向往幸福生活而为之奋斗的生活画面。人物刻画细腻,形象特色,语言对话,心理描述都非常得体。故事内容环环相扣层层展开,紧紧围绕文章中心。安安最终深刻认识到,在商品经济的新时代,人人必须靠知识、技术吃饭,做一名有文化的劳动者尤为重要。

    这几天,天气突然大幅度降温,一直阴阴的,也不见下雪,也不刮风,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慧芝从厨房端出一碗饭和一盘咸菜放到客厅兼饭厅的大厅里的那张饭桌上,然后顺势走向门厅,一左转,溜进了东屋主卧室里,女儿王安安刚刚从炕上爬起来,正在将被子叠好放进被柜里。

    “今天真够冷啊,把你那件棉大衣穿上,里面把这个毛衫套上。”慧芝说完,将那件事先放在高低柜上的毛衫递给女儿安安。

    “啊!”安安好像有点不耐烦,应了一声问道:“妈,外面下雪没?”

    “没下,估计白天就能下起来。”妈妈走到窗边向外看了看,顺手摸了摸暖气片:“这一阴天,炉子也不欢了,暖气片刚温和,弄得这屋子这么冷。这得烧多少煤呀?现在煤都二百多块钱一吨了。”

    安安不理睬这些,径自下炕,到客厅后面的洗脸间匆匆的洗起脸来。然后,将放在桌上的饭菜迅速的吃上几大口,便急匆匆背上书包,将自行车从暂先充用仓库间的西屋里推出来,不等出院大门,就骑上车子,大喊一声“妈,我走了!”一溜烟的上学去了。

    安安这几天总感觉家里冷冷的。可能是因为房间太大的缘故。那是一栋独立二层小楼,辽宁东部郊区惯有的模式,一楼就是三间大屋子,二楼则是二间半,留出一大块阳台来,夏天的时候,可以爬到上面去,看放在二楼屋檐下的鸽笼子里,有没有新孵出的小鸽子来。

    安安就在放鸽子笼的那二层小间里住,地方还算宽敞,一张大木床,一张桌子和一把从学校捡回来的椅子,坐到上面去,会吱吱的响,好像大门口那柳树上的知了在不停的叫。如果是放假,她可以在没事时,将自己锁在那间屋子里,将墙上到处贴上卡通画什么的,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显得屋子大大的,雪白的墙壁,偶尔会有点大白脱落下来,弄得人心痒痒的,总想再放上什么家什才好。但安安知道,家里是不会把钱花在这“无用”的地方上的,或许哥哥结婚时,还会重新布置一番,她只是在这里“暂时安歇”。所以,她只能将衣服东西一股脑的塞进桌子下面自带的一个小柜子里,但整理得有条不紊,谁不夸安安稳重随和,干净利索!

    但冬天到了,二楼没有安暖气片,冰窑一样,安安就跑下楼来和家人挤在一张火炕上住。母亲就把吃不完的蔬菜水果和肉蛋放到二楼的那间大屋子里冻上,刚好省了冰箱的钱。本来,十七、八岁的年纪,上面还有父亲和哥哥两个男人,不便再与他们住到一起,但因为冷的缘故,而且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的生活,所以也没觉得怎样的不合适。更何况父亲从来都是很少回家,总是在外面开车。

    原先刚改革开放,农村土改时,家里分到了几个人的田地,母亲就一直耕种着,一直到现在。父亲呢,则是在那时借钱买了大型拖拉机,足可以当卡车使用,用它来给别人耕地梨地拉东西挣钱,所以,一点一点的将这四口之家的温饱解决了,还挣了不少,等到了九十年代,父亲就改开大客车了,专跑长途,挣得更多了,一家人过得到也富足有余,盖起了这二层小楼。但从此父亲就不怎么回家了。不只因跑长途没时间,就算雇用司机,自己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他也不回来。不知道去哪了,也没人问起。只有等过年了,兴许会回来住几天,或者平时日子里,偶尔回家送点钱,拿点衣服什么的,才会和家人见上一面。那时母亲总会想着各种方法,多做几道菜来,也可能还会买几瓶酒回来。

    最近大自己两岁的哥哥王勇跑出去学厨师到饭店当下手去了,也不在家住。家里只剩下她和母亲两个人,更显得大屋子冷冷清清,没个热乎劲。安安就不愿在家里多呆了。呆着也没意思,学习压力那么紧,现在刚刚念高一,学习压力就已经很大了,更何况自己离学校又这么远,一大早不到六点半,就已经是在去往学校的路上了。本来平时就没有补课的机会,连学校的晚自习也因家离得太远,而上不了,只能靠回家自学,这要比那些离家近的同学,不知道落下多少功课,自己心急还不算,一到家里,母亲慧芝还会不停的噜苏个没完,说什么家里缺人手,四个人的地,全由她一个人来种,现在冬天了,可算不用种了,还要把那些谷物放好,等开春时去卖。别人家都用地来扣暖棚了,家里没人搭手,也扣不起来——扣起来也没用,自己根本干不过来——而且,家里根本不缺这点卖菜的钱。

    母亲没什么嗜好,也不会像人家的父母那样,没事时,还可以聚到公共场合,去打打麻将,聊聊天。总是一个人在家里,扫扫这个,擦擦那个,把家里收拾得非常干净。铺上地板的地方,绝不允许地板上有一丝灰尘,也不许让地板被什么坚硬之物砸出坑来,所以,整天呆在家中的母亲,肤色总是白白净净,倒不像农村的妇女了。而走起路来,安安总以为,那是有只猫慢慢的窜过来,突然就会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让伏在写字桌上写作业的她吓一跳。这时,安安就会把电视打开,空大大的房间里就会有嗡嗡的声音回应着,好像从天边传过来,给人不真实感。换到哪个自己爱看的频道之后,安安就又重新埋头写起作业来。

    “现在电费真贵啊!”妈妈看到安安打开电视又不看,就说起话来:“我看你姨家住市内,电费每个字,倒要比我们这少了一半还多。现在电视里也不演什么好电视剧了……你是写作业呀还是看电视呀?……”安安就知道如果再不关掉电视的话,自己的耳朵就甭想要了,所以,黑着个脸,拿过电视摇控器啪的一声将电视关掉了。

    明天在学校里,和同学谈论的话题是永远播不完的电视剧,一连几天没看到,只能充当听众的份,连发表意见,也感觉底气不足。还好她有个带有收音机功能的随身听,可以背着母亲听歌,听新闻。

    母亲见她一声不吭,知道她在赌气。于是想岔开话题,说道:“你这学上不上也没什么意思,你没看见这街东头的胡宁宁,她不是和你是小学同学吗?看人家初中没毕业呢就不念了,在家都能帮她妈干这干那的。可能干了,还学裁剪呢,以后到哪个小厂子,给人家专门缝裤子,那一个月还能挣四百多块呢。你要是不念了,去学个理发什么的也好。我告诉你爸,他同意让你去当大客车售票员,一个月能给你五百多块呢,都是挣钱,干嘛不往自己家挣呢!所以我想着让你去,有你爸,还能照应点……”

    “妈,你烦不烦呀!”安安翻了个白眼,气得差点连笔都握不住。

    “就是当初你班那个叫什么玲的,非要拉着你去念不可,现在人家跑到市重点高中了,人家那是城里姑娘,能和你一样吗?把你拉到高中去,就把你甩一边不管,你再学,还能学过人家?人家不过就是拉着你做个伴,你还真能考大学?现在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听说学费还挺贵……”妈妈一口气说下去,不给你喘气的机会,就是有喘气的机会,也就是有喘气的机会了,你也没法用这机会来吐出一个字。弄得安安心里就像嗓子里噎住一大口红署似的难受。坐在那里,索性把随身听打开,听起英语口语来,一声不则。

    晚上睡觉时,安安看见母亲在黑暗中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时不时嘴里还哼哼几句,知道母亲头痛病又犯了,就试着叫了一声妈,很小的声,也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听到。她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紧盯着母亲,替她难受。

    好半天,妈妈才“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她就爬起来,只穿衬衣衬裤的跑到高低柜那里翻出药箱来,找出几粒母亲平时吃的药,又大老远的,撑着冷嗖嗖的空气,跑到客厅里,倒了一玻璃杯的热水来,用大碗将杯里的热水折腾了几个来回,水温算是降了下来,可以喝了,就端着玻璃杯送到母亲的嘴边。母亲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将两粒药片送入嘴中,安安就用水杯喂水给母亲下药,母亲喝的时候是连眼睛也没睁的,吃完药,就又躺回被窝中,不再哼哼了。

    她疑心母亲是不是发烧了,就用整个手掌去摸摸母亲的头,吓了一跳,感觉很烫。后来心慌的将水杯放到高低柜上的时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的手掌心太凉了的缘故,又放在自己的脑袋上试了试,这才安心的睡下去了。

    第二天早上,安安刚睁开眼睛又马上闭下去,只觉得阳光灿烂,差不多整个地板都铺上了金光,耀着人眼,她先是不明就里,后来,腾的一下子坐起来,顾不得身上冻得颤颤的,就匆匆的穿起衣服来,等到她跳到地板上时,已经快七点半了,她可吓坏了,见母亲正在厨房那里忙东忙西的,好像没事人一样,不由得怒从中来,叫道:“妈,妈,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呀?上学都迟到了。”

    “今天是周六呀?你睡糊涂了吧?”妈妈还有点取乐的意思。

    “什么呀?高中每周只休周日下午半天的。”安安急急的洗着脸解释道。

    “那昨天晚上你还把校服洗了。”妈妈不明白。

    “周末上学可以不用穿校服。”安安已经在检查书包了。

    “饭,饭!”妈妈从厨房里出来撵她,但她已经一阵风似的骑着车子没影了。大门都没来及关上。妈妈不得不又把饭端回厨房里。忽然发现,大门那好像有个人影,不一会儿,就见街东头胡宁宁的母亲走了进来,站在门厅里往里探着头,并不走进来,大着嗓门说道:“呀,二嫂,你还没吃饭呀?”

    “哦,是胡老妹呀?那有拖鞋,快进来。这几天怎么一直没来呢?我正想你怎么了呢。”慧芝忙把饭菜送到碗柜里,迎了出来。

    “你家太干净了,这地都不敢踩了。刚才我看见安安啦,她长那么大了?这身高,都快能当模特了。怎么骑得急匆匆的?”胡老妹笑着换上拖鞋。

    “啊,今天不是周末嘛,我以为她不上学呢,就没叫她。结果她一起来就说不休息,还要上学,连饭也没吃就跑了。现在的学校呀,也逼得紧,天天晚上还要上晚自习,我一合计,大晚上九点多钟,一个大人穿过那片田地时都害怕,更何况她一个小丫头?高中能毕业就不错了,所以,我就没让她上。”慧芝说完看了胡老妹一眼。

    “可不是,现在上学就是费。我嫂子家那儿子上学,也在念高中,一年光学费就要一千多块,平时还有补课费,好几百好几百往外拿,再加上零花,可老钱了。还不好好上哪,说是他妈让上的,一天就知道玩,也没看出有多大出息。我就让咱家胡宁宁,念到初三,混个毕业证就不错了,赶紧回家给我干活来。咱家胡宁宁也说啦,上大学一年还要一万多块呢,这连高中带大学,能省下多少钱,干嘛不好,非得去上学,人家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

    “可不是,我一说这话,咱安安啊就生气,不许说,说一点都不行,跟她爸一个德行。”慧芝埋怨道:“当初不就是那个董玲,你记着没,和胡宁宁都一个班的,一个暑假呀天天往咱家跑,说是考上高中不念可惜了,这不,咱家安安倒底让她拐了去。天天就我一人,忙里忙外的。”

    “你家我哥这几天一直没回来?”胡老妹话里有话。

    “一直没回来呀,”慧芝说了一半,眼珠一转打住了,顿了一下又说道:“就上个月回来一天,又走了,说是现在跑大连线呢。”

    “那就怪了,昨天我去早市卖菜,还看见二哥了呢。”胡老妹故意皱着眉头。

    “那兴许就是他回来了。”慧芝听完后,有点心急,向窗外大门望过去,好像她丈夫马上就要打开大门回家了。

    “听我说呀,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正要叫他呢,他就转过身去,站着不动。我正纳闷呢,再一看,正有个染了黄头发的女人跑过去拉着他,两人那亲热劲!”胡老妹子适时的闭上嘴,看她的反应。

    慧芝只是眼睛眨了眨,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胡老妹这才又说道:“我也没看清到底是不是二哥,你要这么说他在跑大连线呢,就可能不是。那多忙呀,怎么能回来呢?还那么早。但这也说不准的事,现在的社会呀,你可不知道。”

    一整天慧芝心神都不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干什么心里也没个谱似的,东西刚放下,就找不到了。她知道她男人可能在外面早就另外“有人”了,但这也只是从丈夫的行为上猜测出来的,并没有证实。如今,胡老妹带来的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有时干干活,还会不自觉的走到客厅电话旁,站在那里,按下丈夫的手机号,刚拨出个开头,就马上挂断了,反复了几次,脑筋转了几圈,终于放弃了。

    她照常把家收拾的干干净净。心想着就等丈夫回来再说,万一没有的事呢。再说,现在这社会谁还在乎这个?后院的大老唐家,那大老唐不就三天两头往家带别的女人吗?不管怎么样,挣的钱,不还照样交给老婆管,他老婆倒乐和着省心花钱,不是天天泡在麻将室中打麻将吗?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心里到底是不平静的。就这样,她度过了一生中最漫长的一天。日头偏西时,一层金光慢慢的映着地板的一角却镀满了半间屋子。她攸的站起来,走进了厨房,这几乎是反射性的,不带有任何主观意识。等她拿起了锅来,才忽然想起来,女儿快放学回来了。于是,她又活了过来。好像这一整天都只是个梦而已。

    安安这几天心烦极了。家里的空气似乎都被冻住了。今天晚上放学时,就因为和同学研究数学题,结果回来晚了。一回到家中,母亲就像发了疯似的,在院门口等着呢,还说让几个人帮忙去上学的路上找找,弄得一家鸡犬不宁,别人看见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更何况,自己回来时,因为心急,在路上还因冰雪将车子滑到路边,弄得一身的狼狈。好不容易到家了,却又是这般架势。她实在有点招架不住,就打算搬到学校去住,这需要交四百多块钱的住宿费。无论如何,今晚是一定要说出来的。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刚巧学厨艺的哥哥回家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登着一双厚底鞋,穿着一条牛仔裤,上面倒是一件牛仔长款大衣,一身妆束都非常前卫,而且化着很浓的妆,一双眼皮红肿着却擦上厚厚的眼影,画上眼线,可能眼睛不舒服,也忘了还有化妆这回事了,被手抹过,弄得眼睛周围都黑糊糊的一片,乍一看,那肿块似乎更大些了,这肯定是三个月前新抽的双眼皮。嘴唇簿得好像从来没有闭上的时候,嘴巴倒挺甜,开口不离“阿姨”两字。

    母亲把哥哥叫到一旁,问出了那个女孩子的生辰八字,一听是属羊的,比哥哥还要大上一岁,不免撇撇嘴,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模样。这可把哥哥气坏了。饭也没吃好。安安就把要住到学校里的话咽到肚子里去。

    当天晚上吃完饭,哥哥就把那个女孩子送回市内去了,也不嫌外面还刮着大北风,两人就骑着自行车跑了回去。

    安安以为这次哥哥又要好几个月不回家了。但第二天晚上,竟和父亲一起回了来。这倒出乎她的意料。这次哥哥很干脆,当面问她母亲,说:“妈,你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儿媳妇?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单眼皮还是双眼皮、属什么的?”一句话,差点没把妈噎死。母亲的脸色就相当难看了,像被冻了一夜的饺子皮似的,眼泪就刷刷的流,说自己这一切也不知道是为谁好,指望着丈夫能出出面,但看丈夫径自去睡觉,好像也不愿管的样子。一个晚上,大家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母亲却把那天晚上的炉火弄得很旺,感觉家里总算很热了,几乎只需穿一件衬衫就行,安安望着那上了冰花的窗玻璃,好久也没有这么暖和过了,口干的喝了两杯开水才能睡下。

    第二天安安把自己要住校的事和父亲商量了一下,父亲拿出钱来递给她。她就上楼把自己的东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想搭父亲的顺风车去学校。父亲就让她和她哥哥把车上新买的音箱、VCD影谍机搬到卧室去。正当大家手忙脚乱的时候,一个染着黄头发,穿着一身黑色皮衣皮裤的女人进到院子里来,高根鞋碰得水泥路面咯登咯登的响着,就像一个不经事的人听到什么消息,一颗心在那扑扑的跳个不停。

    那女人和父亲大老远的打着招呼,那情形,好像她才是这家的女主人,与父亲两人的言行,十足老夫老妻的模样。

    在屋里正忙个不停的母亲看这个架势,两只眼睛就盯住了父亲。父亲一低头,走出了家门,说这是售票员。然后,一转身带着那女的上了车,带着她和哥哥一起把车开走了。安安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她自己也说不清。一路上黑着脸,面无表情。

    等车快到学校时,她忽然想起什么,冲着正开车的父亲说道:“你给我妈带药没?我妈这几天又闹头疼了。”

    “昨晚上就把药给你妈了。”父亲答道。

    安安高中毕业那天,她母亲拿着高中毕业证左看右看,说了一句:“这么个小本就值五六千块呢。”这是安安念高中的费用。不知道为什么,从安安住宿开始,念书的费用就突然大了起来,什么补课费、考试费,连学费也差不多翻了一翻。要不是因为要上交这些费用,安安是不会轻易回家的。母亲常对别人讲,我家安安呀,要是没有事,绝不会回来,一回来肯定是有事了。

    这回回家的时间还算最长的,或许还会在家呆上个三年五载也不定。因为安安在母亲的强烈要求下,没有参加高考,放弃了念大学的念头,但为了高考这三天,她可是下足了功夫的,该学的一样没落下,该交的费用一分没少交。等她从学校搬回来,呵,好家伙,吓了她母亲一大跳,不仅是书本一大堆,而是还有一大堆眼花缭乱的衣服、鞋子。女儿的脸上也打着绿色眼影,画着眼线,抹着唇彩,一副市内赶潮流的小女孩模样,白色T恤衫,粉色带水晶彩钻装饰的牛仔裤,高跟系带凉鞋,把肤色偏黑的女儿显得漂漂亮亮,大大方方。只有那一头在刘海处别着一块塑料绿苹果式样的发卡的齐耳短刀削发,才看得出她是一名高中生。这种妆束使她不敢走上前去细看女儿了。

    于是她一边帮女儿收拾行李,一边问道:“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上这几年学没看你学会别的,净学会打扮了。”

    “现在都这样。”女儿不耐烦起来。

    其实不只是女儿,在女儿住到学校这期间,她也学会了为自己置办衣服,学会做各种饭菜吃食,性格好像比以前开朗多了,竟还会时常与街东头胡老妹一起去市内的剧场看二人转什么的。这在以前,她连想都不会想的。以前,她可是持家有道出了名的,也是最不会花钱的一个,别说是买衣服,就连买袋咸盐也要计较计较。现在可不是了,她甚至还照着时下的样子做起头发来,将短头发弄得一个卷一个卷。满头都是,还染了淡棕色头发,看起来容光焕发,年纪照三年前比,倒年轻了许多。

    但她仍是本分的,轻易不肯到人多的地方去,做头发看戏,也只是和胡老妹一起,闲下来时,也仍是在家中看电视、收拾房间。她把窗框都换成铝合金的,大块玻璃落到窗台上,看上去,更大方敞亮。有时,窗户开着时,几只鸽子还会从外面的窗台上溜进来,扔下几根毛又逃了出去,她也只是把米粒扔到院子更远处,好让鸽子离窗户远点,并不生气。

    外面有人说慧芝知道自己的丈夫乱搞,一声都不吭;还有人说慧芝现在也不是以前那样老实了,也学会打扮了;更有人说,可能慧芝自己也找了别的男人了。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家看到的也只是现在穿金戴银的慧芝,并没有看到或听到什么,因为慧芝仍旧是不大到人群中来的,连到小卖部买东西,也只是匆匆来去,闲话从来不说一句。

    “我也想开了。”慧芝时常对胡老妹这样说:“咱女人呀,到啥时候不能亏了自己。”

    两人就唧唧咕咕的又说道男女这事上来。

    胡老妹就说:“现在那些算啥呀,没听过男人一有钱就变坏嘛。现在女的也都开放,男的花心,那女的就花得更欢了。村子里有些人家都是公开的了。”

    “两下相安无事,那女的在外面找,也不能全怪女的呀!”胡老妹倒是看得很开,说道:“谢大牙的老婆不就找嘛,人家今年买衣服,可是买大发啦,都能开个商店了。你说,她哪有那么多钱买呀?还不是在市里找的那个相好买的嘛。谁让谢大牙自己那东西站都站不起来呢!”

    “谢大牙真有病?”慧芝原来只是耳闻一些。

    “可不是,没孩子,还大闹哪,谢大牙老婆刚嫁过来时没少挨打。后来不是去医院了嘛,才知道是谢大牙那不好使。这回他也不敢再打老婆了,要不,他老婆真能骂出来呀,骂得那难听,你可没听到。骂他也对了,自己的不好使,还要打老婆,什么玩意儿嘛!现在他老婆是想开了,现在天天不就打麻将!”

    “那谢大牙呢?”慧芝问道:“我看他一天也不出来干活呀?全指望他老婆?”

    “可不是,谢大牙正好懒得要命,这下有靠头了。那天还在麻将室找他婆问钱,他老婆烦他烦得不行,顺手就掏出一千多块给他,他就没影了。”胡老妹撇撇嘴。

    “这叫什么事呀!”慧芝喃喃的说。

    “哎,要我说,男的只要把钱拿回来那就不错啦!你也不看看,现在有几家老爷们老娘们老实的?”胡老妹说道:“咱家那位要是像你家我二哥那么能挣,我估计心里也早就‘长草’喽,这还用说嘛。现在他一天能干活就行,不指望他挣钱,给我省心哪,这就叫好日子。”

    胡老妹心满意足的又说道:“你家那位,把钱都交给你,你还图什么?还指望着他真的和你一心一意?那男的一天不干那事都不行,更何况跑长途的,在外面,什么世面没见过?再说,等哪天你家安安也嫁人了,儿子呢,现在也是“大厨”了,早晚娶个媳妇成个家!你呀,别操心了,操心也没用,儿大不由娘。你就啊等着享清福吧!”

    “享什么清福呀,可你讲话,我呢,就睁一只眼闭一眼,反正你挣钱给我就行,犯不着生那气。气病了,气死了,人家可就更高兴了。你没听二人转里说呀,什么‘男人有三大喜:买房子、生儿子、死老婆’。现在这世道!”慧芝笑了起来:“哎,我可听说你家胡宁宁好像有对象了?”

    “嗯,别人介绍的。比咱家宁宁大三岁。那小子呀是倒卖蔬菜水果的。挺能干,长得还凑合。黑龙江那边的。那边老穷啦!”胡老妹咧着嘴,好像很难受似的:“我就看中这小子人品还行、脑筋活,在这边好几年了,也攒了点钱,我合计着,要是他们俩结婚的话,我再添点钱,在市边买个二手楼。小两口不就过日子了。”

    “那也行。要不现在的小子呀,也都靠不住,要是连懒带猾,那可够呛。什么时候结婚呀?”

    “快了,我寻思让他们‘十·一’就结婚。”

    十月一日那天,胡宁宁家很热闹,由于她的准新郎家太远,而且就只有一个父亲,所以没来。于是就在胡宁宁家搭的大棚,举办的酒席。

    安安在前一天接到胡宁宁的电话,说让她来参加自己的婚礼。这时的安安已经在市内的服装专卖店当了导购员。现在安安的母亲慧芝也不再提董玲的话了,而改口对别人说,现在就得念书,不念书可不行,没看见现在连个服务员也要高中以上的文凭了嘛!咱家安安有文化,性格又好,到哪都能吃得开。

    安安那天把自己打扮得像朵花。这也没办法,因为这也是工作需要。所以,那天她穿着一身时尚的休闲服,这让刚出校门没多久的169CM的身高的她来说,在人群里是非常显眼的。

    她看见胡宁宁一大早七点多钟的时候,从一辆桑塔那轿车上,披着婚纱走下来。感觉那婚纱好像变成一层塑料布,紧紧的捆住了胡宁宁那肥胖的身体,把身子捆成一段一段,到腰部以下就是裙摆了,看着下面还行,不能看总体,感觉胡宁宁那短小身材在这十月份的热天里,更显得难受。头发高高的盘起,脸上好像打了层石膏,亮亮的,好像一拿,就能拿下来,完全失去了本色,白亮亮的,渗着汗,让看的人都觉得难受万分。

    胡宁宁坐的那辆轿车后面还跟着十来辆轿车,前三辆是桑塔那,后面的就全是出租车了。一辆供摄影的小型面包车停在不远外。

    围观的群众不时的发出议论,一个三十来岁的少妇尖声尖气的说道,哟,她家还能租用三辆好轿车呐!

    安安一见到胡宁宁就马上道贺,眼睛不断的四处瞟着,急于想看到新郎是什么样。胡宁宁就说,他一会儿才到呢。

    胡宁宁问她现在在做什么。她就说在卖衣服。还问她,身上这一套多少钱呀?她说,大概三百多块吧。

    “比不了,真是比不了。”胡宁宁笑着:“那时想着不上学,省下钱来做点什么,结果什么也没做成,就会‘修理地球了’。”

    怪不得碰到胡宁宁的手时,感觉扎自己手呢。安安这才明白原来她是种地种的,就安慰道:“其实干什么都一样,我挣得可能还没你多呢。”

    “谁说的,我看越晚毕业的,挣的越多。”胡宁宁说道:“我有个大姐,她就是大学毕业,现在在私企呢,一个月两千来块呢。”

    这时安安看到一个黑胖结实的男人穿着一身灰色西服,左上衣口袋那里插着红花,就猜到这可能就是新郎了。胡宁宁告诉她,这就是俺家那口子,几个人就一起嘻嘻的笑起来,新郎的脸更显得黑红黑红,好像那大黑李子桃一样又硬又黑。

    新娘与新郎登到高台上,主婚人就说一拜高堂二拜父母双方对拜,后来,还要让女方嘴里含着一块糖,让新郎用嘴去抢,两人就嘴对上嘴了,惹得台上台下笑哄哄一片,然后还要说什么男才赛明星刘德华,女貌是章子怡等等,惹得笑声更大,整个婚礼就是一场闹剧。

    安安坐在一张桌子上,这里是院子,在她脚下就是掉满瓜子皮、餐巾纸、洒得到处都是的可乐水,混在地上,杂乱不堪,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幕却以这样滑稽的场面开头。安安那天喝了不少饮料,但对于饭菜却都是点到为止,回到家后,囔着饿,母亲虽然说她真稀奇,去吃喜酒竟没吃饱,但还是给她煮了两袋方便面吃了。

    她想着,自己结婚时,至少要找个差不多点的饭店,绝不要在家里办。

    说完这话的三个月之后,她真的就走进了自己的婚礼。

    那天安安在胡宁宁的婚礼上,被齐家老婶一眼看上。于是,将自己那搬到市内楼里住的老邻居的儿子介绍给了她父母。

    “那男孩子比你家安安大四岁,属蛇的,属相好,是名工人,有手艺。再说,人家父母也是退休工人,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有劳保,一个月两千来块呢,还有楼。再说,原来大家也都是邻居,知根知底!”齐家老婶一顿夸,还说不管成不成的,交个朋友也好呀,都是年轻人。

    安安在那修指甲。这几天家里一直不安生。父亲的车去年就因为车祸而不得不低价转让。转而给伯父开车去了。家里因为车祸而欠下一大堆外债,母亲倒是在得知父亲因车祸住医院而慌了一下子,后来在父亲抢救脱险时而昏过去后一直显得很冷静。种地,卖菜,一点一点攒着钱还债,父亲倒消沉许多,还学会了喝酒,只是因为碍于司机身份,不大敢喝太多。这回不用出远门,父亲也住到家里来,也不见了那个染了黄发的女人,几乎是整个的失踪了,但时常会发脾气,莫名其妙的摔东西。母亲却恢复了原来的沉默寡言,不招惹父亲,可也不见笑脸。

    只有一次,父亲冲着她大发了一通脾气,那是因为她把头发染成了红黄相间的颜色,看上去更时尚大气了。但父亲却因此把她好好的骂了一顿,说这么大的丫头什么不好学,偏不学好!

    安安啪的一声把面前的那杯开水一下子甩开,结果洒了一地板。妈妈想进屋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一下子踩到水上,一个重心不稳。见状,父亲和安安同时伸手去扶,忽然见到对方伸出的手,又都犹豫起来,这时母亲啪的一声滑倒在地……

    家里的气氛从那以后也越来越尴尬,所以,最近这几天一直都与几个女孩子住在离店面不远处的一出租屋内,很少回家。这次为了参加胡宁宁的婚礼特意赶回来的。

    但因此也为自己找到了婆家。她是知道那家的情况的,原来是一直住在自家的前院,和齐家老婶是左右邻居。那个男孩子叫贺锋。上小学时,是全校出了名的“大傻子”,这是他的外号,到最后,几乎都把他的真名给忘了。木讷讷的,连初中都差点没考上,念到初二就不念了,全家人也搬到市内住去了。他的父母倒是挺能挣,说话更是上得了场面的人。但贺锋好像继承的都是父母双方的缺点。

    比如,他的母亲明明有两弯浓而弯的眉毛,十分招人喜欢,但他却偏偏生了一双父亲那样的淡烟眉,轻得几乎可以让人忽略了;眼睛还好点,不过就是一只单一只双,好像母亲的肿眼皮和父亲的双眼皮放到了一起;鼻子呢,倒是有福的样,是母亲的大鼻头,却没有在母亲那样的圆脸上,而是放在了父亲那样瘦削的脸上,整个脸远远的看不到别的,光见那鼻头了。好像成龙哦,小时候,时常这样取笑他;嘴唇厚得离谱,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方口”吃官相的,连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人家行啦,”父母时常这样说:“人家是正式工人,还有劳保什么的。父母一个月的退休工资也不少。人家还给贺锋准备了新楼房,六十多平,也不错。原本人家就不是我们本地的,是从黑龙江那边后搬来的,不犯说道,并不是同吃一条水长大的。”意思是说,生的小孩子不会因为水太近而会产生先天性缺陷。

    在家中这种冷淡的空气中,安安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心想着,以后早晚是嫁人的,比不了人家念大学的同学,自己顶多当个服务员、导购员,顶多是个收银员,至于还有别的工作,那谁能知道呢?但话说回来了,就算是嫁人,还能嫁个什么样的?修车的?理发的?还是……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估计也就这样了,倒不如有保障的工人好些,而且还是铆焊工。如果这次不找,那还有下次呢,冲着父母这意思,她是越早嫁出去越好。于是冲着母亲点了一下头,说交个朋友也好。

    母亲就高兴的告诉那齐家老婶了。第二天贺锋就和母亲一起到她家来,正式见了面。这是第一次见面,贺锋的母亲看到是安安,高兴得嘴都合不上了。当场拿出一千零一百元钱,说是千里挑一的讲法,然后还送给安安一条早已准备好的金项链,很粗,安安接过来直接放到桌子上了,她估了一下,那条项链因为下面还有个心型的坠子,在金店大概值两千多块,因为上班时,陪同事去了一趟金店,所以,对此很熟悉。

    安安在一旁边,知道贺锋的禀性,并不怎么说话,贺母问一句,答一句,并不多话。

    “这孩子还是那么稳重。”贺母对母亲笑着说道。一旁的贺锋更是高兴得不得了,一直盯着安安不放。

    双方母亲谈得很高兴,见两个孩子也没有反对的,这门亲事就算定了下来。第二次见面时,贺母更是拿了全套的金饰过来,耳环、手链、戒子,外加三万五千块钱的订金,一应俱到。

    安安的母亲又拿出其中一万元,说是让两个孩子买家电什么的,这是当地的规矩,但贺母却大方的拒绝了,说是这钱都准备出来了,让两个孩子哪天去选就行了。推辞中,慧芝就把这钱收下了。告诉安安,买的时候一定要和贺锋两人一起去。

    第三次再见面时,那就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安安与贺锋两个人单独逛街,采办结婚用品。

    安安说,贺锋,这家店里的家电是最好的。于是贺锋就跟着进去。安安说,什么品牌的电视好呢?买液晶的吧,现在时兴,你说呢?贺锋就说,行,只要你喜欢就行。

    于是,采办的东西几乎全是安安自己一手操办的。这倒省心了,不用两个争执什么的。安安的心算死了。

    她想,反正就冲着贺锋这样子,这个家她是当定了。以后有什么事,老婆婆也不会说出什么来。于是在第三个月的时候,双方就已经迈入婚姻的殿堂了。看到安安举行婚礼的地方,是小有名气的品羊楼,胡宁宁很是羡慕,等到安安的新家去看看时,胡宁宁更是口水直流。说,这楼房的装修真讲究,别看小,都设计得那么精巧。是全装修。

    吊顶,地板,和挂在墙壁上的一面大镜子,将小小的客厅显得很开阔。红色的软布沙发,非常讲究,玻璃茶几也是高低不平,别致得很,刚好映衬那面镜子,整个墙壁的颜色则是非常少见的淡绿色,房间显得干净而舒服。卧室里则是一张双从大床,床上面的墙壁挂着婚纱照片,比胡宁宁的那个大了一圈,也漂亮了很多,用电脑技术,把安安那黑色的皮肤,弄得白白的,好像披了一层雪,顺着那白色婚纱,分不出哪个纱,哪是肤色了。

    还有壁厨,是朱红色,衬着房间雪白的墙壁,很耀眼。

    安安忙里忙外的招呼着客人。

    从那以后,安安很少再回娘家了。只有一次,不知道怎么就流产了,她打电话给妈妈。慧芝火速赶来,把她送到了医院,服侍了两天,就把她送到婆家去了。从那以后,她心想着等过两年再要孩子吧,这次流产把她疼得好像死过一回。

    活过来后不几天,安安就回家参加了哥哥的婚礼,嫂嫂是一个个子矮矮的女孩子,瘦瘦的,好像她的身子能把嫂子装下。脸上的妆太浓,看不清原来的模样了。她也不计较,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但那也是在有事的情况下。

    家里重新装修的,但楼上到底怎样个情形,她也不知道,她没有上二楼去看,只是原来铁皮做的楼梯,变成木制的了,看上去十分气派。那她也只是在门厅透过客厅向那看了看。而且家里的暖气到底比楼上的供暖要好很多,踏进这间屋子,一股暖气便迎面扑来。她都忘了自家生火的小楼还有这般好处。

    从那以后,她也没回过家去。听说妈妈和嫂子的关系并不是十分好。但有几个婆媳关系好的呢?她的婆婆不也说她,不会做饭,做的也不好吃,把贺锋都饿瘦了吗?

    又是一年冬天,听说哥哥他们好像生了个女儿,她倒应该去庆祝庆祝才是,但这几天,店里加班,没有时间,只能托丈夫带着二百块钱的贺礼回去看一看。家里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她是不清楚的。偶尔往家里打电话,又像从前那样好半天才有人接,而且多半是妈妈的声音。问妈妈怎么回事?妈妈说,哥哥一家去别的地方开了个小饭店,专门给学生做盒饭。爸爸又帮伯父跑起去往北京的长途来了,已经两个月没回家了。

    她告诉她妈妈,这几天太忙了,有空就回去一趟。

    她妈妈还关心她还要不要孩子。

    她说,等两年再说吧,现在没空呀。贺锋挣的钱,一个月才一千来块,不够花,过两年才能挣得多一点。所以现在是抓紧时间多挣点钱才是真的。

    慧芝最后把地板擦完了,亮亮的,映着外面那苍白的天空,阴阴的,刮着小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雪才能下来。她回想着刚才女儿来的电话。心里算到,还有一个来月就过年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这还是女儿结婚后第一次主动要回来的春节呢。儿子王勇,也不知道带着儿媳和那个小孙女怎么样了。她打开电视,但并不转过头去看,而是径直走到窗边,摸了摸暖气片,哇,烫得把手立刻缩了回来,看来这五百多块钱一吨的大同煤就是比把四百块钱一吨的好烧。她把手轻轻的放在暖气片上悬空烤着,心想,要不要换成PPR的暖气片呢?白白的,干净又暖和。反正丈夫能挣着呢,把钱花到别的女人身上,倒不如自己先享受一把,而且她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她突然想起女儿来了,这回女儿嫁人后也不怎么染发臭美了,是不是上学那时,也在拼着命花钱呢?要不,她那些衣服都是拿什么买的?怪不得丈夫说,女儿上学开销太大,她还以为是丈夫不乐意女儿上学呢?

    突然一只鸽子扑棱棱的扇动着翅膀,撞到了窗玻璃上。吓得她头不由得向后靠一下,好像身后仍有女儿安安站在炕上大声的问她,妈,妈,外面下雪了没?我上学又要迟到了。这声音好像就在昨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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