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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加七等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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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山地 发表时间:2015-03-13 18:11:40 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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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这是一篇典型的乡土小说,格式很规范,说的是云贵高原乌蒙山一带一个小山村的故事。这个山村叫黑泥山,只有八户人家,团结的跟一家人一样。故事以独眼爷和红脸嫂的爱情婚姻为主线,深入刻画了蛮子和三妞这一对夫妻的人物形象,巧妙地用了“一加七等于一”这个标题,使故事更充满了传奇色彩。人物形象饱满,故事深切感人,生活气息浓郁,方言运用贴切。精华推荐,问好作者!

      一

      “快,蛮子,独眼爷被白花牛绊倒了,摔倒在二道坎,他家的地埂上。我费尽力气拉他,也无法把他整上来。”三妞一把推开院门,把背篓和镰刀往门后墙角边一丢,朝正在用猪草机碎猪草的丈夫大声喊了起来。

      蛮子一听,拔下插头,停下猪草机,顺手扯过一节麻绳,说:“三妞,猪草切完了,你搂进锅里煮就是。”话音才落,人已经在院门外。

      太阳暖洋洋地照在庄稼地里,地里的苞谷青苗绿油油的。二道坎,是黑泥山村最好的一片地,坐北朝南,日照时间最长,再加上正好处于山脚下,一条小溪从旁边流过,坡地土质肥沃,庄稼长得好,亩产高。

      独眼爷家的几块地连着蛮子家的。由于独眼爷的两个女儿都远在江浙一带打工,家里的土地全是他一人在耕种着。每到秋收春种忙不过来时,他就请蛮子、三妞帮忙。

      一路上,蛮子心急如焚,飞快地跑着。他头上不断淌下汗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滴个不停。今年三十二岁的蛮子,长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麦色般的皮肤,黑幽幽的头发,微卷,嘴角始终挂着微笑。

      他火急火燎地赶到地里,远远瞧见,独眼爷正斜躺在埂子边。

      “独哥,不咋个吧?”蛮子一看见他,老远就喊了起来,声音在二道坎两边的山梁上,发出回声,似乎有几个蛮子。

      “蛮子,不咋个的,今天格老子霉球,平时乖噜噜的白花牛,今儿个啷个就发一把疯,把老子整球倒了,骨碌碌滚了下来,扭着腰和腿啦,动弹不得,我鬼火得很。”独眼爷嘟嘟囔囔骂着回答。

      像是道歉似的,独眼爷的白花牛在埂子上边“哞嗷”“哞嗷”地叫了几声。

      “叫你爹,狗杂种!”独眼爷很生气,扭头朝白花牛吼道。

      “哈哈哈!独哥,跟一个畜生来赌个球的气。怕是你想女人了,魂不守舍,才自己不慎摔球倒的吧?”蛮子说着话,已经跑到他跟前。

      “想个球!你放臭屁。”独眼爷瞪了蛮子一眼。

      “不是想个球,是你的球想!人家红脸嫂子真的不错,自打男人死了,还是那么悉心地照料着年迈的聋婆婆,这样的好女人,世上有几个?咋样,做弟的给你说合说合。”蛮子一边说着,一边弯腰下去,轻轻地将独眼爷托在背上,往地的另一头路口走去。

      蛮子把独眼爷放到火塘边长板凳上,让他躺下。然后跑了出去,请来村里懂些跌打劳伤治疗的驼背大爷。大爷仔细检查后,在独眼爷扭伤处包上中药,说:“再给你换几次药,就好了。”说完,背起药箱,抽着长烟袋,吐着圈,一歪一歪地走了。

      独眼爷满脸的歉意,很不好意思地对蛮子说道:“蛮子,还得麻烦你再去一趟二道坎苞谷地里,把白花牛牵球回来。”

      “放心,独哥,兄弟会办。兄弟还要去把红脸嫂子叫来。”蛮子诡异地一笑,边说边往门外走去。

      “喊她来干啥子?”独眼爷急忙说。

      “不喊她来,你吃个球!你养伤这几日,谁给你做饭,强刚个球,你就闷着吧。你的两个女儿在浙江,就算会飞,也得一两天吧!”蛮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一溜烟地走了。

      二

      独眼爷望着蛮子高大的背影,顿时,眼睛一热,泪眼模糊。独眼爷名字叫董石爷,年龄其实并不大,属羊的,一九六七年生,中等身材,皮肤黝黑。儿时的一场意外,夺去了他的一只眼,令父母悲痛欲绝。父亲请了一个算命的,算命的说:“命太单薄,需改名,就能破解厄运。把他董石明的‘明’字改成‘爷’字。‘石明’的谐音是‘失明’,不好。‘明’改‘爷’,意思就是即使只有一只眼,还是一个真正的爷们。另外,他的八字显示,一生不能出远门,即使要远行,不能超出黑泥山方圆一百公里。”

      从那时起,他就改叫董石爷。由于他只有一只眼是好的,村民就叫他独眼爷。也从那时起,独眼爷再也没有多走出黑泥山的地盘一步。前几年,老婆与两个女儿去江浙一带打工,一场车祸,夺去了老婆的生命。悲伤之余,独眼爷更相信那个算命先生的话了,逢人就说:“我那死老婆子,不听话球。说了不能出远门,啷个不听,自以为是,连命都丢了。”

      至此,独眼爷不再出远门,他的两个女儿在外成家立业了,几次回来接他去住,他都不愿意去。去年敬老节前夕,当女儿再次来接时,他竟然说:“你们是不是可怜你妈,巴不得我早死球,好去那边陪她嗦。”气得两个女儿含着泪提前走了。

      家里只剩下四十多岁的独眼爷,从此与自己养的这头白花牛为伴,早出晚归,打理着地里的庄稼。他几曾想到,今天出了这档子事?

      黑泥山是乌蒙山里的一个小山村,真个是山高路远,几乎与外界不搭边,很少有人知道这儿。小山村只有八家人,少得可怜,连豆腐婆家三岁的孙子小豹子,掰着指头都数得出来。逢人逗他时,小家伙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掰着指头,大声数了起来:“蛮子叔与三妞姨一家,独眼爷大伯伯一家,聋婆婆与红脸大婶一家,阿巧和她爷爷家,竹篾匠李大爷、大奶家,驼背大爷和大奶奶一家,还有豹子我和我奶奶家。”

      “哈哈哈!真聪明的娃娃,以后一定有出息。”逗小豹子的人夸道。

      村子虽小,但八家人却住得很分散,因为这儿地处山坡,不是平坦的,所以盖房子因地而建,房子就显得很散了。

      红脸嫂子家住在村西,她的丈夫几年前患癌症死了,留下她、儿子和婆婆。红脸嫂的儿子在上海打工,常年不回家。婆婆是聋子,啥也听不到。红脸嫂一直照看着自己的婆婆,村里人从心眼里敬重她。因她的脸颊常年有两片红印,于是,村民都叫她红脸嫂。她大胆直率,敢说敢做,心地却善良,乐于助人。

      蛮子牵着独眼爷的白花牛,来到红脸嫂家院门外。他把牛栓好在院门边那棵花红树根上,“咚咚咚”地敲了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红脸嫂的声音。

      “是我,嫂子!”蛮子回答,“我有事找你。”

      “是蛮子啊,进来说嘛!”红脸嫂子在里面热情地说道。

      蛮子推开门,走了进去。院子里,一只小黑狗,跑得远远地离着,冲他叫着。几只母鸡,扇着翅膀,“咯咯咯”地哼着。灶房旁边,有一个花台,种有葱蒜和有几株红玫瑰。红脸嫂正在灶房拾捡猪草,蛮子走了进去。

      “嫂子,有一事,我要与你商量一下。”蛮子进去后没有坐下,站在门边说。

      “商量个球!你直接给嫂子说就是。蛮子,坐下来,先吃一个洋芋,刚煮的。”红脸嫂揭开冒着热气的锅盖,拿出一个洋芋。

      “不要,我不饿。嫂子,是这么一件事。”蛮子细细地把独眼爷的事说了。

      红脸嫂听了,眯着双眼,望着蛮子,笑着,怪怪地说:“蛮子,照顾你,嫂子愿意。照看那个古怪的独眼家里蹲,我以后就哪儿也去不了啦。我可不愿意家里蹲。”

      蛮子“嘿嘿”一笑,说:“嫂子,你相处以后就晓得了,独哥其实是好人,好人难得。”

      红脸嫂脸上突然现出狡黠的神色,低声说:“是吗?那你答应嫂子吃一样东西,嫂子就答应你去照看他几天。”说完,红脸嫂原本红红的脸这下更是通红了起来。

      蛮子见她这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嫂子,吃啥呀?你答应照顾他,我就很感谢你。只要不是毒药,我吃。”

      红脸嫂一听,立马变得温柔起来,柔柔地说道:“不是毒药,是你喜欢吃的。”说完突然掀开自己的衣襟,一脸春色荡漾:“你看,蛮子,就是吃这个。”

      还未等蛮子反应过来,红脸嫂一把搂过蛮子的头,往自己胸脯那儿按去。

      蛮子大惊!连忙转过脸庞,说:“嫂子,聋婆婆在,别闹。”

      红脸嫂娇喘着说:“婆婆去地里了。”

      蛮子正色道:“嫂子,你弟妹三妞最敬重你,常说你的好话,总夸你。我们这样做,会伤害她的。”

      红脸嫂放开他,“嘻嘻”一笑,拉起衣襟,满脸通红地说:“蛮子,记住,你差我的,我答应你照看独哥。我怎么舍得伤害我那善良的三妞妞呢?嫂子我不就是逗你玩玩嘛,看把你吓球得要尿出来了呢!亏你还是大男人呢!依我看,怂包一个!”

      蛮子尴尬地笑了笑,边往外走边说:“嫂子,有困难找蛮子,我一定帮你。”说完走出院子,牵上白花牛,手不住地抹着汗。

      正要关院门的红脸嫂见他这般模样,”嘻嘻嘻“地笑了,看着蛮子离开的背影,她转身关上门,靠在门上,眼睛里滚出几颗泪珠。

      三

      晚上,蛮子回到家,三妞已经把饭菜做好。两个孩子吃完饭,一边做作业去了。

      吃饭时,三妞问:“今天,独眼爷伤得如何?”

      “只是扭伤了腿,驼背大爷已经给他做了包扎。没得事球,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的。”蛮子喝了一口酒,砸吧了一下嘴,才回答。

      “哎哟,那他一个人,最近几天咋办呢?吃喝拉撒的。”三妞担心地问。

      “三妞,你操心个球,我已经安排好了。”蛮子便把找红脸嫂帮独眼爷的事说了,当然,有一个细节他没有说,那令他尴尬的一幕他没有说,吞在肚里了。

      晚上,蛮子躺在床上,突然想起红脸嫂子掀开衣襟那一幕,心里一热,便伸手去捏住三妞丰满的乳房。三妞把他的手推开,打着哈欠说:“睡了吧,你前晚上才扳倒我的。留点力气明天出粪。”

      蛮子嬉皮笑脸地说:“好三妞,我今晚也想扳倒你。”嘴里说着,手上没有闲着。

      三妞被他摸得兴起,嗔怪道:“嗯,啊,那你……别急嘛……”

      黑泥山的早晨,总是有浓雾氤氲着。当太阳从东边山梁子上爬上来时,火红的阳光照射出金灿灿光芒,驱赶了黑泥山上空的晨雾,散落在半山坡的七八户人家逐渐冒了出来。几只大公鸡,撕破嗓门,赛着叫唤,似乎不比出冠军不罢休。不知哪家开门,“咯吱”一声,一个村子都听得见。不知是大公鸡的叫唤声,还是开门声,惊醒了窝里酣睡中的鸟儿,一时间,村子里处处都有鸟鸣声。

      村西红脸嫂家烟囱最近几天都是最先冒烟。她要起来先给行动不便的聋婆婆做好早餐,然后再去独眼爷家给他做吃的。

      红脸嫂比划着告诉婆婆这件事,聋婆婆赞许地直点头。聋婆婆耳聋心里明白,自从儿子死后,她一度绝望。好在红脸是一个好儿媳,一直贴心陪着她,悉心照料她,她才慢慢挺过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她心里明白,红脸年轻守寡,一直留她在自己身边,是说不过去的。但如果红脸外嫁,就意味着自己没有了着落,自己耳聋,腿脚不方便,身边没人是不行的。听到蛮子要求儿媳去照看扭伤脚的独眼爷,她突然有了一种期盼。她知道,独眼爷是一个不错的男人,红脸跟了他,不会吃亏,自己也有所依。但这种事不能勉强,只能由他们自己,两下随缘相许方可。但不管怎样想,结果如何,聋婆婆心里都感激蛮子,明白他的一片心意。自从上面任命蛮子为黑泥山村民小组长,他就把村里每一户人家的事当成自家的事来办,很贴心。从他绞尽脑汁安排自己儿媳照看独眼爷就知道他的良苦用心。

      夕阳西下,漫天的火烧云,把乌蒙大地照得通红。黑泥山通往山外集市的山路上,竹篾匠李大伯与他老伴吃力地往回走着,夕阳照射下的两条影子,紧紧挨在一起。

      “老伴老伴,老来伴。少是夫妻老是伴,说的就是你们家喽!”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竹篾匠李大伯与他老伴回头一看,“嘿,这不是豆腐婆吗?”李大婶说道。

      豆腐婆背着背篓,气喘吁吁地说:“是啊,不是我还是谁?可怜我老伴走得早。儿子儿媳在外打工,丢下他们的儿子,由我领着。这不,还得赶回去,孙子小豹子是托付给阿巧的爷爷,与他的孙女阿巧在一起玩,我才走得开一段时间,去街上把豆腐卖了。”

      “真的不容易。我们黑泥山村子,总共也就这么几家人,本来人就少得可怜,可这些年轻力壮的都不在村里,嫁人的嫁人,打工的打工,就剩下咱们这些老弱病残在村里晃悠。还好,村里还有蛮子和独眼爷,他们毕竟是中年人,还算年轻,我们才踏实一些。”李大伯叹着气说。

      “是啊,就说你们家吧,一儿一女,都在外面。可你们为什么不跟娃娃一起呢?我听说你们娃娃来接过你们。”豆腐婆不解地问。

      “不习惯,住在他们那儿不自由,又不要我们做事,一天呆愣愣地坐着,直打瞌睡。”李大婶说。

      “你们老俩口真是有福不会享。也好,回来黑泥山住,我们也有个伴,说说话。不然沉闷得要死,迟早闷出病来。”豆腐婆说。

      “还真是,豆腐婆说的是。驼背大爷和大奶奶就是这样,老俩口不是这个病,就是那个病。他们也不愿意与大家说说话,成天把自己关在屋里,生闷气呢!”李大婶边说边叹气。

      “生球的闷气啊!事情倒出了,生闷气有啥用?话又说回来了,你看他们那个三十来岁的儿子,老大不小的,在城里,学啥不好,偏要学赌博,还去骗人,把自己骗进去了。听说要关七年呢!把自己的父母气得病怏怏的。何苦啊!这不,父母没得人管喽!”豆腐婆叹气了。

      “你们有所不知,蛮子家三妞经常去驼背大爷家帮忙,挑水送菜,唠唠话,就如他们家的亲女儿一样。”李大伯插进来说道。

      “这倒是,蛮子三妞是好人一家啊!”豆腐婆赞许道。

      几人正聊着,忽然身后“突突”的摩托声传来,在这蜿蜒幽深的山路中,格外清晰。路两旁灌木丛中嬉闹的鸟儿“朴腾”地飞起,几只野兔和松鼠几纵几跳,很快就消失了。

      他们回头一看,只见蛮子骑着摩托车,身后带着独眼爷,快速驶来,车后黄灰弥漫。

      转眼摩托车来到眼前,几人与蛮子打招呼。蛮子一见是李大伯、李大婶和豆腐婆他们,连忙停下摩托车,笑着说:“买了啥好东西呀?街子赶得不错吧?李大伯的篾箩也卖了,要得。”

      “我一个星期的劳动,卖得七十元钱。赚点小钱花花。今天街子好赶,买了些零食和茶叶。”李大伯笑笑。

      豆腐婆笑问:“蛮子,你们这是……”

      蛮子说:“独哥的扭伤快要好了,我带他乡卫生院检查一下,没大碍了。”

      “那就好!”李大婶说。

      “哎呀,我说独眼大兄弟。为啥好得这么快呀?要是我,好了也不说,就说还不好。这样,红脸嫂就可以多伺候你几日了。有女人伺候的日子,好不好啊?嘻嘻嘻!”豆腐婆快人快语,几句话说得独眼爷脸红脖子粗。

      “看看这大老爷们,脸还红了呢!没出息。抓住这个机会,与红脸嫂好上了,你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喽。过了此山无鸟叫,别辜负了人家蛮子的好意啊!”豆腐婆像打机关枪似的,“哒哒哒”地说了起来。

      “哈哈哈!”蛮子见状,忍不住大笑,说:“这回呀,红脸嫂子对于独哥来说,是笼子里的小鸟,飞不了喽!你们慢慢走着,我们先走啦!”说完,蛮子一脚油门,摩托车往山路一溜烟跑了,留下一路灰尘。

      四

      金秋十月,是黑泥山最美的时节。村子周围,满山遍野,丰收在望。一箩箩金灿灿的苞谷被掰了回来,一捆捆稻谷放在院子里晒着,一个个黄生生的大南瓜堆在院子里,一串串通红的辣椒被编起来吊在柱子上。

      村民们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们非常感谢蛮子、独眼爷,正是他们的帮忙,家家户户抢收及时,赶在雨雪之前收谷归仓。

      红脸嫂的田地稍微背阴一些,独眼爷对她说:“再让稻谷在田里生长些日子,我会帮你收割,你别操心,有我呢!”

      听了这句话,红脸嫂如沐春风,那脸庞子,红得无法形容,就像她家院子里的红玫瑰,鲜艳夺目。每每看到忙得满头是汗的独眼爷,红脸嫂的提篮里,总有一块湿毛巾,她有意无意地,遇到独眼爷,把毛巾递了上去,说:“独哥,擦擦汗。爱惜身子啊!”

      “谢谢红妹啊!”独眼爷接过毛巾,那只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闪着一抹深情的光芒,柔柔的。

      不知啥时开始的,他们一个叫另一个独哥,一个叫另一个红妹。

      蛮子家的庄稼还在地里。昨天他才帮竹篾匠李大伯家收完庄稼,今天又在阿巧和她爷爷家地里忙着。在蛮子和独眼爷帮助之下,已经收割完庄稼的竹篾匠李大伯和李大婶、豆腐婆、驼背大爷和大奶奶等人,也来到地里,参与帮忙。蛮子不让驼背大爷和大奶奶做,说:“你们身体不好,快去休息。”

      驼背大爷和大奶奶很过意不去地说:“蛮子,我们做些轻巧的活计,也是可以的,我们也不想闷在屋子里。”

      蛮子听了,笑笑,说:“那好,你们就把我掰下的苞谷外壳叶剥下就行。”两个老人听了,高兴地去剥苞谷外壳叶。

      经过几天的忙碌,只剩下蛮子家的和红脸嫂家的没有收割了。回来的路上,走着蛮子、三妞、独眼爷、红脸嫂四人。路两边尽情开放着红白相间的茴香花,随风摇曳,有的像在交头接耳,有的像伸开了双臂,似乎在欢迎收工回家的他们。

      蛮子说:“独哥,现只剩你家和我家的没有收割了。好在你家有你和红脸嫂,我家有我和三妞,都是强劳动力,一点也不怕球。明天就开始收。先收割你们家的,然后再收我家的。”

      独眼爷嗯嗯啊啊地说:“咋个收都行,反正都在这一两天。这……蛮子,你说个球啊,是你红脸嫂家的。”

      蛮子一本正经地说:“你才说个球,是啊,是红脸嫂子家的,也就是你家的啊!”

      当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三妞回头瞟了一眼红脸嫂,天啊,那脸庞,比天上的夕阳还红啊!

      三妞趁机打趣:“对不对啊,嫂子?”

      红脸嫂听了三妞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话,突然从背后狠狠地掐了一把独眼爷,说:“你讨得便宜了,是不是?”

      独眼爷夸张地大叫:“哎呀,痒死了!”

      蛮子、三妞乐得哈哈大笑。

      这天上午太阳升起来时,蛮子与三妞在院子里忙碌着,他们把堆起来的稻谷扒开,薄薄地平摊在院子里,让太阳暴晒。

      这时,走进一个人来。

      “我说是哪个球人,是独哥啊,有啷个事?”蛮子抬起头来问。

      “没有大的球事,就想来告诉你,你红脸嫂答应了。”独眼爷坐在蛮子身边,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悦,轻轻地说。

      “哈哈哈!这还叫没有大的球事,这是你最大的球事,以后你的球就有事了。”说完哈哈大笑,肩上早中了独眼爷一拳。

      三妞听了,笑得花枝乱颤,隔了好半天,才止住笑,说到:“恭喜了啊,独哥。啥时候请我们吃喜酒啊?”

      独眼爷不好意思了,轻声说:“还得请人瞧一个日子,才行,腊月间吧,那段时间活完了,大家空闲。”

      五

      就如要来分享人间庄稼香味似的,美丽的雪娘子一夜之间光临了乌蒙山,漫山遍野,白茫茫的。不熟悉这儿的人,是想不到这厚厚的大雪之下还有一个小村庄的。当几个大雪堆里冒出了淡淡的青烟,才给这片白色天地带来了生机,也把人们从仙境般的感觉里拽回人间烟火中。

      三妞醒来,发现天已大亮,她把蛮子按在自己胸脯上的大手轻轻拿开,悄悄地起床,穿好衣服。看着还在酣睡的蛮子,心里甜甜的,昨晚上满足的温馨缠绵,仿佛就在刚才。其实,三妞心里明白,蛮子何尝不想外出打工呢?外出打工虽然辛苦,但挣得到钱。可是,蛮子舍不得三妞,三妞连续生了两个孩子,他不忍离开,不愿意把三妞与幼小的孩子留下。他说,即使要出去,也要等孩子长大些。想到这里,一阵阵温暖涌上心头,三妞轻轻地走过去,给蛮子盖好被子,然后拉开卧室的门,悄悄地走了出来。

      当她拉开大门时,刺眼的白光吓得她赶紧闭上眼睛。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下大雪了,下大雪了!”

      这一叫,早已把蛮子和两个孩子惊醒,当他们急忙穿好衣服跑出来,高兴得大喊着奔了出去:“玩打雪仗抢去啦。”三妞转身加了一件衣服,也跟了出去。

      几乎就在同时,豆腐婆的孙子小豹子,还有阿巧也从家里跑了出来,参与到蛮子、三妞与两个孩子打雪仗的游戏之中。自然而然地,孩子们站在了同一条战线。蛮子、三妞是一方,被几个孩子称为敌方。一团团雪坨,不断地朝蛮子、三妞这两个大目标飞来。乐呵了好久,以满头白扑扑的蛮子、三妞大喊投降而告终。

      蛮子与三妞相视会心一笑,孩子好胡弄啊,他们哪里晓得我们这两个大人是假投降,我们哪里舍得真的把雪团投向孩子们啊!还不是为了让孩子们开心!这些孩子,常年被父母留在家里,心里其实是很孤独的。难得下大雪,让他们也开心开心。

      今天是腊月十八,是独眼爷和红脸嫂成婚的大喜日子。独眼爷前些日子就来请了,场面上的事,请蛮子安排;新房布置及厨房,则由三妞负责。

      天一亮,独眼爷就来喊蛮子,杀鸡宰羊,生火架锅。聋婆婆脸上堆满笑容,瘸着脚,忙进忙出,洗菜捡葱。晚上七点左右,忙得差不多了,两桌菜饭已经摆好。

      黑泥山八家人总共有两桌人,本来人就少,偏偏这个时候,驼背大爷还感冒了,说不来了,免得传染给大家。大奶奶在家照料他,也来不成。

      平时冷冷清清的独眼爷家,今天热闹起来了。彩纸、喜字到处张贴,几个红灯笼挂在院门上、墙头上,新房布置得喜气洋洋。聋婆婆给每一个小孩子发了一把喜糖。大家围着独眼爷和红脸嫂坐好,请聋婆婆坐在上席,婚礼就开始了。

      就在蛮子点燃炮竹,炸得“噼噼啪啪”直响时,只见大奶奶跌跌撞撞地进来,拉住蛮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蛮……子,我老伴他……他……”

      蛮子扶住大奶奶,大家已经安静下来了。蛮子说:“莫急,你慢慢地说。”

      大奶奶喘了一口气,接着说:“我老伴他……他晕过去了……”

      “啊?莫急!我这就送他去医院。”蛮子说完就要走出去。

      “我也去!”独眼爷说着就站了起来。

      蛮子说:“你不必去了,有我就行了。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等一下你还要入洞房呢!”

      独眼爷急了,说:“啥子事大呀?救人要紧,入洞房不就是一个仪式吗?再说了,昨晚上我们就在一起了!走!”说完大踏步走了出去。

      红脸嫂脸瞬间红成一朵花,但她大事不糊涂,急忙说:“快去,你们要注意安全啊!”

      转眼间,蛮子、三妞和独眼爷就相继跑出门,在雪地里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几串脚印。

      在通往乡卫生院堆满积雪的山路上,小跑着两个人,不,是三个人,蛮子身后背着驼背大爷。雪地里留下两串脚印,一双深,一双浅。此时已经是黑夜了,万籁寂静,到处灰蒙蒙的。银白色的地面上,那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咯吱咯吱”声音传得很远,那粗重的喘息声,不断地往前移动着。

      两个小时后,终于到了乡卫生院。

      值班医生立即施救。

      后来,医生对蛮子和独眼爷说:“再晚来一步,老人就有生命危险。”

      六

      腊月二十九,蛮子来找独眼爷,说有大事要商量。

      早在几天前,他就有了这个想法,他一直没有对外说,只有三妞知道。近几日,他从与大家唠家常中得知,由于今年乌蒙山连下几场大雪,山路被封,外面的人进不来。在外打工的已经打来电话,今年就不回来过年了。好不容易盼了一年,却等来这样的电话。老人们很失望,孩子们愈发孤独。临近过年了,很多人家没有一点节日氛围,冷火秋烟的,脸上阴沉无比,没有一点血色,就如这地面上的积雪一样,苍白、冰冷。

      蛮子与三妞商量,两口子一拍即合,到时如果哪家在外打工的不回来,就把他们请到家里来一起过年。所以,两口子老早就宰杀了那头过年猪,做了很多好吃的,什么血辣子、血肠、血豆腐、血酸菜、血豆豉,卤猪肝、卤猪肚、卤猪肠、卤猪脚,叉烧肉、红烧肉、白凉肉、粉蒸肉等,加上地里的拔来的青白苦菜,大蒜大葱、茴香、萝卜等等。即使全村人来,也就是两桌左右,足够吃的了。

      “一定要热热闹闹地过大年。”晚上,蛮子搂着三妞,吻着她的耳垂,轻轻地说:“即使我不是村民小组长,我也要这样做。”

      三妞把头靠在蛮子的胸膛上,柔柔地说:“你做的事,我支持。要不,咱们一家把这七家人都请来,就如一家子那样,开心快乐地过一个大年。这样,在外打工的人也就放心了。”

      “真是我的好女人!我又想扳倒你了。”蛮子高兴地说完,翻身就趴在三妞身上。

      屋外,又下雪了。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舞着,像极了一只只白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时而纠缠,时而分开,争先恐后落在白天才下的积雪上,仿佛要给乌蒙山大地铺上一床厚厚的白白的绒被子。

      果然,在外打工的人没有一个回来。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就是今天明天有来的,也来不及准备吃的了。蛮子思前想后,必须在今天把这事办妥。要请全村老老少少来自己家过年,就得今天去请,明天是除夕,就显得晚了,会让人觉得没有诚意。但此事得先与独眼爷商量,明天需要红脸嫂来家里帮忙,不然三妞一人是忙不过来的。

      “好!兄弟,你不愧是黑泥山的村民小组长!此事你想得周到,你独哥就没有想到。我与你红脸嫂已经准备了很多过年菜,明天抬到你家,凑合。”独眼爷听了蛮子的想法后,爽快地回答。红脸嫂也高兴地说:“蛮子,嫂子我也赞成你的安排。”

      蛮子笑了,从独眼爷家走出来后,他高兴地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咀嚼着。

      他先朝驼背大爷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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