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注意上街角上那个小小的饰物店,这里只算城市偏僻的一隅,也就是说注定生意不会好到哪里去。小店的左边是家老牌书店,生意反而不错。右边是几株高大梧桐,靠墙体的那边有些木槿的篱,恰与梧桐形成直角。当然,这里相对其他地方的喧嚣而言,这里无疑有几分静谧。
木槿还没开放,只有一些零星的花骨朵,苞蕾,但这已足够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惊喜,或说停驻的自然。恰好与书店对面,有家小吃店,就是类似固定的大排档之类,只是没有有太大的火炉与喧哗的碰杯之类的声响。一般夏天卖点西米露、凉粉之类,冬天卖点珍珠奶茶、瘦肉粥之类。总之,还算干净与规整。自然这地方是没有咖啡的,如果有倒是不介意着喝上一杯,因为点上咖啡的话,还是可以呆很久的。因为按经验来说,这种小吃店,人来人往,你吃完,最好就走,要不挺不让店家待见。有时候会瞪鼻子,甩脸子。不过,现在好了,一则生意也就那样,坐着也就坐着,不影响生意。二则,店家们也与时俱进,逐渐明白着顾客是命线之类,是另一类衣食父母的问题。所以一般着也能和声悦色,谈吐着家常。慢慢地事件清晰了,首先,我先是找些书,来到这城市偏居一隅的书店(现在藏书甚丰的小书店基本上都在远离市中心)挑上书走出来后,看到了木槿花,然后顺带着看到了那小小的服饰店,再无意中在那片明净的小橱窗后面,发觉了那擦橱窗的女人,带有着一点阳光又有安静之美的女人。于是,有了一些桥段,当然只有一个人的桥段,那就是走进对面的小吃店,斜斜的,远远地看着这个美丽的女人,擦拭着橱窗。
这是些无声的心事与关注,我手里的书也还是读着的,但在阅读的同时,感觉比平素多了份柔和与温暖的力道。一般温柔的女人,都有这种力道,能让时间不知不觉流失的力道。慢慢着,看出了些门道,这个女人出现的时间,很有规律,一般在七点上下打开店门。然后稍作整顿后,就开始擦拭橱窗,风雨无阻,寒冷的冬季也照擦不误。我甚至能从她不带烟火而自然动作里,感受一种朝圣的虔诚。所以这件偶然的事,倒是让我坚持着,有了注视下去的兴趣与火热。
也许坐的日子实在太多,小吃店的老板娘,可能看出了些名堂。开始,倒也自觉,只在旁边有点挤眉弄眼、歪脖子之类的小动作,因为我的衣着,表现,无论哪个角度观察,都跟一些无所事事的登徒之流相差甚远。又过了段时间,小吃店的老板娘实在绷不住了,不知哪位圣主在成正觉前,说了段经典不过的话语,你如果想要女人不说出她听来的秘密,那你最好杀了她。可见,女子某些与生俱来,不可理喻的天性,在圣主心底都划下了层浓浓的阴翳。自然胖胖的老板娘也不例外。最后,她自然而然地坐在我对面,絮叨起来。也许因为我的沉默与好奇,做了个合格的听众,她甚至几次,都自以为是地不收我喝的奶茶费,就这样,她慢慢地给我说起对面那女人的故事。那花一样,谜一样的,温柔美丽的女人的故事……
故事,有点老套,没有脱离红颜薄命之类的范畴,也没有什么传奇性,带点让人同情又有点无奈的悲伤。自然也没有话说当年之类的长词滥调,但在胖老板娘那种让人强忍睡眠的絮语里,也延续了好久,还好故事的女主是另一人,如果是老板娘,估计我会有点忍不住抽人的冲动,故事上说,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自知之明的,这句话有很大的现实意义与不受时间腐坏的不朽性。
跟所有想改变命运薄命的美丽女人一样,大多会离开生她养她的地方。当然也免不了有点矜持的天性,所以尽管落后的环境下,也想着通过知识来改变命运,也有点年少痴呆的情幻与向往。跟一个城市往山村支教的年轻小伙子,自然而然地好上了。那时候的山区,可真是风景如画,山是绿的,水是蓝的,鱼是灵动的,绝对有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观鱼者同乐之境,再加上小鸟清唱,小溪唱晚。估计这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古典意曲,是很能让人乐而忘返的了。
命运总会开一些不自在但却必然的玩笑,自然也是小伙子的莽撞、小姑娘的无知,或说山区的安全教育与安全设备的缺失或不过关,在热情烂漫下,不出意料地响应着大自然最奥秘的号召,女人的肚子象个小汽球,蠢蠢欲大。当然这事,如果放在大城市里,那都不是事,估计不论对哪个出轨的男人,出轨的女人,都是清洁溜滑的小事情,都会有大把的办法解决,当然临时一些惊谎,一些失措,是谁也免不了的,因为谁也不是天生老炼,总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当然这里有检验聪明人与傻人的时效标准,聪明人总会化事于形,而傻人总会无意中把动静弄得很大,最后难以收拾。或让聪明人都无法准确地修辞来收拾,来弥物于无形。当然要评价是否是真正的柔情似水,爱永共,还是吃了巴豆、蒙汗药之类,稀里哗啦的区别,还有待岁月这高深莫测的东西来有效检测。当然,领悟这东西,除了时间潜神默化的教会,还有痛的教训,或血的教训,最为有效,最为刻骨。
在山区,无疑是丑闻,小姑娘尽管天生丽质,但掩不了年龄小的客观事实,男人的为人师表,在朴实的山区倒是少有人拿来作大的议论说事。因为比起山区古老的传承礼教,那不是什么事,果然直接就有些白胡子大爷,反弹着时代的琵琶,提出说捆祠堂,浸竹笼,当然提审那关倒是不必了,因为事实明显,物证、人证是很确凿的。最后起哄事情的背后,都有在点以二尸三命来填补的趋势。幸亏小学校的校长够机智,颇有事前诸葛的架式,早早地汇报了乡里。闻讯而来的乡镇干部,好不容易压住了场面。才没有弄出大事,出人命的大事。自然着,小伙子只能返归城市。也没人多少人提点小伙子要受更大的惩罚。自然着,女人也就跟着小伙子来到了大城市。
本身,故事到了这里,是皆大欢喜的局,但迷离的总是世事。俗话说,此一时,彼一时。把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弄到一个屋顶下,久了,自然就有了舌头与牙关的碰撞,本来一个地方出来的还好说,但地域不同,品种不同,生活习气不同,自然而然,就碰倒了血。何况,那男子本是游泳的好手,出了那个愧疚与罪恶的深渊,自然地突显了本性,对女子拿出了男子的风度硬气,时不时大打出手。也因为职业无着,事业无落,自然酗酒。当然,谁也不能小看山区女人的忍耐,日子在煎药中也要度过。
也许老天最是无情,所有受了苦难恩赐的人,总是注定会受一辈子不完的苦,一场不经意的火,导致一些事情发生。小孩儿离开了她,连她又爱又恨又怕的丈夫也一齐离开。自然地她疯了,再后来,又自然地奇迹般地好了,再后来,慢慢着开了这家小饰物店,开始了每天的擦洗,擦洗橱窗,擦拭命运,擦拭需要忘记的记忆。在开店的那天,她不顾城市规划者们的反对,自己树了一排青翠木槿的篱,于是,自然着有了城市一隅的风景。于是,就有了橱窗后,云一样翻滚轮回的故事……
不期而遇,谨以此为序,为《九玲》的故事作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