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从恬梦中醒来。拉开粉色的窗帘,只见窗外是漫天飘舞的雪精灵,飘飘扬扬地连天接地。我探出眼睛向窗外观望,原来一夜的大雪早把世界变成了一片纯白。天色有点阴,雪还在可劲地下着。
哦,初冬的第一场雪,就这样在人们的熟睡中悄然来临了,没有打扰谁,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装点了一个美丽的银白世界。那雪,已经有二十多公分厚了。
我赶紧跑到阳台上去看小区广场的雪景。那儿,所有的花草树木都披上了白雪的节日盛装。这是冬天给树木安排的一个特别的舞会吧?看哪,冬青丛、迎春花条、月季花枝、金银花、樱花树、桃树、海棠花、丁香树、紫藤架、银杏树、柿子树上都披着银装,顶着耀眼的银花,好靓的雪景。水泥路和广场的大理石地面上盖着厚厚的白色棉被,那么平整,那么厚实。此时,路上的行人还不多,雪地似乎还不曾有一个脚印。我想赶紧踩上去,印上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感觉一定很美吧?不,我怎么忍心把脚踩在雪精灵上面呢?……
在我遐想间,忽然发现从对面楼房的一单元楼道中飘出了一对穿着白色羽绒服的母女,娘俩都围着火红的围巾,很快就融入了一片雪白中,她们小心地踩在厚厚的积雪上,我仿佛能看到她们踩下的大小不一的脚印了。望着她们胸前飘扬着的火一样的红围巾,是那么鲜艳夺目。于是,我也赶忙找出我的大红色的羽绒服,搭配上一条白色的丝巾,我要去“踏雪寻梅”,虽然我这里没有梅花,但一定会遇到令我心动的“红梅”风景的。我在梳妆台的镜子面前,仔细整理了我的形象,穿上黑色的长筒靴,我对自己很满意,妩媚地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笑,依然如故地做一个鬼脸,像调皮的少女那样,飞身出了门,蹬蹬蹬下楼来……
当我出了楼道门,发现小区里看雪景的人早就成群结队了,男女老幼,红衣蓝衫的小区居民早已经开始欣赏这大自然馈赠的美丽雪景了。大家三三两两地在雪地里行走着,在每一棵披着盛装的银花玉树前驻足,流连、拍照。有些孩子已经在小广场上滚雪球、堆雪人和打雪仗了,小区里处处欢声笑语。
路上还有很多背着书包的学生,在他们正要上学的途中接到放假的通知,真是好不兴奋!因为雪大,交通不便,为了安全起见,教委下达了放假通知,所以教师和学生都可以尽情地赏雪和玩雪了。我也特别开心,终于可以和我心仪已久的雪精灵有一个曼妙的不受时间约束的浪漫约会了!这怎么不算是一个最幸福的好消息呢?
我沿着小区的一条主路,一路走,一路拍摄雪灵漫舞的风景,都说玉树琼花是最漂亮的景致,可不是吗?平时司空见惯的终年一色的冬青和落光了叶子的迎春花丛,还有各种落叶花木、垂柳、绿杨、换了衣服的法桐,还有那些本就玲珑的假山、小石桥、高大的楼体、排在路边和车库前的各种大小的汽车、小桥下蜿蜒的排水沟,这些景致都变得如此朦胧而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它们都穿上了雪做的服装,各自妖娆着迷人的风姿。它们旁边尽是玩雪和赏雪的人群。尤其是那些小轿车,平时它们奔跑在路上那么威风,今天却不能挪步了,它们好不容易也放了一天假吧?这样想着我就笑出了声。怕路人笑我痴傻,我赶紧打开我的智能手机的摄像头,把这些摄人心魄的美景一一记录下来。
雪花一个劲地亲吻我的脸颊、发梢和火红的棉袄,尽管我打着一枚红色的雨伞,可是还是有许多调皮的小雪花钻进了我的脖子、袖子和温暖的怀,这些可爱的精灵呀,难道你嫌冷吗?殊不知,你沾了我的体温,瞬间就融化了呀!小雪花,实在对不起,谁让你如此调皮,这般淘气呢?还有一些可爱的小雪花趴在我的发梢,眉毛和棉衣的毛毛领上,我伸出手掌想接住他们,想看看这些六瓣的精灵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可是它们还是不等我看清楚,又调皮地化为小水珠逃走了……我丢下伞,选取合适的角度给自己和这些飞舞狂欢的精灵来个自拍,录下了我和它们的最亲密的相拥相抱……
看吧,那架紫藤花,它们被大雪覆盖,有的地方还露着些许枝条和叶子,白雪瘦了它们的面目,却肥了它们的形体。我把这长长的白色的紫藤花架也装进了我的手机相册。再看,那些迎春花的秃枝顶着雪帽子,一枝枝垂下头来,成了玉树琼枝;还有那些红叶李子,木槿花、百日红、紫薇花、蔷薇花、伞形的银杏树、尖顶的塔松,它们也都在竞相比美呢!这个无声的雪白的世界正在悄然进行着一场比美的盛会呢?我特别喜欢那成排的塔松,披着白色斗篷,神采奕奕地,可不就是在商店里出售和在童话世界里生根发芽的圣诞树吗?还有那还至今还葱绿的垂柳,白雪怎么覆盖都没有盖住它们的本色,演绎了半是雪白半是青翠的美景,徐志摩称它们是“夕阳中的新娘”,谁能不说大雪纷飞中,它们才是最美艳的新娘!恰逢一阵微风吹过,新娘抖落身上的雪白,那如烟似雾便一半落在行人的伞面,一半落在银色路面。不由惊叹雪国的世界好美!
我一路拍摄着,一路赞叹着。到了小区门,在小区门口我给我们书香佳园进门的玲珑石,拍了一张完美的玉照。从来没有好好欣赏过这块刻着“书香佳园”四字的石头,今天仔细审视一番,原来也是妙趣横生呢。此时,这块组合的石头,即像大象、又像大熊、还像一座山,“佳园”二字已经被雪覆盖了,只留着“书香”二字特别抢眼。石体的中间空着,从中可以望见小区正门的大型阶梯状花坛、广场和正对着它的楼房。这块玲珑的石头就像是古代有钱的大家庭进门的影壁和隔断一样,我想也是小区设计者精妙的设计构思吧?
和小区门口正对着的就是我们县城的实验高中,是和县城一中并列的县重点高中。我在实验中学的大门前,拍摄了院子中的一些美丽的景致。高大茂盛的伞状浓荫的法桐,窈窕秀颀的垂柳,院墙里和外的美丽的绿化树和装饰树等。
街上的行人不能说比肩接踵,但也是川流不息。个别小车,非要在大雪的路面上行驶,无奈怎么也迈不开脚步,爬不了坡,过不了坎。它的主人只能望雪兴叹,只能选择缩回去作罢。许多和我一样打着伞的人,不急不躁地踱着步子,寻找着可人的风景。还有更多光着头的人,他们也都在享受着雪花带来的浪漫和情趣。人们咔嚓咔嚓切换着镜头,扩充着相册的风景。
我沿着实验高中走下去,比邻就是县城三中,再往下走是新建的县医院。三中和县医院中间有一块比较广阔的庄稼地,我踩在厚厚的雪上,不惜路滑,在这里拍摄田野的风光,拍下了玉米地的雪景。已经收获归仓的玉米们只剩下秸秆还在地里杵着,像是守卫田野的哨兵!站在这些秸秆前,我心里想:现在家家户户用燃气、煤气和电力做饭以及取暖,这些在早先年用来炊烟做饭的秸秆,已经无人问津,谁都不会把它们当成稀罕柴禾带回家了,这些秸秆成了被遗弃的对象。殊不知,之前它们可是香饽饽,是用来做牛羊的饲料啊!谁也舍不得用它们烧火做饭呀!是啊,时代确实变了,村里的耕牛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精饲料催生起来的肉食牛羊,谁还会稀罕这些秸秆呢?
看着,走着,忽然有了一丝念家的味道。
小时候,在农村,我一年四季除了上学之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打猪草和割兔子草了。冬天的时候,没有青草打了,那些牲畜指望玉米秸、地瓜秧等充饥。而人也没有多少口粮。冬天的时候,指望着喝玉米糊糊和煮地瓜充饥。
记得有一年,下了大雪,我家烧柴也没有了,吃饭更成了问题。这时候,我看见母亲的眼里又多了一丝灰暗的光。那时候,父亲生病,家里基本揭不开锅。我和哥哥又冷又饿,母亲没有办法只能把灶屋里储存的几捆玉米秸烧了煮几片地瓜干给我们吃,还把烧过的柴灰放在一个陶罐子里,这叫火罐子。让我和哥哥把手脚放在上面取暖。那时候,好像家家都如此,每家都有火罐子的。
大雪天,家里没有取暖的柴禾,火罐子里的热灰一会就凉了,怎么办呢?村里的孩子却有办法。大家扫开一块雪地,踢毽子热身。所谓的毽子可不是现在的羽毛毽子,而是用布料缝制的。小时候我可是踢毽子的高手呢,单腿踢、双腿轮流踢、盘花踢、都能一气踢好几百个的。那时候,每个小女孩都会踢毽子,也会峰毽子。每当母亲给我和哥哥做棉袄、棉裤或者做其他衣服剩下一点下脚料,我都会收集来做毽子。最普通的毽子是缝制六个正方形的小口袋,口袋中装上玉米或者高粱麦子等,也有的嫌浪费粮食,就装上细沙子,当然装上细沙会太沉,打在脚上也太疼,所以大多小朋友是不会用的。把每个小口袋的角缝在一起,每个空隙都是三角形,那么一个六个瓣的毽子就算制作成了。我会一种特别的针脚,一点看不出线脚,所以我缝的毽子都特别好看而且耐用。
我们还用毽子来做其他游戏,可以在手里拿着几三个或者四个毽子轮流向空中扔,看看谁仍得多;还可以把小朋友分成两组,在地面上划上相隔适当距离的两条线,一组在中间躲或者接另一组从先两边打来的毽子。接住一个毽子得一分,接不住被毽子被打到的,这个人就要失去生命了,可以拿这一分拯救。如此循环,等这一组都失去生命了,就交换另一方打。这样的游戏,孩子们即使在大雪纷飞中也能玩得尽兴,身上蒸腾着雪白的雾气。
其实,雪天还可以做很多有趣的事。比如我和哥哥学了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这篇文章,我们就学会了雪天捕鸟。按照鲁迅先生写的办法,我们果然能捕到几只小鸟的。不过,那时候,我就央求哥哥,把捕到的鸟再放生,因为我怕小鸟失去父母,也怕老鸟找不到孩子。跟着我和哥哥捉鸟放鸟的还有叔叔家和邻居家的小弟弟小妹妹们,那时候,虽然冷,我们冻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但是也有很多难忘的回忆,是现在的孩子玩手机不能比的乐趣。
还记得,有一年的冬天实在太冷了,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我和哥哥在学校里上学,呼呼的北风灌进教室,我们趴在课桌上伸不出手读书和写字。没用几天下来,很多同学的手脚都起了冻疮。我和哥哥的手也成了两对发面馍馍。当再一场雪下了一夜之后,我和哥哥的被窝前多了两双蓝布和小碎花的棉手套。这是母亲花了整整一个晚上,冒着风雪的严寒连夜在15瓦的灯泡下为我们赶制的。母亲把每双手套用一根长布条缝在一起,挂在我和哥哥的脖子上。我和哥哥惊喜地把手伸进去,柔柔的、软软的。我兴奋地搂住妈妈的脖子,亲了又亲,吻了又吻。“妈妈,您真好!”我现在才发现,那个时候,妈妈真的好年轻,也好美!
穷苦的日子也会像坚冰一样,遇到温暖的春天就会冰消雪融的。后来,国家政策好了,父亲的病也好了,我家的生活也变好了。冬季也显得不那么漫长了,而且也不怕飘雪的大冷天了。当雪花精灵依然以它们轻灵俊秀的舞姿光顾大地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能生起温暖的炉火,有的家庭还安装着暖气片。
这个时候,整个飘雪的冬天,大家好像都用很长的时间来准备过年的食物。人们在瑞雪兆丰年的时候,兴致勃勃的杀猪宰羊庆春。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收拾猪头、猪肝、猪心、猪肺、炸丸子、杀鸡等,好像都会伴着雪精灵的光顾,通红的炉火上滚着猪头肉,氤氲这猪蹄子的香气,那真是幸福日子的味道啊。
我从小我就喜欢下雪天,特别喜欢年节的时候下雪。很怀念小时候,我和哥哥把鞭炮放在雪地里点着,这样随着一声响,鞭炮皮伴着雪花飞舞,还有一股轻烟,我觉得特别有趣。我还喜欢看鲜红的春联贴在屋门上,那飘飘杨的萝卜签随风随雪舞蹈,觉得特别美,也特别有诗意。每年的大门小门的春联都是我和哥哥贴,我喜欢在飘雪中贴对子,一边吟诵对子上的吉祥如意的过年话。后来,我嫁人了,成家了。婆家的春联也是我贴。开始是和丈夫,后来又加了女儿,我们三口一起贴。女儿也特别喜欢在贴对子的时候下雪。如果哪一年,没有下雪,她会说:“妈妈,那年下雪,贴对子才好呢!”
是啊,下雪的时候,贴着春联,我常常会给她讲“年”的一些故事:“年是一种凶猛的野兽,它喜欢在下雪的季节出来害人。但是最后却被鞭炮的火光和红色的对子吓跑了……”开始是我给女儿讲,现在是女儿给爷爷奶奶讲……
我一边走着,一边回忆。前边就要转弯了,转过去就是县城中最宽阔平整的一条马路,沿着马路走下去,就会走到汶河边,走到我爱情的蒹葭林和荷花荡。这条路两边的绿化树和装饰树更多,春天的繁花似锦已经被玉树琼花取代,好一派迷人的雪景!路上依然行走着赏景的人。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孩子,你和我,我和她擦肩而过,莞尔一笑。整个的雪海茫茫中,飘着各色的小城居民,他们的衣服各色,撑着的伞各色,于是路面上放佛盛开了一朵朵各色的江南油纸伞花。
我一路走着,想象着此时我的芦苇坡里的爱情树,是否也已经顶着好看的雪花帽子了,荷塘中的残荷是否也换了一副模样,也别具一番风味了?那成行的绿柳呀,是否更加妖娆多姿了?是否多情的汶河边已经遍布了赏雪的浪漫情侣和温馨的小家庭?
雪还在下,轻轻地踩着它们的身体,发出嘎嘣的脆响,我的小棉靴子在雪花的洗礼下也变得更锃亮了,我再不必担心雪花会湿了我的鞋子,脏了我的袜子。小时候,最难过的可是化雪的时候呢?我想出来玩,可是总共才一双布鞋子,湿了可怎么过冬呢?
纷纷扬扬的雪花精灵呀,你下吧,下吧!看看,多少孩子在你怀里撒欢呀!瞧,那边几个孩子在空地上飞起了雪球。再瞧,这边几个大人和孩子堆起了雪人。一个黑衣女子正在做雪人的耳朵。一个白衣女子正给雪人做衣服,围着拍手观看的还有一圈小点点孩子。她们做成的雪人,明明是一只可爱的北极熊,可是她们偏偏说做的是哪吒。瞧,那个白衣女孩子正一本正经地用彩笔给哪吒做混天绫和乾坤圈?还给它穿上了花裙子……呵呵,这真是我见过的最离谱和最荒诞的哪吒传奇!可是,离谱又怎样呢,荒诞又如何呢?听,她们的笑声多么响亮;瞧,她们的笑容多么灿烂……我赶紧打开手机,将这个画面也定格……
雪还在漫舞,我的思绪又开始飘远。我想起了女儿,我的宝贝,这样美丽的雪精灵在狂欢,你不在妈妈身边,不能和妈妈一起欣赏,总觉得有些许遗憾。可是我知道,此时,临沂的天空也在飘雪吧?你和你的老师,同学也在玩雪吧?
亲爱的老公,你在医院值班,是否也欣赏到了如许美丽的雪精灵?亲爱的母亲,此时咱们的小村庄一定静卧在雪精灵的怀抱了吧?亲爱的公婆,咱家那棵每年都开满紫色河流的紫藤树,此时也变成金条玉枝了吧?
亲爱的母亲和公婆,你们是否也在看雪呢?是否也如我一样,心中依然留存一份年轻时的浪漫?
我翻开手机电话薄,分别拨出了母亲和公婆的号码,我只想对他们说:下雪了,出来看看吧!